十二射浮光_分卷阅读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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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寂寞 更新:2020-07-11 21:14 字数:4000
“不行。”这是唐奕承在飞机上第一个便否决掉的可能,抿了抿唇,他说:“陆语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如果事情捅破了,她会受到伤害,我不能让她卷进来。”
蒋仲勋眉头紧锁,不再噤声。
**
轿车行至中途,唐奕承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的号码,激得他的呼吸隐隐一窒。
这个瞬间,他一直因为担心陆语而高高悬着的心,悄然回落了些,她能打电话给他,至少证明她是安全的。可就在唐奕承下意识地换算了一下时间后,他的眉心又蹙起来。
b市,现在是凌晨两点多。
接听,唐奕承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微弱的音节、透过细微的电流渡进他的耳膜。
“唐……”
只发出这一个音,电话另一端便陷入了沉默。
那沙哑得近乎破碎的声音,仿佛耗尽了陆语此生所有的力气,也用光了她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她一手捂着口鼻,生怕自己再一开口,呜咽声就会泄露,让他听见。
“陆语?”唐奕承不自觉地僵直了身体,握着电话的手更紧。
从车窗外掠过的尖顶小别墅和波光粼粼的哈德逊河,全都沐浴在阳光里。这一刻,唐奕承也许并不知道,隔着浩瀚无际的大西洋——
他这边日光倾城。
而她,正在地狱般的黑暗里独自挣扎。
“小语,你怎么了?”唐奕承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平缓如水,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听着他这样叫她的名字,陆语到底还是没控制住,从鼻腔里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打给唐奕承,却又在感觉到他那熟悉的气息和声音时,让她再度瞬间崩溃。
这么多年,陆语的心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旁人的知冷知热和关切善待,她都把它们收集起来,点点滴滴地挤在心上,喂食那个男人留给她的伤痛。可她每一次感到难过心碎,每一次感到对生活的乏力,每一次感到自己走入了绝境,她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却还是他。
他明明已经让她那么疼了,可她为什么还是会想他?
那几声小猫似的哽咽,像是一只爪子,狠狠地挠在了唐奕承的心口处,留下了重重地一道血口子。他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可陆语却在这时慌乱地挂掉电话,把手机紧紧地压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回应唐奕承的,只剩下一片“嘟嘟”的忙音。
**
随后,在哈德逊河畔那幢摩天大楼里召开的记者会,跌破了所有集团大股东的眼镜
豪门惊婚:花心总裁的天价逃妻。
这一天,后来被称为是集团历史上,最动荡的一天。
在唐奕承步入记者会现场前,他接到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金发碧眼的公关部经理递给他的、刚刚拟好的新闻稿。唐奕承敛眸扫视一眼,与一般的官方言论无异,含糊其辞、不承认伤人事件,老外也善用文字游戏。
另一个,是宋远的电话。
那份新闻稿,只是让唐奕承皱了皱眉。
而宋远那通电话透露的消息,却让他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走廊里,足足愣怔了三秒钟。
记者会上。
面对记者连珠炮似的追问,唐奕承竟然没有拿出新闻稿,而是用流利的美式英语承认了自己当年曾将人打成重伤的事实,并诚恳致歉。
“辜负了外界的信任,我很抱歉。那是一位少年因冲动不羁犯下的错误,单纯的打架事件。如果事件可以重演,我也许不会用当时的激进方式去处理,我也许会理智冷静的去面对。为年少的错误负起责任,是我们为成长付出的代价,也是时光带给我们的成长,谢谢。”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深深地在镁光灯和摄影机前鞠了个躬,九十度。
现场静止了片刻,而后出现骚动。
有掌声,有赞叹,也有集团一众老股东的嗟叹。
这世界是现实的,任何选择都具有两面性。对于唐奕承果敢直接、毫不迂回的认错态度,外界褒贬不一,但集团股票的应声下挫,确是血淋淋的事实。
蒋仲勋坐在办公室里观看记者会的现场视频,有那么一瞬间,他落在唐奕承脸上的目光倏然凝住。
从唐奕承那双墨色眼睛里透出来的光,突然令蒋仲勋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此时此刻,蒋仲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少年,拥有傲骨,拥有抱负,也拥有一股子狠劲,可每当关乎那个叫陆语的女人时,他却总是可以放下他的傲骨、抱负和狠劲,变得那么不像他自己。
无论是少年,还是现在,唐奕承为了陆语,哪怕是天大的苦衷都可以吞下,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都可以忍受。
蒋仲勋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一个情字,误尽苍生。
记者会后,就是集团的股东大会。
这么重要的场合,唐奕承竟然缺席了。
秘书在电梯口追上他,道:“唐总,现在公司遇到大危机,不能没有您坐镇。”
唐奕承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径直步入电梯。
在电梯门合拢的那一瞬,他说:“比起公司,有个女人现在更需要我。”
“……”秘书一脸诧然。
☆、第33章
3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唐奕承在记者会结束后,连位于曼哈顿的寓所都没回,便马不停蹄地直奔肯尼迪国际机场,搭乘最近一班起飞的航班飞往b市。
b市这场早来的冬雪扑簌扑簌下了一天多,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却也为交通带来极大的不便。航机起降受到天气影响,机场实行航空管制,波音客机在b市上空盘旋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开始平稳下降。
唐奕承步出机场大楼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不到两天时间,唐奕承在b市和纽约飞了个来回,由于时差问题,这还是他在四十多个小时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夜幕降临。可他却顾不上倒时差,也不顾上旅途劳顿,直接让司机把他从机场送到了鱼儿胡同。
语映像工作室里有灯光透出来,暗红色的木门没关。
唐奕承推门而入时,试探地在院里叫了声:“陆语?”
正房的大门豁然打开,走出来的人却不是陆语。
一脸菜色的冯晓冬乍一看到唐奕承,她愣了一下,随即她便嘴一咧,带着哭腔道:“陆姐不见了,手机也没带。她下午的时候突然说要自己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可这都五个多小时了,她还没回来。”
见唐奕承不说话,只是狐疑地拧起眉,有前科的冯晓冬赶忙补了一句:“这次是真的,我没骗你。”说着,她就举起两根手头要冲天发誓。
“行了,不用发誓了。”唐奕承一语打断她,眉渐沉,他问:“陆语的朋友那边联系过了么?”
“陆姐的朋友不多,就是摄影家协会那几个人,我问了一圈,没人见过她。”冯晓冬抬头望天,挠着头苦着脸,道:“你说这天寒地冻的,她心情又那么糟,一个人在外边多危险啊……”
等冯晓冬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再把视线转回来时,唐奕承已经转身朝院门外走去,“我去找陆语,你在这儿等着。要是她回来,你打电话给我。”
一向不待见这男人的冯晓冬,这次倒是毫无异议,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这两天陆语一点东西都没吃,也不跟冯晓冬说话,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像老僧入定一般岿然不动,没有表情,也没有眼泪
秘灵追踪。今天上午,柯嘉礼不知从哪儿打听到陆奶奶去世的消息,还特意来了一趟工作室想安慰陆语,但陆语不见人,他最后只能怏怏地走了。
目送唐奕承那抹英挺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冯晓冬不得不承认,也许,现在只有这个男人能温暖陆语了。
唐奕承走向停在院门口的轿车,他没进后座,而是“嚯”地拉开了驾驶座一侧的车门。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唐奕承沉声说:“你下车。”
五十来岁的老司机在老板这一双冷眼的注视下,到底没耐住服从的本能,急忙窜下车。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老板驾车疾驰着驶离,伫立在寒风中的老司机这才回过神,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陆语会去哪里呢?
在上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是在唐奕承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那个在他心尖上停留了九年的女人,他与她之间的关联竟然那么脆弱,脆弱到茫茫人海中他把她弄丢,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挡风玻璃外,整座城市一片银装素裹。
覆盖在建筑物上的厚厚的积雪把半边夜幕映衬得清透光亮,宛若一束巨大的灯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霓虹闪烁,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像是一颗颗浮动的彩色珍珠,点缀着这座洁白的城市。
这光华被暗色车窗过滤之后,显得有些晦暗斑斓,投射在唐奕承那张表情凝重的脸上,竟是映出几许青白。他凭着多年前的记忆,设定了导航路线,把陆语曾带他去过的地方逐个翻了个遍,却仍旧没有找到她。
手表上的分针和时针双双叠在一起,停在正中的位置。
午夜十二点。
唐奕承把车停在路边,摁了摁酸胀的太阳穴,巨大的无力感包裹着他,仿佛千万条蚕丝勒住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不畅顺了。
其实,在没有认识陆语以前,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唐奕承对b市毫无概念。后来,他认识了陆语,这座城市在他心里随之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情,那种感情淡淡的,也有些模糊,类似于爱屋及乌。而此时此刻,唐奕承对眼眸里的这座城池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如此清晰的渴望和急切。
因为他知道,陆语此刻一定就瑟缩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个角落里,哭泣着,悲伤着,呼吸着那皑皑白雪笼罩下的冰冷空气……
而他,该去哪里找她?
抬手,唐奕承打开车顶灯,从储物格里拿出那只装着求婚戒指的小盒子。两天前,这枚钻戒本来是应该被送去法式餐厅,然后做进甜品舒芙蕾里的,可现在,在这冰寒的冬夜里,它孤独又寂寥。
首饰盒被唐奕承缓缓打开的那个瞬间,尘封的记忆之门仿佛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透过那道缝隙,他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圣诞节,他陪陆语回b市。
天黑了,两人却舍不得分开,陆语不忍心他回陆宅对面的小旅馆住,于是打着哈欠跟他在后海附近压马路。
“唐,你以后会娶我么?”陆语歪头看着他,眨着又大又亮的眼睛问道
猎人的小媳妇。
“当然会。”唐奕承勾着她的无名指,晃了晃,“我跟你求婚的时候,一定会攒钱买个大钻戒给你。”
陆语甜甜一笑,倏尔又皱眉:“那要是我爸不同意呢?”
“那我们就私奔呗。”唐奕承指了指两人身旁的后海,打趣道:“我带你顺着这片海游去大西洋,游到美国去。”
“笨蛋,这不是海,这是河。”陆语蹦起来,敲了他的脑壳一下。
“……”
……后海。
蓦然间意识到什么,唐奕承迅速合上首饰盒,扔回储物格,再次发动了轿车。黑色的车身顿时如一道鬼魅的剑影,披靡着夜色,飞驰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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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语双臂抱膝,坐在河堤上,背靠着一棵大树,她恍恍惚惚地看着河面上结起的那层冰。冰层上面覆盖着雪花,在夜色下是透明的,很薄很薄,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一脚踩上去,会不会碎掉,坠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就想走过去踩一踩。
那个陡然从陆语脑中掠过的念头,把她自己都吓到了,她把膝盖抱得更紧,身子因为想象到坠入河底的、那种刺骨的寒冷而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