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屹看了一会儿，弯腰将薄毯往下拉了点，她鼻间冒了点汗。
  几乎是立刻，舒瑶就醒了。她张开眼，视线没有聚焦，看起来茫然而无辜。
  “姜老师……”女人的声音细细软软，带了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是我，”姜知屹道，“醒了吗？”
  舒瑶坐起来，看着他，不知道清醒没有，说：“你回来了吗？”
  姜知屹耐心道：“嗯，我回来了。”
  舒瑶长吐一口气，揉了揉脸，这才清醒一些。
  啊——从今天开始，她要和姜知屹共处一室了……
  舒瑶轻咳一声，没说话。
  姜知屹自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千转百回，他温声道：“吃饭了没？”
  舒瑶摇头：“没有……在等你。”
  过了几秒，她小声问：“你吃饭了吗？”
  姜知屹眼里带了一点笑，说：“我也没有。”
  “哦。”舒瑶应了一声，抿着唇笑。
  舒瑶近日胃口有些古怪，一日三餐吃得不太多，姜知屹便只能在营养摄取上挑选食材，舒瑶虽然胃口不好，但从不任性，每餐都会按照医嘱补充适量的营养。
  人的性格人先天和后天，舒瑶性情善良，待人温和，但很多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安和缺乏安全感。
  虽然她看起来很正常，但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姜知屹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的脆弱和坚强。
  鲜少生气，从不发火，任何时候，只要对孩子好，她得忍耐力强得可，鲜少在她面前表露脆弱。
  她太懂事了……但却并没有让姜知屹感慨开心，而是会忍不住去探究她“懂事”背后的原因。
  —
  午饭过后，舒瑶和往常一样上楼休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姜知屹住自己隔壁。
  她脚步一停，身侧姜知屹神色未变，道：“怎么了？”
  舒瑶转头看他一眼，手指在扶手上抓了抓，道：“没、没事。”
  姜知屹打量她的脸色，舒瑶轻咳一声，微微加快速度上楼。
  来到房间门口，舒瑶转头，轻声说：“……我进去啦。”
  姜知屹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道：“好。”
  舒瑶进了房间，关门前没忍住偷看了姜知屹一眼，结果对方也没走，两人视线刚好撞上。
  舒瑶心跳一急，立马“砰”的一声将门摔上。
  舒瑶：“……”
  姜知屹：“……”
  好、好丢脸。
  舒瑶欲哭无泪，丧丧地来到床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向右移动，她坐在床边，身子歪斜，耳朵贴到墙壁上。
  除了极轻的关门声，什么都听不到。
  她靠到床头，腰下垫了两个枕头，轻轻抚着肚子，小声道：“他喜不喜欢我选的床单啊？”
  现在这个阶段，胎动非常频繁。
  孩子在肚子内轻轻动了一下。
  舒瑶轻轻拍了拍肚子上被碰到的部位，道：“深蓝色，姜伯母说他房间之前的布置是深色调的……我觉得黑白灰太冷了，所以选了深蓝色，他会喜欢吗？”
  舒瑶抬起手，纠结地捧着脸，“还有房间的装修是不是太女性话了？”
  胎儿在腹内伸胳膊伸腿儿，舒瑶低头问：“宝宝你说是不是啊？”
  自然没人回答她。舒瑶苦恼道：“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啊……没办法重新装修。”
  “姜老师会不会不喜欢啊？”
  “牙膏我选的薄荷味的，洗发水……唔，洗发水和我是一款的。”
  “沐浴露……”
  舒瑶啊啊叫了两声，抽出靠枕，躺到床上，轻轻喘了两口气。怀孕八个月，还在在肚子里异常兴奋，舒瑶安抚了好半天，里面还是会时不时踢两脚。
  她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姜知屹进了房间，面露惊讶。他的行李已经被收拾好了，衣服被整齐地分类挂进衣柜，书和电脑放在桌上，飘窗上两盆绿植。
  他在床边坐下，一时间，心里涌上不名情绪，让他一向冷静自持的心思有了细微的变化。
  —
  然而，到了晚上，舒瑶就傻了。
  姜知屹站在沙发旁，舒瑶结结巴巴道：“姜、姜、姜老师，不、不不用……”
  姜知屹神色淡然，道：“我睡沙发。”
  舒瑶脸色通红，没时间掩饰，急忙道：“不用的，姜老师，我晚上自己睡可以的，您、您——”
  她看了一眼沙发，道：“你不用睡沙发。”
  她怎么可能要姜知屹睡沙发！还有两个月才生，姜知屹个子那么高，睡沙发上怎么会舒服啊……
  姜知屹道：“你晚上离不了人。”
  舒瑶努力解释：“我有事了会叫你的。”
  姜知屹平静反驳：“我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舒瑶垂下眼帘，道：“可是……睡沙发不舒服……”
  原来是这个原因？姜知屹微怔，继而道：“没关系。”
  舒瑶眼神茫然。
  姜知屹道：“不会不舒服。”
  舒瑶纠结：“不行的……”
  对方已经帮了她这么多了，她怎么能让姜知屹睡沙发，心里愧疚、过意不去，又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舒瑶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渐渐露出失落和沮丧。
  姜知屹看着她藏着不安的眼睛，声音温下来，道：“晚上吃的少，现在饿了么？”
  他很擅长转移话题，隐藏强势与压迫力，却又不会让舒瑶感觉到。
  然而，舒瑶的思维次次都会不由自主跟着他走。
  “我不饿，”她眨了眨眼，诚实道。
  姜知屹脸上露出一个极短暂的笑容，道：“那早些休息。”
  相处这些时间，舒瑶发现姜知屹对她大部分是温和有礼的，但有时候却也极为霸道与强势。
  当然，每一次都是在她的安全与健康上，男人的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舒瑶接受现状，她看了一眼沙发，道：“我去拿被褥。”
  姜知屹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快步出了房间。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就抱着枕头和薄毯回来了。
  她一言不发地将沙发布置好，然后按了按，眉心皱起来，脸色不太好。
  姜知屹看着她动作，在舒瑶又要出去拿什么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舒瑶停住，面露疑惑。
  姜知屹不动声色叹了口气，道：“好了，不用管了，这样就好。”
  舒瑶回头，道：“太硬了。”
  姜知屹失笑，她家的沙发大多是欧式的，怎么会硬？
  姜知屹没有辩解，只是道：“不要忙了，去休息。”
  舒瑶已经洗过澡了，她瞪着姜知屹看了一会儿，败下阵来，道：“……好吧。”
  姜知屹笑了一下，舒瑶回到床上躺下，叹了口气。
  等姜知屹洗完澡回来，舒瑶还没睡，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其实还早，但是为了配合舒瑶的作息习惯，姜知屹也早休息。
  房间大灯关上，只留了沙发边一个台灯。
  舒瑶捧着肚子翻了几个身，面向姜知屹，她有些呆。
  台灯下，姜知屹静静地在看书，如果她没有看到他，会以为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姜知屹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没有。
  男人穿着黑色的睡衣，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将他平日略显冷清的眉眼照的染上了一层温柔。
  极为好看到的五官，脸上表情平静，修长手指放在书上，几分钟翻一下……
  房间非常安静，舒瑶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声，手放在肚子上，习惯性地安抚躁动的孩子。
  她侧躺在床上，也仿佛如睡着般，不发出一点声响，眼睛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目不转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感觉好神奇……她怎么就……和姜知屹住到一个房间了呢？
  她看到了穿睡衣的姜知屹，看到了入睡前气质柔和的姜知屹……
  舒瑶不自觉笑出了声，然后姜知屹看过来，舒瑶一呆，立刻艰难地翻过身去，心跳制不住加速。
  她红着脸懊恼，轻轻地吐气，耳朵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没动静，她放下心来，没有看到沙发上姜知屹笑了一下。
  为了防止再次出糗，舒瑶没有再翻身，就维持着向左侧躺的姿势，生物钟使然，她渐渐有了睡意，然而十分钟后，她睁开眼，向右翻身，重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