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结果
  两个背着旅行包的青年站在玻璃室门前已经半个多小时, 要比阿蓉来得还早，等待时间超过预期, 已经让他们失去耐心了，其中身高大概能有一米八以上，肌肉健壮的青年往前迈一大步，把要出去的工作人员堵在门口问道：“鉴定时间这么长？喂喂, 还有多久能结束？”
  工作人员是标准的长江市人的体型, 矮小, 瘦弱，面对着比他大腿还粗胳膊的年轻男性说话声音不免小了点：“差不多还要十分钟。”
  青年人跟同伴对视, 又问向工作人员：“你们鉴定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嘿，小兄弟你胡说什么呢？”捐献者郝飞有些不满道：“你认为我捐献的东西有问题？”
  青年人的同伴看着郝飞连忙摆手道：“我朋友不是这个意思，鉴定其实就是探索未知, 偶尔碰到难度的鉴定其实很正常，并不表示你捐献的东西就有问题。”
  郝飞的脸色稍缓, 点头道：“好吧。”
  工作人员看到大家没有起冲突才放心，参观鉴定总共只有四组, 郝飞和他带的人一组，两个青年一组，闫旋带的人是一组, 还有一家三口，父母带着女儿这是最后一组。
  两个青年跟郝飞聊起来了。
  “郝先生, 我在电视里还见过你呢, 没想到现实中我们还能见面。”强壮的青年笑着道：“不过, 不得不说，捐献这件事您做的很漂亮，竟然能舍得把价值不菲的文物交给国家，如果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郝飞谦逊道：“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
  青年有些崇拜的看着他：“那是因为你把大义放在利益的前面，世界上如果能再多些您这样的慈善家，社会风气也会越来越好的。”
  几句话已经把郝飞捧得飘飘然，没办法，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尤其青年说的好话正是郝飞最喜欢听的。
  连那对父母也对他们六七岁的女儿说：“这个叔叔捐赠古董，你觉得叔叔人好不好？”
  女儿亮晶晶地眼睛在郝飞脸上看个不停，重重点头：“嗯！”
  丁洋看到这一幕摇头嘀咕道：“作秀。”
  阿蓉都没有关注捐献人，碰了碰闫旋，指着玻璃窗里能看到的汝窑兽耳壶，道：“瓷壶是不是看着有点奇怪？”
  闫旋摇头：“没有，你觉得哪里奇怪？”
  “整体的感觉不对。”
  阿蓉叹口气，距离太远了啊，不然就能看出问题来，瓷壶是圆肚壶，剔刻折枝莲花，施釉天青汝窑色，釉面薄密光亮，看着就不像是凡品。
  汝窑阿蓉手里也是有的，这种壶型汝窑在市场也是少见，物以稀为贵，尤其是指这种本来就很珍贵的古瓷。
  这瓷壶如果是真品，价值可能不会低于她手里的那个。
  阿蓉思绪万千，强壮的青年忽然问向工作人员：“我们能进去看看吗？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楚。”
  工作人员摆手拒绝：“这可不行，鉴定室外人禁止入内，你们如果想看瓷器，等会儿我们鉴宝师鉴定完再拿出来给你们看。”
  青年不由失望：“那好吧。”
  阿蓉听到也有点失望，因为她也想进去看看的。
  工作人员承诺的十分钟已经到了，郝飞又催促一遍，工作人员只好返回玻璃室内。
  “王老？您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王老摇头，问道：“怎么？捐赠人又开始催促了？”
  工作人员苦着脸道：“哎，可不只有郝先生在催，外面的人都等着呢。”
  “好吧，差不多结束了。”王老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我整理完就出去，你让他们坐着等吧。”
  工作人员再走出鉴定室，两个青年连忙问道：“鉴定结束了吗？可以看瓷器吗？”
  郝飞也走过去道：“刚才你说十分钟出鉴定结果，现在十分钟已经到了。”
  那三口人也走过去道：“如果还需要等，那我们过几天再来，鉴定我们已经看过了，现在就像近距离看一下瓷壶。”
  工作人员没见过这么着急的，连忙对他们道：“鉴定已经结束，等王老收拾完我们就公布鉴定结果，如果你们想继续看瓷壶等结果出来之后可以留下来。”
  鉴宝师和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得忙碌起来，把汝窑兽耳壶放进玻璃箱，外面有电子锁以及警报装置，整个玻璃箱放到展示台前，几个人都围过去观看，玻璃箱里面有照射光，能从刻花反射出莲花的影子，晶莹的釉色饱满欲滴，有光的照射，更能展现它的光泽。
  “很漂亮啊。”两个青年围着瓷壶转，兴奋不已，转过头问道：“我们能拍照吗？”
  路过的鉴宝师停下来道：“嗯，你们可以拍照。”
  “谢谢，太感谢了！”
  围着瓷壶的人纷纷拿出手机，丁洋也把手机掏出来，对着瓷壶照了几张，阿蓉视线正好对着瓷壶剔刻莲花，看到那莲花的影子愣了愣。
  “什么时候能宣布结果？”
  “王老来了就宣布。”
  郝飞松口气，看到王老步履缓慢地走过来道：“辛苦您了。”
  王老看到郝飞露出笑容，能把这么珍贵的古瓷无偿捐献给博物馆，这是非常大的功绩，能不计回报奉献的人值得他敬佩，拍了拍郝飞的肩膀，声音很沉稳的道：“放心。”
  郝飞眼睛亮起，尽管王老还没有公布鉴定结果，但他刚才做得动作已经把态度表达清楚，鉴定结果如果不好，肯定不会说放心这个词。
  看来瓷壶捐献的事情已经妥当了。
  郝飞挺直腰背，露出淡定的笑容，对着王老重重点着头。
  王老笑着走到前面，站在玻璃箱身边，眼睛瞥到玻璃箱里面的瓷壶时，面上出现犹豫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站在前面看着周围跟他辛苦鉴定的鉴宝师，还有工作人员，以及那些旁观鉴定的人，缓缓开口道：“鉴定结果出来了，这件瓷器，应该是宋代五大瓷窑中的汝窑瓷器。”
  现场有不少人都激动起来，刚要有人鼓掌庆祝的时候，阿蓉忽然道：“王老，有件事我想跟您探讨一下。”
  其他人刚要鼓掌也把手放下了，包括王老在内，都诧异地回头看向阿蓉。
  王老想了想，没有当场问阿蓉要探讨什么问题，而是点头道：“那好，你跟我来。”
  人群里郝飞的脸色最不好，看着王老带着阿蓉离开心不由发慌：“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青年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丁洋正问着闫旋：“怎么回事？”
  闫旋想到刚才阿蓉说瓷壶有点奇怪的话，想到了什么又觉得有些荒谬，摇头道：“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丁洋眼力很好看出闫旋犹豫的表情，所以有些怀疑地看着闫旋。
  闫旋无奈笑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先问你，你对小蓉了解多少？”
  丁洋对他的问题有些迷惑：“我对她了解不多，我们总共认识还不到72小时，她是牧老的小徒弟，被安放在牧老的鉴定团队里，不管怎样，地位都很高，而我就是个安保。”
  “看来除了她是牧老徒弟外，其余的你都对她一无所知啊。”闫旋露出道不明的笑容：“小蓉的鉴定水平很高，对她来说，鉴定汝窑瓷器不算有难度。”
  丁洋愣了：“鉴定水平很高吗，我听说她才十四岁，跟牧老学习不到一年的时间。”
  闫旋有些意外：“是吗，只跟牧老学习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我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她的鉴定水平不输于中级鉴宝师。”
  “不输于中级鉴宝师？”丁洋用力摇头道：“这不可能，我们鉴定室的中级鉴宝师也才十二个，也都是鉴定团队里的老人，他们的年纪有多大？全都是四十岁左右，或者更大的年纪，小蓉才十四岁，还没有人家活的两个轮回多呢。”
  闫旋见丁洋不信，微微一笑，把阿蓉以前的事情透露出来。
  阿蓉正拉着王老道：“那件瓷壶有可能是赝品。”
  王老把胳膊一扯，很是愤怒的道：“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原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事怎么能跟开玩笑扯上关系，阿蓉露出笑容，很有亲和感，轻软的声音也带着安抚的感觉：“王老，您耐心听我说。”
  王老看到阿蓉圆润的小脸，很是娇憨可爱，明显升起来的气焰就消灭了，咳嗽一声道：“你说吧。”
  阿蓉道：“那件瓷器的外型是壶。”
  王老点头：“对啊。”
  “刚开始我在两米多远的距离，还隔着一层很厚的玻璃，看得不清楚，但瓷壶整体感觉让我觉得不太好。”
  王老震惊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道：“你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第94章 诈捐
  自从那个女孩把王老叫走以后, 郝飞右眼皮就开始跳的厉害,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 这不是很好的预兆。
  郝飞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心脏甚至有被揪着的牵疼感，回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助理说：“你, 你们站在这里等等, 我过去看看王老怎么还没有回来。”
  宣布鉴定结果忽然被终止, 任谁都会意外以及不满, 助理倒是没有多想点头道：“好的，老板。”
  郝飞走出鉴定室，观察四周避免有人看到他的动作, 确定没有人在旁边才继续向前走，快要达到走廊的尽头时停下来, 看到两个人影, 却看不清两人的脸, 不过对方说话的声音能在传音效果很好的走廊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问题的？”
  “刚开始瓷壶给我的感觉只是奇怪, 对于汝窑来说，它的釉色晶莹随光变化万千，是非常精美的瓷器，施釉技艺高超，但修型有所欠缺, 之后我离近观察瓷壶我就明白为什么它之前给我的感觉不对了, 因为瓷壶腹与颈间的比例不对。”
  “比例……”
  “是的, 汝窑在宋代被人赞誉为‘似玉、非玉、胜玉’它成为宫廷瓷, 对修型比例要求应该很严格，即便有缺陷，也不会太明显，而这个瓷壶的兽耳垂于颈部，留出空间不到一个小拇指，会给人那种堵塞的不舒服。”
  “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郝飞的脸变化莫测，目光复杂地看向走廊尽头的位置。
  竟然被发现了！其实这是他预想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发现问题的不是博物馆的鉴宝师，而是个女孩，轻软温和的声音是他绝对不会听错的，就是刚才有一面之缘的女孩。
  现在该怎么办？是上前的大声跟对方理论，混淆王老的思维，还是另想办法？
  在郝飞犹豫的瞬间，王老开口问道：“你很厉害，我看得出你有非常高的鉴定水平，即便是我也只能感觉到瓷壶不太对，无论是釉色还是蝉翼小开片在这件瓷壶身上都完美体现出来，我不得不相信它是非常珍贵的宋代汝瓷，我的助理催我还几次要鉴定结果，所以我很着急，直到鉴定结果公布的时候我都没有找到它的问题到底在哪。”
  王老声音里面包含着许多的羞愧，阿蓉也是感叹万分，也就差一点，王老的鉴定结果全部公布，她很难阻止博物馆接受捐赠。
  王老继续道：“没想到是你把我点醒了，多亏你了。我想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阿蓉愣了愣：“您请问。”
  “像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么高的鉴定水平，应该是有家传吧？你是哪个家族的？”
  阿蓉摇头：“不是的，我父母没有接触过鉴定，我也不是什么家族的人。”
  王老却满脸表达不信：“怎么可能！那你的师父是谁？”
  现在看来老爷子是要追问到底，阿蓉很无奈，倒不是很为难，因为她的身份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反而有这样的身份能在重视传承的鉴宝圈很有帮助。
  所以她开口道：“我师父是牧柏杨，牧大师。”
  “牧柏杨。”王老喃喃念叨：“怪不得你有这么高深的鉴定水平，你是牧大师的徒弟，原来你就是牧大师新收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