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撩世家子的技巧_分卷阅读_126
作者:墨书白      更新:2020-07-20 10:36      字数:3759
  他绯红色的官袍沾满了鲜血,苍白的面容上满是痛楚,蔚岚冲到他身边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怒道:“叫大夫!”
  然而也就是那片刻,苏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将她扯了过去。
  他抓着她的脖颈,狠狠咬上她的唇,舌头狠狠侵入她的口中,充满了血如锈铁般的味道。
  他仿佛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霸道又绝望。
  他的眼泪落在混杂着鲜血滚入这个吻里,蔚岚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听他反复呢喃:“我喜欢你……阿岚……我喜欢你……”
  他渐渐没有了力气,终于再动弹不了了,他靠在她胸前,虚弱道:“阿岚,我好不好看呀?”
  他的声音那么小,那么无力,蔚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那一年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模样。
  桃花树下艳丽如妖的男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是所有压抑过的悲伤都涌在了这个点,突然就爆发了出来。
  她沙哑出声:“好看,好看极了。”
  苏城微笑起来,靠在蔚岚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阿岚,”他温和出声:“做自己,好好过。”
  蔚岚没有回应,她的眼泪砸落到他脸上。
  来到这个世界来,她和家人分别未曾落泪,和桓衡分别未曾落泪,魏华离京未曾落泪,嵇韶斩首未曾落泪,却在这一刻觉得有无数悲伤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她抱着怀里的人,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慢慢收紧了手臂。
  “世子……”
  染墨担忧出口,她从未见过蔚岚这副模样,有些不安道:“您……”
  “出去……”
  蔚岚沙哑开口,牙齿都打着颤。
  染墨微微一愣,随后便退了出去,让人将所有人都拦在外面,同时让狱卒去通报宫中、三皇子府以及谢子臣。
  周边安静下来,蔚岚静静抱着苏城,一时之间竟仿佛是抱住了一种莫名的依靠。
  这个人死了,而在死前,他大概是唯一能够明白她的人。
  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高傲,同样的决绝。
  别人都无法理解,她一个女人,在这样艰难的时代,还在朝堂争什么。
  别人也无法理解,苏城一个皇子,为什么偏要谋逆,去争那一个皇位。
  如今苏城死了,死之前,他同她说,阿岚,做自己,好好活。
  可她要怎么好好活?她如何好好活?
  他谋逆死了,她女扮男装,又能装一辈子吗?等到那一天,她怕也是步他后尘,毒酒一杯,从容赴死。
  然而死亡也并不算可怕,更可怕的是,怕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明白她。
  这个世界唯一说她做得对的,只有苏城。
  哪怕林夏,都没有说她做得对过。
  没有人理解她,也没有人明白她。他们所有人都在劝阻她,让她退下去,让她站在谢子臣身后,让她去做那个求着谢子臣的怜爱度过一生的人。
  她明明已经妥协这么多了,明明已经学会这么多了。
  她学着去理解这个世界,学着去爱一个人,她斩了自己少年的棱角张扬,斩了自己的风流浪荡,她也曾是高高在上可以三夫四侍的蔚少主,而来到这个世界,她被迫要女扮男装才能走出宅院,被迫接受他们洁身自好的理解,她明白了如何珍惜一个人,如何爱护一个人,如何全心全意守着一个人,如何尊重一个人。
  她改变了这样多,可这个世界却始终在同她说,不够,你改得还不够。
  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她咬牙站着,拼了命往前走着。她忍受着一般人都无法忍受的磨难,如此努力往前,所作所求,也不过就是一份公正。
  她想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实现自己的抱负,想要创造一个盛世,想要看海清河晏,四海升平,九州一统,汉室千秋。
  她上辈子没有做到的事,她这辈子想做到。
  可她所有的努力都被人理所当然忽视,就连她以为会一直站在身旁那个人也要同她说,蔚岚,你不对,你要改的时候——
  她终于熬不下去。
  她蓦然觉得,这条路,太累,太难走。
  她抱着苏城,所有压抑着的情绪爆发出来,她埋头在他颈间,泪落无声。
  她已经近二十年都没哭过了。
  因为近二十年,她都未曾如此绝望过。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脑中一片茫然。
  周边喧闹起来,谢子臣听闻苏城的死讯,立刻带着人赶来,结果来到天牢之中,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苏城靠在蔚岚身上,蔚岚抱紧他,将头埋在他颈间,一言不发。
  谢子臣让人都退了下去,来到蔚岚身前。他半蹲下身,一点一点扳开蔚岚抱着苏城的手,蔚岚紧抓不放,谢子臣忍不住怒喝出声来:“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
  蔚岚沙哑出声,音调里带了一丝恳求:“你让我抱抱他……就一会儿……”
  谢子臣微微一愣,他从来没听过蔚岚这样的声音,也未见过蔚岚这样软弱的模样。
  他没有再动,慢慢放了手,也没说话,就静静坐在蔚岚身边。
  “他方才说,让我抱抱他,”蔚岚突然开口,谢子臣静静听着,然后听她道:“我拒绝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服毒了。”
  “嗯。”
  “我该抱抱他的。”
  蔚岚沙哑开口:“我怕你不开心,所以我学着远离他们了。其实我改了很多了,可我不喜欢说出来,我想着我做出来,你是会明白的。”
  “我知道。”谢子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感情素来内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只能再强调道:“我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蔚岚慢慢抬头,红肿着眼,静静看着谢子臣。
  谢子臣心里剧烈抽疼起来,他从未见这个人哭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泪会让人放弃所有的原则。
  他想伸手去拥抱她,可他却在对方的眼神里明白,此刻这个人并不需要他的拥抱。
  她内心仿佛是突然筑起了一道高墙,冷冷看着这个世界。
  “子臣,你,林夏,你们一辈子都难以明白,我已经做了多大的改变和牺牲。”
  谢子臣没有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他不可能真的理解她,因为他不是她,他不曾看过她的世界,哪怕她曾描述,可他永远无法设身处地的感受,这个人从一个女尊贵族变成这个世界理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时,内心的屈辱与愤怒。
  他不能理解,自然也无法给出正确的回应。
  蔚岚看着谢子臣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他一直很理智,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不懂,再聪明,也是不懂。
  她慢慢放下苏城,沉默着起身,往外走去。
  她脚步虚浮,似乎是累极了。谢子臣吩咐跟随他来的大理寺卿处理后面的事后,便疾步追了上去。等追上蔚岚身后,他又觉得有些胆怯,缓下步子,静静跟在她身后,什么都话都没有。
  蔚岚来到门口,染墨去赶马车来,谢子臣站在她身边,想了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蔚岚身上。
  “夜里冷,”他笨拙道:“你体寒,不要受凉。”
  蔚岚没有说话,马车赶过来,她由染墨搀扶着上了马车。谢子臣站在马车前,一时竟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就拦着马车,一动不动。
  蔚岚抬眼看他,知晓他的意思。
  他是这样的,人家都说御史台的谢大人铁齿铜牙舌绽莲花,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他从来不肯多说一句。平日都是蔚岚哄着他,可今日她累了,有些哄不动了,便静静看着他,慢慢道:“还有事吗?”
  “我……”谢子臣努力了,憋了好久,终于才道:“你不要难过。”
  蔚岚点点头,放下帘子,同染墨淡道:“走吧。”
  “阿岚!”谢子臣忍不住抓住了马车车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他知道不能不说,他看着蔚岚,一时觉得比朝中大事都要让人觉得手足无措。蔚岚静静看着他,谢子臣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心中一时升起无数委屈,沙哑道:“阿岚,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
  蔚岚有些疲惫:“我只是累了,你且让我回去歇一会儿吧。”
  话说到这里,谢子臣也不好再拦。他放开手,车帘落下来,遮住蔚岚的脸。谢子臣站在马车边上,以为蔚岚不会再理他时,就听对方道:“子臣。”
  谢子臣抬头看着马车里,听对方慢慢道:“我让你走,不是因为不在意这份感情。正是因为在意,我希望这份感情,永远是最好的模样。”
  你心里的蔚岚永远是你爱着那个蔚岚。
  我心里的谢子臣也永远是我爱着那个谢子臣。
  马车哒哒离去,踏着月色。
  谢子臣静静注视着那辆马车,他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他知道这是蔚岚的告白,也明了了蔚岚的意思。可他却觉得心里酸涩。
  他爱这个人,想陪伴她,宠爱她,守护她,想为她遮风挡雨,宠到任性骄纵。
  他的确想要她的回应。
  可这个回应,不该是这样的方法,这样的形式,这样的语气。
  这样低头妥协的阿岚,让他太过心疼。她坚持的时候,他气恼担忧。等她真的低头道歉,他又怨恨自己苦苦相逼。
  蔚岚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照常上了早朝。苏城的死讯让朝野震惊,众人本来纷纷在猜想这位皇子该如何处置,结果他却提前出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都能想象,如果他活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大概会是红袍金冠,小扇往身前一展,然后冷笑着同众人说:“本王的命,从来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决定的。”的模样。
  他的死虽然让人震惊,但大家也都舒了口气。而对于三皇子宫变一事的处理,皇帝则全权交给了谢子臣领大理寺处理。
  新任大理寺卿左荃是蔚岚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但这件事也只有蔚岚心里清楚,左荃的升迁一直十分稳当,虽然背后多有她活动的痕迹,但几乎都不是她亲自出面,就算是谢子臣,也并不知道左荃是蔚岚的人。
  谢子臣向来是个斩草除根的狠人,若是蔚岚去让他放了上官家,谢子臣必然是不肯的,哪怕告诉谢子臣这是她和苏城之间的交易,谢子臣大概也会觉得,人都死了,还履行承诺做什么?
  大概也是熟知谢子臣的性子,苏城才选择的蔚岚。蔚岚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答应了苏城的事,自然就会办到。
  她亲自去是说不定谢子臣,也就不想暴露左荃是自己的人,于是暗中吩咐了左荃后,便上门去寻了王曦。
  去王府的时候,王曦正准备出门,见蔚岚来,王曦让人将她迎进来,笑着道:“我正打算去找你,你便来了。”
  “找我?”蔚岚愣了愣,随后便听王曦道:“是啊,我本来想找你讨个人情。”
  “说说?”蔚岚随着王曦坐到桌前,王曦给她倒茶,有些为难道:“此事说起来……怕阿岚是不会同意,但是我还是要力争一下。就是阿澈的事……”
  说到林澈,蔚岚就明白了。
  林澈和王曦自幼相识,人心都是偏的,哪怕说都是兄弟,可终究有亲疏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