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是。
  这青龙会是她为了他交易而来，用一场交谈。他这百余年的生命也是因她而续，用她遗留下的灵药。
  他的母亲曾告诉他，那一年，她牵着他的手，就是在如同今日这般的环境里，和对面的那人对话。
  “你离开之后，留下的所有的东西，都给这个孩子好不好？”她笑得狡黠：“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你我之前的全部的经历。”
  “好。”他如此轻易地回答道。
  “我已经决定在这个世界里终老，可是我的孩子不同。”她目光温柔：“他还有无数的可能。”
  “你和我的选择不同，你选择离去，我选择停留，你的抉择很好，而我的也不差，都是心之所向。”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尚还年幼的孩子的头：“我一直都认为，一个人所有的成就都取决于他的格局，如果连睁开眼来看看世界真实的机会都没有，那该多么遗憾啊！”
  “可是，”她的眼神里，是清醒的光：“我不能替他做决定。他的选择要由他来下，他的未来要由他来定。”
  “所以，”她行了一礼：“如果将来的你，有此机会，还请前来，帮我问一问他，问一问我今日的问题。”
  “你可愿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她又笑道：“这只是我一个不成样子的奢望，实现与否，都看他的机缘，也随您的心意。”
  “好。”那人依旧如此轻易回答道。
  他答应得如此简单，如此轻飘，这令后来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那一个平平淡淡的“好”，代表的，居然会是这一手笼罩整个江湖的青龙会！
  说实话，就连十数年后才知道的母亲也吓了一大跳，那时，从来都骄傲内敛的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我不如他！”
  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只要他秉承着一直以来被教导的大方向不变，他应该也不会说什么。而母亲，她曾经说过她最讨厌的一个话本中的剧情：退隐江湖的大侠，因为不想自己的孩子进入江湖纷争，所以并不教他武功，但谁想到，居然会有一天被仇家找上门来……于是血海深仇就被那连自己生命都维护不了的孩子背负……
  这个世界上哪里不会有纷争，又哪里不会有欺侮？就算是一介平民百姓，也会有被富贵和地痞掠杀的可能，你永远都不能想到你会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被盯上……因为起因是取决于他们。所以，她希望的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有自己作出选择的权利，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而现在，母亲为他争取的第二个几乎可以称之为渺茫的可能，居然会真得有降临的一天！他神色复杂地迎接了这位“归来”的“仙客”，一百年来平静的心绪里翻起了惊天的浪潮。
  “既然你要有另一个新的行走江湖的身份，那么便叫做白玉京如何？”他试探着问道。
  天上白玉京。
  而他？
  他姓沈，名羽，是朱七七和沈浪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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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更明天晚上九点，也就是二十一点，嗯！
  第196章
  沈羽缓缓摘下了面具, 将这狰狞恐怖的青铜面具轻轻放到了桌面上，露出了一张无比苍老的脸来。他的须发皆白，面上布满了皱纹, 皮肤衰老, 沟壑万千, 像是历经生活风霜的老人，而他也确确实实是一位老人，而且是一位生活了百多年的老人。
  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明亮，亮得像是在这付皮囊下, 潜藏了一位年轻人的魂魄，他的脊背也很挺直，挺直得像悬崖边不老的松。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在岁月的磨难中苍老，哪怕是使用了朱七七留下来的灵药，能使他不知能继续存在于世多久，但是, 他的心态却一直都很年轻，保留了对外界最重要的好奇，和期盼。
  虽然因为母亲的馈赠，而得以拥有更加悠久的寿命, 但是沈羽却并不想将有限的资源用到维护自己的容貌之上, 对于他来说, 一切外在的表象，都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魔力，他现在更看重的, 是缓缓趟过他生命和灵魂的……时间。
  他轻轻地问候了一声之后，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说道：“距离上一次相见，已经有两年了，不知前辈最近可曾安好？”
  苏玄也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既温和又优雅，恍然之间，沈羽似乎能够回想起来，在许多年的以前，那位在江湖之中，被尊称为“六如公子”的小李探花来。
  他已搜集过所有有关他的消息，不论是明面上的“李寻欢”，还是他在暗地里的“青龙龙首”，可越是知道得多，就越是能读懂他的可畏与可怖，不仅仅是他一手摆布了这整个江湖，创建了青龙会这个绵延无尽的可怕的组织，更加令他为之心惊的，却是他将之送出之时的淡然与聊赖。
  哪怕是掌控了青龙会近百年的自己也无法做到的事！
  权力就像是被深藏于窖的老酒，越是品尝，就越是难忘。它滋生出野心，助长了欲望，然后让你遗忘了初心，开出了恶之花。
  “见到了几个有趣的人。”苏玄淡淡地说道。
  “听说宫九在您离开了霍休的竹林之际，不知死活地前来堵住了路？”沈羽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似乎像回想起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物……看来陆小凤在这个世界不曾见过的宫九的变态之举，这位青龙会的现任龙首却“有幸”得以遇见。
  不，不，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他的灵觉很敏锐，”苏玄不以为意道：“人也很乖觉。”
  只要宫九再敢往前踏出一步，苏玄便会一剑取其性命。不论宫九在原本的故事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在另一个世界中，又有多少奇怪的迷弟迷妹，苏玄在出剑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给他留下一丝的生路！
  这一点，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的任何人，都一般适用。
  听得此言，沈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里，是不加掩饰的惋惜。
  但这惋惜也是稍纵即逝，他知道，宫九其实并不重要，更加重要的，其实是在六年前，便被吩咐下来，要施加保护的陆小凤。
  但这保护也很难说是一种青睐，因为苏玄只要求过，在陆小凤陷于宫九的包围和截堵之时，才让他去伸出援手，而若是其他，哪怕是频死，却也不用理会。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陆小凤在主神系统中所发布的任务，只涉及到了宫九。而陆小凤自己也认为，在排除了提前出场的变异的宫九之后，他若还是应付不了这江湖之中其他的阴谋与风浪，那也是死的活该！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他自己的选择。没有谁真得会给别人做一辈子的保姆。
  “但他的手脚却很利落。”沈羽也笑了起来：“和在面对前辈你的时候不同，在收敛起霍休留下的财富之时，他可没有一丝畏惧青龙会的意思。”
  “应该说，他也是盯上了霍休这位天下最富有的老头子已久了，”沈羽轻笑：“否则的话，他的动作，不会这么快速，也不会这么的有条不紊，居然能从我的手里，夺去了所有财产的三分之一！”
  “想必，陆小凤在那个时候的脸色应该很好看。”他饶有兴致道：“辛辛苦苦打败了幕后的黑手，却连一分的战利品也没拿到手。”
  陆小凤的动作也很快，在霍休自信他的计谋不会被看破之时，他不知用什么借口，居然让那从来都谨慎无比的老头子走出了机关重重的“第一楼”，在霍休的谋划还没走到一半时，便出手结束了他的性命。
  这天下之大，总有人像是霍休一般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人的人，其他人都只是任其愚弄的笨蛋……但是，这个世上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的聪明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