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太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要过来，却被方胜骏和保姆阿姨及时拉住。
  直到摇滚乐进行到高潮，方太太一下子哭了出来，倒在方奇的床上，身体剧烈地抖动着。
  顾瑶、夏铭和刑警三人不动声色的一起下了楼。
  没多会儿，楼上的音乐声变小了，应该是方奇的卧室门关上了，方胜骏跟着下来，只将保姆阿姨留在楼上陪伴方太太。
  方胜骏一下来就跟夏铭道歉，还说要送他去医院。
  夏铭婉拒了，并和方胜骏打了招呼，要将雇佣合同和相册带回警局，稍后如果发现和本案无关，再给方胜骏送回来。
  至于方奇屋里的其他线索，只能再找时间调查。
  三人离开方家，第一时间去了医院的急诊室。
  医生给夏铭包扎了伤口，还问夏铭是怎么伤的，什么人这么狠，他是不是遭遇了家暴等等。
  说话间，医生还似有若无的将目光瞟向坐在旁边木凳上，一直低头看相册的顾瑶。
  顾瑶感受到医生的注目礼，只用余光就能判断自己中枪了，遂淡淡的开口“不是我。”
  夏铭也是一声轻咳，跟着解释这和家暴无关，是执行公务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
  等医生包扎完，又嘱咐了几句伤口不要沾水，要按时换药，就离开了。
  刑警去帮夏铭拿药。
  顾瑶这才抬起眼，将椅子挪到夏铭跟前，问“伤口怎么样？”
  夏铭说“哦，没什么大碍，小事。”
  顾瑶点了下头，就将相册摊开在他面前，无缝切换到案件话题，比夏铭这个刑警表现的还尽职尽责。
  “这里面有三张照片，都是春游那天拍的。一张是张锐和方奇的合影，一张是邵晓风、王竹、张圆和陈玉敏，还有一张是陈玉敏和另外一个女生。”
  夏铭一阵无言，只顺着顾瑶的手指看向照片。
  顾瑶对此毫无觉察，非常认真的说“你看张锐和方奇的照片，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脸上的笑容，都说明这两人当时的关系很铁。根据方胜骏的描述，方奇很少在家里提到朋友的名字，这并不是因为方奇和父母交流少，相反，方家人的关系还非常亲密，否则方胜骏不会花钱请护工回来照顾老父亲，方太太也不会因为方奇的死悲痛欲绝。而方奇前后有过那么多来往的朋友，方胜骏统一的形容都是‘酒肉朋友’，这说明方奇连那些人的名字都懒得提，唯独张锐是他提过的，所以方胜骏一下子就记住了。”
  顾瑶又拿出第二张照片，指给夏铭看“这张照片里四个女生，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肢体动作和站位，非常有趣……”
  夏铭仔细看了看，却没看出门道“好像没什么特别。”
  顾瑶笑了一下“这也难怪，这些都是女生之间的小心思，你仔细看，有没有发现邵晓风的眼神不太对，她没有看向镜头，却斜眼瞟着陈玉敏。张圆和王竹没什么特别，但是陈玉敏却笑的额外的甜，而且笑容里还带着一点羞涩。那么问题来了，当时给这四个女生拍照的人是谁？目前可以判定的是，这个镜头是俯拍的角度，那么拍照的人应该比这四个女生都高，大概高了她们半个头，而且还是个男生。”
  夏铭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他很快把刚才张锐和方奇的照片翻出来，开始分析“方奇的身高是一米七五，张锐的身高是一米八二，而这四个女生的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六三到一米七之间，不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们都还在上高一，这之后可能还要长个几公分，以此倒推，当时能出她们四人高半个头的男生就只有……”
  顾瑶“只有张锐。”
  夏铭的眉头跟着拧了起来，他的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如果假设拍照的人是张锐，那么陈玉敏暗恋张锐？”
  顾瑶“其实刚才在去方家的路上，我就在想，春游当日陈玉敏最迫切要见到的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丰正辉，但是她后来却被邵晓风带去了储藏间，邵晓风一定要有一个让陈玉敏无法拒绝的理由，甚至胜过丰正辉和她的情谊。那么，如果现在假设是邵晓风骗陈玉敏，说张锐正在等在那里准备跟她告白呢？”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他们之前的调查都是被误导了。
  丰正辉和陈玉敏的确是青梅竹马，但陈玉敏暗恋的却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张锐，丰正辉只是单相思。
  难道这就是丰正辉此后多年依然无法释怀，无法忘记陈玉敏，还要找代替品的原因？
  不，似乎还不够说服力……
  第84章
  chater 84
  陈玉敏暗恋的人是张锐。
  难道这就是丰正辉此后多年依然无法释怀的原因？
  不, 似乎还不够说服力……
  但具体还少点什么，顾瑶一时也想不到, 她很快又拿起第三张照片给夏铭看。
  照片里是陈玉敏和另外一个女生正在说话，两人就坐在石头上，陈玉敏的大半张侧脸被镜头捕捉到了，但是和她说话的女生却是背对着镜头的, 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垂在肩膀上的黑发, 身上也穿着一七一的制服。
  夏铭问“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
  顾瑶犹豫了片刻，才说“其实没有特别, 不过从这里面两个女生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来，陈玉敏很喜欢正在和她说话的女生, 她说话时是身体前倾的，表情里带着一点兴奋, 一点羡慕。”
  夏铭点了点头“这个女生和陈玉敏的关系应该很好, 可惜看不到正脸。”
  “虽然看不到正脸, 但我猜，她的名字或许叫‘萧零’。”
  “萧零？”夏铭先是一怔，随即回想了一下，说, “陈玉敏班级里好像没有这个名字。”
  “不是同班的，是外班的, 不是一班就是二班, 萧是草字头加一个肃字, 零是零度的零。不过这个女生的资料我拿不到，徐烁先前去一七一打听过，一班二班的资料已经找不到了，不知道你们警方有没有办法从其他渠道调查出一点眉目。”
  夏铭越听越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个女生叫萧零，这里只有一个背影。”
  顾瑶自然不能说是她从杜瞳的日记里看到的，便谎称道“哦，这也是我们在白骨案之前找一七一以前的同学问出来的，说是当时陈玉敏和一个外班的同学关系好，就叫萧零。我想追着这个名字往下查，应该会有新线索。”
  为了防止夏铭继续刨根问底，顾瑶不等夏铭反应，很快就扔出来一个新问题。
  “对了，我以前也是念一七一中学的。”
  夏铭有些诧异，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你也是念一七一的？那陈玉敏当初的事你有没有听闻？”
  顾瑶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夏铭下意识问，可他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
  顾瑶在一年前出了场车祸，记忆全无。
  顾瑶观察着夏铭的表情，脑海中跳出来的却是他和杜瞳站在南区分局外说话的画面，那天之前的晚上她和徐烁被带去南区分局做笔录，出来后就见到祝盛西，祝盛西说消息是从杜瞳那里来的，尽管顾瑶没有问过杜瞳，但不用猜也知道是夏铭告诉杜瞳的。
  那么，夏铭告诉杜瞳的用意是什么呢？
  是因为夏铭知道杜瞳的老板是顾承文，还是说夏铭也认识祝盛西？
  想到这里，顾瑶突然问“对了，夏副队，你知道‘江城基因’的创始人祝盛西么？”
  夏铭并没有料到顾瑶有此一问，他愣了一秒，说“知道。怎么了？”
  顾瑶笑了一下“你说巧不巧，祝盛西以前也是一七一的学生。”
  等刑警帮夏铭拿完药回来，顾瑶就叫了辆车离开医院，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南区分局。
  她路上还在回想着夏铭最后的那几个表情，无论是怔忪的，惊讶的，还是心知肚明的。
  当她问夏铭，知不知道祝盛西是一七一的学生时，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这样问的动机，只是直觉驱使。
  没想到夏铭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惊讶，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额外的平静。
  也就是说，夏铭知道。
  那么这就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夏铭因为调查陈玉敏的案子而因此得知，但如果是这样，夏铭不可能只知道祝盛西是一七一的学生，却不知道她也是，而另一种可能就是夏铭认识祝盛西，还有些交情。
  但问题是，到底是怎样的交情会连对方高中上的哪所学校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顾瑶胡思乱想着这些，直到出租车来到一座写字楼楼下，司机告知到了。
  顾瑶往窗外一看，愣了。
  这不是明烁事务所楼下么？
  她又低头翻看手机上的叫车软件，这才发现原来她刚才设置的到达地址还真是这里。
  顾瑶犹豫了几秒，司机又催促她一次，她这才线上付款，选择下车。
  反正来都来了，索性就找徐烁聊聊，反正就算她现在回家，还是要打给徐烁的。
  顾瑶心不在焉的走进电梯，靠着电梯墙又开始想案情。
  夏铭和杜瞳、祝盛西的“交情”大概是丰正辉和陈玉敏案件中的额外收获，她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尤其是夏铭一个刑警身份，怎么会和地产公司的助理，以及基因药业公司的总裁有交情呢？完全不搭界啊。
  还有陈玉敏。
  就算在村落的储藏间里设置了一个陷阱，那么邵晓风为什么要引陈玉敏过去，她们有仇吗？
  不，应该不是成人世界里认为的“仇恨”的定义，高中是最躁动和愤愤不平的年纪，很多时候往往只是一点小矛盾就会被无限放大，因为生活圈子太窄了，眼界也窄，根本想不到那时候的小九九跟以后社会上遇到的事只有芝麻大小。
  思及此，顾瑶闭上眼，抬手在额头上敲了敲，感觉越来越乱了。
  这时，电梯门开了。
  她的动作还来不及停止，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咦，你是来找我的？”
  顾瑶一顿，抬起眼，刚好迎上正走进来的徐烁。
  等电梯门合上，他按了个楼层数字，随即在顾瑶有些恍然的目光下，微微笑了“你在这里待多久了，连楼层都没按。”
  沉默了几秒，顾瑶说“哦，我忘了……”
  她这样迷糊茫然的样子倒是很少见。
  徐烁挑了下眉“精神不好？怎么心不在焉的。”
  顾瑶摇摇头“丰正辉的案子调查有点紧张，但是很奇怪，每获得一点线索，这五个人的关系就变得比之前更复杂了，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其实这里面无论是动机还是原因，都要往简单的方向去想，而且陈玉敏出事的时候是在高中，几个高中生也不可能因为兜兜转转各种复杂的原因去作案，可能性比较大的是因为冲动和没有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
  顾瑶非常认真的分析了一段，转而看向徐烁。
  他却站得笔直，双腿插袋，目不斜视的看着电梯上面的数字，压根儿就没打算接她的话。
  顾瑶皱皱眉，下意识抬手碰了他胳膊一下“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嗯。”徐烁懒懒的应了，电梯也在这时到了。
  徐烁率先迈出去，再一转身，却见顾瑶一动不动，只站在里面瞪他，脸色不善。
  “怎么了，走啊。”
  顾瑶的声音冷了几度“如果你不想和我讨论案情，直接说一声，我可以回家自己想。”
  哦……
  徐烁眨了一下眼，瞬间服软“我这不是想让你先休息一下么？你要谈，咱们也回我的事务所再谈啊，哪有在电梯里聊杀人案的？”
  听到这话，顾瑶脸色稍霁，走出电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