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蹙了下眉，他下意识地抬眸。
  然后……
  “怪不得你最近总是把工作带回家，原来上班时间都在发呆啊。”带着些许嗔怪的嗓音扑面袭来，是江乐颜特有的软糯悦耳。
  没错，江乐颜。
  花了一番功夫他才确定站在办公桌前的那道身影确确实实是江乐颜没错，但他依然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看得出她今天有特意打扮过，跟她平时那种随时担心被记者拍到而刻意保持着的精致不同，今天的她看起来很清爽，长发梳成了中分，裹着淡妆，黑白条纹的套裙，有她平日里少有的端庄，是见家长再合适不过的打扮……他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她有在为见他爸认真准备？
  怕再这样放纵自己会越想越多，随机迎来的失望也越多，他打住思绪，问得很小心，“你为什么会在这？”
  “没事干就来找你了。”
  “……不是说今天有通告么？”这女人还真是能把一切都说得理所当然，将他的小心翼翼衬得无比可笑。
  “推了呀，我跟方大逆说你爸今天回国，他居然二话不说给我把通告全推了，是全部哦，一个都不剩哦！”她超级怀疑成律是不是偷偷给她家那位经纪人灌了什么药，那家伙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成律的心腹。
  “所以……”他喉头动了动，“你打算陪我去接我爸？”
  “这是必须的吧。”
  “……”他没想过她会把这种事当做必须。
  “就是很久没有一整天都无所事事过了，有点无聊，我起来之后把家里打扫了下，冰箱里的货也补齐了，然后发现才一点不到，剩下的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打发。本来想说约朋友一块去喝下午茶的，可是突然想起来我在国内没有朋友！没办法，我就只好来找你了……”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微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不应该直接跑来公司找你？”
  他弯起嘴角，浅浅的笑，“天天来都没关系。”
  “还是免了吧，影响不好。”她皱了皱眉直摇头，“我本来还以为国定假日，你们公司应该也只有少数高层要加班，所以才来的，哪知道居然有那么多人，他们都不用休息的吗？”
  “最近在研发新产品，设计部和市场部基本没什么休息。”
  “早说嘛……”那她起码会先打个电话上来，不玩什么惊喜了。
  “我们是法律承认的正常夫妻关系吧？”
  “是……”她想了想，“是吗？”
  “是。”成律肯定地点头。
  “那就是吧……”虽然她觉得一点也不正常，不过对外的话好像确实是这种关系。
  “那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么？老婆跑来老公公司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是的呀！我本来也觉得是这样的呀！”她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激动就大喇喇地拉开了成律办公桌前的椅子，入了座，滔滔不绝了起来，“可是你们公司的人好像不是这样想的！他们好奇怪，打从我进来开始，这一路都有人在围观，就连坐个电梯他们都非要跟我挤同一部然后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明明旁边有好几部电梯都停在一楼啊！喏喏喏……那个戴眼镜的大兄弟看见没有？他已经这样来来回回路过至少五次了，刚才也是一路从你们公司外面就开始跟着我的。”
  边说，她边用眼神指向成律办公室外，不止那个眼镜哥哥，其实还有好多人躲在格子间后面偷看她，那些视线太诡异，就好像她是什么稀有动物一样，想要忽略都难。
  眼看她神经紧绷的模样，成律忍不住笑出了声，“第一次有工作关系之外的女人来公司找我，他们好奇，你多来几次他们就习惯了。”
  “严格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工作关系呀。”
  “……”欢乐谷什么的干脆关门吧！想要寻找刺激的话，喜欢上江乐颜就可以了，她绝对能轻轻松松就让人领略到堪比大摆锤云端谷底来回甩来甩去的刺激感！
  “还有，你都不在乎隐私的嘛，办公室怎么也不按个窗帘啊？”那么大一面透明玻璃墙，就算他不觉得压力大，他们家员工也会觉得压力很大吧？感觉一天八小时都在他的监视下度过啊。
  “谁说没有。”他没好气地斜了她眼。
  “……有你不拉上？害我被参观了那么久？！”
  “拉上只会让人更浮想联翩。”
  “倒也是呢……成总！快看快看，那个眼镜哥哥又来了，仔细看看他倒是长得挺不错呢，你们公司的hr是颜控吧……”
  “走了。”成律倏然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聒噪。
  “啊？”她愣了愣，瞥了眼手表，“走…走了？才一点多耶，这么早走？你爸的航班不是要四点多才到吗？”
  “总不能让他等我们吧。”
  “可是……我买了月饼啊，想说跟你一块吃的，是冰淇淋的呢，不赶紧吃会化掉……”
  “带着路上吃。”
  “你不用开车吗？怎么吃啊？”
  “你喂我。”他用非常若无其事的语气丢出了这句话后，径直跨出了办公室。
  “……”就因为那个口吻实在太自然了，以至于江乐颜觉得她要是太过计较的话反而显得好矫情，于是，只好憋住话端，赶紧收拾。
  正手忙脚乱着，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了成律有些暴躁的话音，“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走来走去的不用工作吗！”
  她眉端一蹙，还以为是在吼她，下意识地转眸。
  这才发现刚才那位眼镜哥哥唯唯诺诺地站在成律跟前，“报…报告成总，我是保…保安……我…我、我的工作就是走来走去巡视……”
  “你……”成律哑然了片刻，拍了拍对方的肩，语重心长，“不用那么敬业，大过节的偷个懒也没关系。”
  如沐春风啊！江乐颜觉得自己似乎又探索到了一个成律的优点——体恤下属的好总裁！
  第十二章（3）
  但是，体恤下属的好总裁未必有个体恤儿媳的好爸爸……
  这么说可能有点偏激，其实江乐颜并不讨厌他爸，只是有些害怕、还有些无措。
  六年前的那次见面，谈不上有多愉快，只能说勉强还算是相处融洽，但这种融洽更像是既然儿子喜欢那做父母的也不能太过干涉只能勉强接受了。
  当时她和成律只不过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未来如何她完全没考虑过，所以面对他爸的勉强接受她倒是欣然接受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是夫妻了，如果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导致婚姻受阻，成律一定会削她的吧。
  于是，这一次她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表现，尽力扭转他爸对她的印象，可结果……
  接机过程很顺利，他们并没有让他爸等，但他爸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峻，见到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直至抵达机场停车场，他才终于开口，“你好像是叫江乐颜是吧？”
  本就空旷的停车场就像个天然麦克风一样，将他语气里的威仪放得无限大。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紧张，把他当成普通长辈那样，堆着笑脸讨好道：“嗯，您叫我乐颜就可以。”
  可是他爸完全不吃这套，“江乐颜，你是不是觉得嫁进我们家很委屈？”
  “没…没有啊……”是非常委屈！连个结婚戒指都指着她送，婚纱照更是别想，婚礼想必也不会有，就算是她也有一颗憧憬浪漫婚纱的少女心啊！
  “那你为什么打扮得那么低调？很怕被人认出来吗？”成祖尧不悦地拧起剑眉，锐利目光由上至下反复将她审视了好几遍。他的儿媳妇不可能这么素净！起码来点珠光宝气吧！
  “我……”实不相瞒，她今天特意想走端庄素雅路线的，难道搞错了？他爸其实喜欢浮夸型的？
  当然了，想要低调的想法她也是有的，毕竟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机场，万一引来围观、招致场面混乱，很麻烦。
  好在，成律似乎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及时伸出手，搭着她的肩，顺势把她代入怀中，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现在的身份，你想刚下飞机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围观？”
  “你明白我到底什么意思。”成祖尧不为所动地道。
  “……”什么意思？江乐颜茫然地用眼神询问成律。
  捕捉到她的反应后，成祖尧脸色变得更凝重了，冷声问：“你们还打算玩多久隐婚？”
  “…………”好直接！江乐颜觉得，他爸不是回来团圆的，是兴师问罪的！
  “…………”好无聊！成律觉得，他爸铁定是玩high了。
  那晚的那通电话，他多少坦白了一些事，比如江乐颜其实是被他骗着结婚的，各种不情愿，对于公开婚讯似乎也有些排斥。换言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而他爸，显然擅自把自己当成他的同志了，并且迅速地代入角色……这明摆着是想逼她公开，他是挺喜闻乐见的，但眼看江乐颜那张都快要抽筋的脸……
  成律终究还是没忍心，白了他爸一眼，“一定要在这里谈这种问题吗？”
  “……”哟，还挺会心疼老婆啊，可是人家还不愿意公开承认是你老婆啊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成祖尧才忍住没把这话说出口，唯有眉梢跳跃了几下，“先回去吧。”
  “回去？”江乐颜幡然回神，很快就把刚才不太愉快的气氛抛到了脑后，立刻紧追其后，“大叔，您不饿吗？我们先去吃饭吧？您想吃什么？”
  急促高跟鞋声飘入耳膜，成祖尧放慢了脚步，微微蹙眉，“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爸？”这称呼飘出口的时候，她有点脸红。
  “嗯。”他满意了，笑意按捺不住地从嘴角溢出，“还是回家吃吧。”
  “可是……”
  “中秋当然应该在家吃饭才有气氛。”
  “但是……”
  成祖尧兀自加快了脚步，完全不理会她的欲言又止。
  见状，成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微笑道：“他只是担心在外面吃饭太招摇，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啊！
  “对了。”成律打断了她的话音，笑意加深，“刚才就想说了，你今天很漂亮。”
  “…………”完了完了！她的脸是不是烧起来了？！
  认识那么久，这还是成律第一次夸她漂亮啊，并且语气听起来还挺真切，她有些得意忘形也是正常的吧。
  以至于，她就这样忘了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的那个关键问题——
  回家吃饭谁做啊？他们不会以为她有一手好厨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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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乐颜多虑了……
  她以为大部分家庭都像肖子涵家一样遵循着“君子远庖厨”的家训，何况成律他爸那种看起来就很传统的气质，她想当然地觉得这方面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成律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之后他爸也一直没有再婚，进厨房对于他们家的男人来说是生存必备技能。
  只不过，成律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这种技能而已。
  今天她总算有幸见识到了……
  那刀工、那翻炒手法、那风 骚走位……他们家确定是做电子产品不是餐饮连锁吗？！
  基本上，江乐颜站在旁边完全插不上手，只有帮忙递油盐酱醋的份，再后来……
  来了个她意想不到的客人——隋尘。
  更确切地说，是两个客人，紧随其后的还有太子。
  太子的出现虽然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但好歹他不会让气氛变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