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_分卷阅读_125
作者:
晴刀 更新:2020-07-28 17:31 字数:8192
第217章 君子好逑(十二)银钗
苏蔷浑身一僵, 似乎并没有听清楚他方才的话,蹙着眉又问了一遍:“殿下说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洛长念神色镇静,如她的愿又将之前的那句话重述了一遍:“本王说,云宣便是杀害琉璃别宫那两位嬷嬷的真凶。”
从震惊到不可置信, 又从无法接受到不可思议,苏蔷的思绪在一刹那间流转了千百回,但最终停留在她心头的却只有一句话:“殿下想要成就霸业, 也不必将阿宣置于如此境地, 为何一定要陷害他杀人呢,就算殿下想要他的性命, 其他手段不是更干脆利落吗?”
他不可能会杀害李嬷嬷,更不可能伤害泉姨, 所以睿王一定想借此机会栽赃并除去他。
“本王有真凭实据, 并未冤枉他。”洛长念并不意外她的反应, 也不以为杵, 语气仍不徐不疾地道, “证据和证人你们明镜局早晚会查出来, 今日本王就告诉你他这么做的动机。”
听他语气坦然, 苏蔷心下反而一紧。
既然洛长念已经对她毫无隐瞒, 看来已经做好了让云宣无法从此事脱身的完全准备。
见她沉默不言, 洛长念便顾自开口道:“本王已经查明, 云宣之所以要杀害那两位嬷嬷,是为了保护两个人,你应该知道是谁。”
若是如他所说, 云宣杀人是出于保护其他人的初衷,那他要保护的人定然是年小黛和崔羽明。
但她不知道睿王究竟查到了哪里又查到了什么,便垂眸道:“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好,你不敢说,那本王来说。”洛长念微微抿了一口茶,随后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略一蹙眉,心事重重地看着茶盏中残留的一点碧绿色茶水,“本王已经查到,年妃出自江湖的一个门派雪眉门,与崔国公府的世子崔羽明乃是同门师兄妹,她年幼时是被云宣救下的,所以与他也算旧识,这次云宣杀人,也是为了他们两个。其实要查到这些并不算什么难事,因为年妃来琉璃虽然是假冒她人性命身世,但她却似乎对她的真实姓名有一种执念,即便冒着欺君的大罪,也还是不仅在这里坚持用她自己的真名实姓,而且还主动向父皇道明了她的背景,所以查出她与崔羽明和云宣相识并不算难,只是本王在知道这件事后还是吃了一惊。”
上一次云宣来找她时,她也曾问过他年妃为何不选择隐姓埋名的原因,当时云宣向她解释说一来她迟早会寻机告诉皇帝大尔村当年的惨案,为了不让皇帝怀疑她接近他的最初目的,所以最好不要隐瞒她的来历与姓名,二来她也未曾在皇帝面前隐瞒她与崔羽明曾是同门的事实,因为她很清楚,即便皇帝表面上对她的来历表示并不在意,但其实定然会在私下将她此生都查得彻彻底底,是以隐瞒他太多事情反而不妥,故而在他临幸自己的那一夜,她除了向他谎称自己已经不记得家乡在哪儿仇人是谁之外,其他的大都如实说了,包括她是被云宣在无意间救下的,也包括崔羽明是她的同门师兄,而且他一直都受她的义兄云宣所托对她照顾有加。此外,她还谎称这次她下山原是想查清自己的身世,所以与他一起离开了雪眉门,但不久后他们便分道扬镳,可她又想到自己查探了几日都无果,便想来琉璃别宫请义兄云宣帮忙,这才不得不想方设法混了进来。如此一来,皇帝既也不会怀疑她与崔羽明或云宣有何儿女私情,也能让崔羽明彻底对她死心。
苏蔷并未佯作惊讶,但脸上的困惑却是发自真心的:“就算年妃与阿宣和崔公子乃是旧识,又与这两件案子有何关系?”
洛长念缓缓道:“因为崔羽明倾心年妃,并且还想带她离开。”
这是云宣和年小黛一直都想隐瞒的事实,但却还是被他给察觉到了。
苏蔷不由心头一紧,已经在强作镇定:“殿下的意思奴婢还是不明白。”
“凡男女定情,无论赠衣或是其他,都喜欢送彼此一件定情信物,这是我大周民间的风俗,而崔羽明与年妃也不例外。”并无戳穿她伪装的意思,洛长念继续不耐其烦地向她解释道,“也许年妃一直都没有打算接受崔羽明对她情意,但她自己也是情难自已。她在来到琉璃之前,曾经在离这里不算太远的郡县停留过一天一夜,因为她在那里看到一间首饰铺子正在推出一款新品,可供客人在首饰上刻字并送给心上人做定情信物。”
原本一路匆忙的年小黛因为被那间首饰铺子的伙计在门外的游说而动了心,而且还刻意因此在那里逗留了一夜,目的是等那间铺子为她打造那支她预订的银钗。
那支银钗并无什么特别,款式与做工都不算上乘,但卖点是它钗头那朵荷花的花心刻着她想珍藏的一个秘密。
“店铺的伙计说,那位姑娘原本是要在荷花的花芯刻上一个男子的名字,但最后却改了主意,只让他们在上面刻上了一片羽毛。”洛长念平静道,“虽然那个伙计已经记不清她当时说的名字是什么,但却还是十分确定那个人姓崔,而且两个字的名字里有一个羽毛的羽,因为当时他还曾就此事向那位女客官确认过,所以,你应该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她这么做的原因,大概与金不离和向卉的初衷相似吧,只是为了将自己不能相守的心上人化成一个念想藏在心上,让自己不至于太过伤怀与孤独。
苏蔷轻叹了一声,无法分辩什么,毕竟若是她当真这么做过,即便她此时将那支荷花发钗毁掉也于事无补了。只要有那个伙计的证词,她对崔羽明的爱慕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哪怕那个伙计是被人收买的,因为皇帝是不会容许自己倍加宠爱的枕边人心中珍藏的是别的男子,更何况她与崔羽明的关系本就容易惹来非议。
即便在面对他时,她都不曾流露出半点自己的真情实意,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以至功亏一篑。
也许她十分清楚,一旦她踏入琉璃别宫,无论前途是明是暗结局是成是败,她都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所以才在绝望之中无奈之下由着自己任性了一回。
“本王在派人去那里查探年妃的来历与行踪时,发现除了睿王府的人之外,已经有人先行一步也去那间首饰铺子打听过年妃当时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而且那个伙计也对那人如实说过同样的话。”洛长念抬眼看了看苏蔷,脸上流露出几分惋惜与怜悯之色,“你应该能猜到是谁。”
苏蔷神色微变,双唇张了又合,过了半晌后才颤着声音喃喃道:“是泉姨……”
“没错,的确是她。”洛长念微一颔首,叹道,“她应该是在察觉年妃的来历不明后特意去四处打探她的行迹的,而且虽然琉璃别宫远离京城,但其实与宫城也是休戚相关,她在别宫当差这么多年,自然十分清楚姓崔的权贵人家究竟都有哪一户,更何况还有那一个羽字。”
苏蔷终于明白了,原来泉姨早就怀疑年妃与崔公子关系匪浅,那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一定会未雨绸缪,毕竟年妃出自琉璃别宫,而且还是在这里与皇帝相识的,倘若她出了什么意外,那整个琉璃都会受到牵连。
她渐渐参悟出了洛长念将云宣指认为真凶的原因,问他道:“若是泉姨知道这件事,那李嬷嬷呢?”
“据本王所知,李嬷嬷曾经在年妃刚入宫的那一日戴着一支荷花银钗并于四下炫耀,说那是她的外甥女特意送给她的,但在年妃去找过她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她戴过,”洛长念回答她道,“本王想,那支钗子应该就是年妃刻上羽毛的那一支,李嬷嬷是趁她不备时从她那里偷走的,后来年妃发现后又讨了回去,所以无论李嬷嬷是否知道她爱慕崔羽明的事,云宣大概都不愿冒险。”
所以他在得知这件事后才杀了李嬷嬷,好护她周全以防万一。
苏蔷为他辩解道:“可是,倘若杀害李嬷嬷的真凶是阿宣,他怎会特意将她的尸首挂在灵秀园的那棵树上,如此一来,岂非是在给年妃招惹麻烦吗?”
“都说当局者迷,原来连阿蔷你也不例外。”洛长念苦涩地扬了扬唇,无奈道,“你心中牵挂他的安危,有些事已经想不明白了。李嬷嬷原本就与年妃有过瓜葛而且还存着恩怨,这件事在琉璃无人不知,云宣这么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越是明目张胆,越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死与年妃有关。”
他的话的确不无道理,苏蔷也并非没有想到此处,只是她还是不相信云宣会这么做,自然会千方百计地想为他脱罪。
“那,”她迟疑了片刻,抬眼问他道,“殿下又是如何断定阿宣便是杀死泉姨的凶手的?”
第218章 君子好逑(十三)眼线
“本王的话还未说完, ”洛长念不答,反而问她道,“李嬷嬷是在膳堂遇害的,但她的房间就在对面, 那里还有其他人住着,虽然隔得不算近,但若是动静太大, 也有可能会惊动其他人, 那你可曾想过,凶手为何不直接在她的房间动手, 而是要将她诱至膳堂呢?”
这个疑点明镜局不是未曾想过,而是在探讨之后认为凶手应该是与李嬷嬷相约在膳堂见面, 所以她才会在那里遇害, 故而她们得出的结论是凶手与李嬷嬷应该相识, 但不至于太熟悉, 或者是因为男女有别, 李嬷嬷不愿凶手去她的房间。
虽然那样的推测并不无道理, 但膳堂的疑点仍然不少, 比如李嬷嬷被害后膳堂一片狼藉, 可李嬷嬷虽然身子壮硕, 却并不懂得武功, 杀害李嬷嬷的凶手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尸体运送到灵秀园并且吊在树上,以足以说明他应该有将李嬷嬷轻而易举勒死的能力,最多也只是任由她在反抗的过程中乱了衣裳头发或是掉落一支簪子, 绝不至于将膳堂弄得像是她曾经奋力反抗过一番一般。所以她们看到的现场很有可能是凶手特意布置的,只是明镜局并未查到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但洛长念与她说了这么多才将膳堂的问题提了出来,自然是想提醒她这件事与云宣有关,苏蔷略一沉吟,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变,又默了半晌后才问道:“是因为洛淑?”
李嬷嬷在膳堂被人杀死,那里既成了不祥之地又混乱不堪,自然不能再为皇帝皇后或是妃嫔皇亲准备膳食,而皇后便提出启用琉璃别宫中各宫殿的独灶,有后厨必有厨娘,随后便有琉璃别宫膳堂的宫女被安排进了诸位主子那里侍候。
而皇帝所住的朝阳宫自然也不例外。
依着洛长念的意思,凶手之所以选择在膳堂杀死李嬷嬷并将那里弄成狼藉一片,是因为他想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自己人安插到朝阳宫的机会。
在宫城时,皇帝的乾坤宫用人便极为讲究,几乎到了十分苛刻的地步,绝不容许侍候皇帝的宫人生出异心,莫说想在帝前侍奉会被查祖宗十代,就算进去后稍稍不留意言行便会被抓住把柄,轻则被小惩大诫受些皮肉之苦后被打发到冷宫或是浣衣局,重则性命不保甚至连累家人族亲,所以虽然后宫人人都在意皇帝的一举一动,但却无人能也无人敢在那里安插眼线,就连太后在生前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宫女也被大内侍吴隐之奉命给杖毙了。而乾坤宫随驾前来琉璃别宫的宫人都是经过吴隐之精挑细选的,自然对皇帝都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可凶手却希望皇帝的朝阳宫能有自己的人在里面做内应,因为他要做的事绝不可被皇帝听到分毫风声。
见她已然想通,洛长念微一颔首,道:“没错,就是洛淑。”
一个亲王竟知道一个小小宫婢的名字,苏蔷清楚他定然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殿下可查清楚了?”
“若本王只是一知半解,又怎会对你全盘托出。”洛长念并不以她的质疑为杵,平静道,“洛淑在琉璃别宫当差也有些年头了,但本王已经查清楚了,她的确是皇后的人。先皇后在这里病逝,而皇后执掌凤印后,崔家每年都会在暗中送一两个自己人进来,或是将琉璃的宫人纳为己用,洛淑便是其中一个,也是崔家暗地里助她来别宫膳堂的,大概是为了未雨绸缪,毕竟先皇后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皇后和崔国公府应该不愿重蹈覆辙。”
如果洛长念所言不假,那皇后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崔羽明和年小黛的关系,并且同意插手此事,所以才借机将洛淑安排到了朝阳宫,好让她接近并取信于年妃。
有吴隐之坐镇,将眼线安插进朝阳宫的确很难,但膳堂因为李嬷嬷之死而无法再继续使用却是一个大好良机,毕竟从京都宫城带过来的尚膳局宫人并没有几个,必须要从琉璃别宫的膳堂中抽调出人手来,而吴隐之行事用人如此谨慎,极有可能只用琉璃的人而避开宫城尚膳局的宫人。
既然被崔国公府选中,那洛淑的家世来历自然一清二白,让吴隐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她才能成功地接近年妃。
“所以,在膳堂杀害李嬷嬷可谓一石二鸟,一来可以将李嬷嬷斩草除根,二来又能借机将洛淑安插在年妃身边,”见她的脸色已失了几分血色,洛长念知道她已然信了几分,轻叹了一声后继续道,“本王想,虽然皇后也同意云宣和崔羽明将自己人放在年妃身边的提议,但他们的初衷应该并不一样。皇后只是与之前一样,将素不相识的洛淑当做崔家和她自己的一枚棋子,希望利用她拉拢并牵制年妃,而云宣和崔羽明却希望她能帮他们传信并保护年妃。”
所以,年妃应该是在与洛淑接触之后发现她是崔羽明派去的,故而逐渐与她亲近的吧。
他所说不仅不无道理,而且还有理有据,苏蔷一时间也心生困惑,总觉得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句句可信,但自己却不肯接受。
“殿下的话虽然有可信之处,但却也并非无懈可击。”苏蔷斟酌片刻,又质疑道,“年妃娘娘虽然近日留宿在朝阳宫,但她总有一日会有自己的寝宫,而且皇后娘娘也已经派人打点,若是他们只是想将一个宫女安插在她的身边,等她有了寝宫之后再行打算便可,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不是吗?”
“没错,只是云宣和崔羽明已经等不及了。”洛长念颔首,道,“否则他又怎会将泉姨杀人灭口呢。”
她想知道洛长念究竟查到了多少,但心中也清楚若是他存心隐瞒,有些事情不会对她如实相告的,但她还是试探着问道:“殿下之前说崔公子有意带年妃离开,是因为泉姨已经知道年妃对崔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了吗?”
“这只是其一而已。依本王的调查,年妃虽然姿容无双,但之前一直都为人低调,性情也颇为孤僻,她不像是个为了攀龙附凤而舍弃真心的女子,想尽办法来到琉璃应该也不是因为与崔羽明失散而来这里找他这么简单,不过无论她靠近父皇究竟有何企图,她大概都不是心甘情愿的,而崔羽明更不愿她在深宫之中埋没此生,云宣也同他一样,但已经下定决心的年妃应该并不想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所以她不愿离开。”洛长念解释道,“她近期都被父皇留在朝阳宫,只要父皇不下旨,即便是皇后也不敢为她另辟新居,而他们在朝阳宫原本无人可信,更无法安心地将外面的消息传给她,所以才费尽心机将洛淑派了进去,目的是想让年妃看到并接受崔羽明的心意,无论她是否能被打动,但很显然,她虽然有所动摇,但却还是并未劝服她自己时,便被人察觉到了她与崔羽明之间的鸿雁传书,这个人便是泉嬷嬷。”
既然泉姨早就知道了年妃的心上人是崔羽明,那她必定也会怀疑她进宫是另有所图,在她被封妃后自然更为警惕,尤其是在李嬷嬷出了意外之后。
这一点苏蔷并不认为洛长念无凭无据,毕竟依着泉姨谨慎且内敛的性情,极有可能将这些事独自隐瞒并应对,因为她既然明知会有危险,便不可能再连累其他人。
“洛淑曾对我说,她因为突然被年妃信任而受宠若惊,而年妃在出门时又不许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跟着,所以她担心一旦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时她无法应对,便去请了泉姨与她一同陪年妃去万秀园。”苏蔷渐渐明白了泉姨的一片苦心与艰难处境,心头一酸,道,“可是,其实陪她去万秀园一同侍奉在年妃身边是泉姨主动提出来的,对吗?”
虽然素日繁忙,但她应该也借着手中的权力时刻关注着年妃与崔公子那边的动向,毕竟无论年妃接近皇帝是图谋不轨还是她终究与崔羽明离开这里,琉璃都会受到牵连。
泉姨虽然对这些事无能为力,但她首先要做的应该是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有误,然后再另行打算,哪怕束手无措,也好过一无所知。
“没错,而且她的确也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也是云宣要将她杀人灭口的原因。”洛长念微一点头,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惋惜,“年妃每次去万秀园都会在同一棵树上看书歇息,但其实那棵树上藏着崔羽明写给她的信,这是洛淑在去朝阳宫前他们便相约好的,而泉嬷嬷被害的那一夜,应该是崔羽明相约年妃在万秀园见面的时间,也许是因为年妃那日的情绪有异,也许是从洛淑那里看出了什么破绽,所以泉嬷嬷才会在深夜前去万秀园,但没想到会被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其实这件事本与她无关,就算年妃真的与崔羽明有所瓜葛,皇后也自会处理,可怜她在琉璃数十年尽忠职守,最后落得这般下场实属不该。”
第219章 君子好逑(十四)眼线
“本王告知你这些, 是知道你迟早也会查到真相,也必然会秉公处理,毕竟你与泉嬷嬷虽不是血亲,但却算是至亲, 你断不会让她无辜枉死。至于云宣,他虽是为了保护年妃和崔羽明才动手杀人,但确实犯的是杀人死罪, 但你放心, 若他当真被定罪,本王会尽力保他一条性命。”
苏蔷在临走前, 睿王如是对她说了最后一番话,但奇怪的是, 在他们分别时她明明不记得自己在告辞前他说了些什么, 可在回去时那一段话却越来越清楚了。
倘若云宣当真是杀害泉姨的真凶, 就算睿王要保他性命, 她又如何狠心让泉姨死不瞑目。
可是, 虽然睿王言之凿凿且有理有据, 但她仍不相信云宣会杀害李嬷嬷和泉姨。
对, 一定不是他。若是种种证据都指向他是真凶, 那定然是有人对他设计陷害。
但依洛长念所言, 他原也不愿云宣被牵扯其中的。
虽然他已经因为一腔忠义与睿王决裂, 但他们之间毕竟还存着几分往日情义,而且虽然逸王已经大势已去,但逸王一党毕竟树茂根深, 一时之间并不能全然瓦解,若是睿王和东宫此时彻底撕破脸面,那远在去边城路上的逸王也算是渔翁得利了,所以就算洛长念不念昔日旧情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也不会在如今时局不稳之时。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有了新的线索,她也不能坐视不理,而且睿王也决不允许她这么做。
明镜局在琉璃别宫暂时的办差处就在离她们寝居不远的一处院子,那座院子四四方方,只有一重,三间屋子也都不大,名字也是按天干地支照着规矩取的,是为戊子院,原本也没什么用处,直到李嬷嬷和泉姨相继被害,这里才因人来人往的忙碌而热闹充实起来。
她回去后,没有向胡西岩多言,只是自己坐在书案前静静地沉思了约有两刻钟,随后将在从睿王那里听来的线索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够看得懂的话语写在了面前的宣纸上。
待从福景园那里得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捋顺之后,她才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找到胡西岩说她怀疑此案与云宣有关,所以请命将他带回来审问,并要派武门的人搜查轻衣司。
听到轻衣司的都统被牵扯其中,胡西岩被吓了一跳:“轻衣司岂是我们明镜局可以开罪得起的?若无十分的把握,你切不可信口雌黄,否则若是事情闹得无法收拾,我可没有本事替你善后。”
“奴婢的确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若不将他请回来问个清楚,那真相又如何能查得明白?”语气坚决地,苏蔷如实道,“还请胡典镜下令。”
见她承认自己并不能确定,胡西岩更不愿冒险,本打算直接拒绝她的请命,但转念一想后神色微微松缓了些,向她走近了两步后压低了声音建议道:“我听说你与轻衣司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与那位云都统也是相识的,你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在私底下先去问问他,说不定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倘若你们在聊了之后还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请他来明镜局也不迟。”
苏蔷默了一默后,有些犹豫地道:“这么做只怕不妥。”
胡西岩不解:“有什么不妥?这两件案子的凶器不是本来就是轻衣司的东西吗,你就以这个为借口去轻衣司走一趟便是了,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苏蔷还是迟疑:“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听说这几日太子似乎惹怒了皇上,睿王也被人传说有夺嫡之心,而云都统虽然一向与睿王亲近,但其实人人皆知他只对东宫忠心,倘若此时我在私下里去见云都统,而他又被牵扯到这两件案子里,如果被人发现,会不会有人说咱们明镜局投靠了东宫,欲与睿王为敌呢?”
胡西岩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考虑得如此复杂,愣了半晌后有些迷茫地问她道:“真的会有人这么说吗?”
苏蔷肃然地点了点头:“逸王刚刚离开不久,如今琉璃正值多事之秋,咱们明镜局向来在宫城不偏不倚,此时更需谨慎,还请胡典镜三思。”
“这……”胡西岩左右为难,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不知所措地低声喃喃,“这可怎么办,轻衣司得罪不得,睿王那里也不能开罪,皇……”
她的话突然顿了顿,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随即转身对苏蔷道:“这件事你先不用急着去办,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查清楚吗,你再去将线索整理整理,等决定了之后咱们再另做打算。”
苏蔷犹豫着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但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办差,而是毫不迟疑地出了门,并在不远处一个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果然,不过多久,胡西岩也匆匆从戊子院出来,并向北面而去。
苏蔷并未跟踪她,因为她十分清楚从这里向东是去睿王的福景园,而向北则是去皇后的凤来殿的方向。
胡西岩大概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所以这才匆匆去向皇后娘娘请示了。
前几天明镜局在凤来殿受罚,支撑不住的胡西岩坚持要见皇后娘娘一面,理由是她查到了案子的真相,可她虽然是在撒谎,但出来时却春风满面,应该不止皇后娘娘宽容大度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