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聘:顾兄英年莫早逝_分卷阅读_31
作者:
寒江雪 更新:2020-09-29 23:50 字数:5458
顾恒舟起身,赵彻下巴微抬,示意他在旁石块上坐下,顾恒舟照做,一个死士奉上一杯温茶。
茶是上好的御茶,茶香馥郁,顾恒舟仰头一口饮尽,茶香在舌尖炸开,还有回甜沁人心脾。
一旁伺候的死士还要帮他添茶,顾恒舟抬手制止,扭头看向赵彻。
火堆旁边还插着半只烤得金黄没吃完的兔子,赵彻亲自用刀切了两片兔肉,放在洗净的树叶上递给顾恒舟:“这边全是猛兽,没什么活物,只有这个,行远将就吃吧。”
顾恒舟想起沈柏之前的念头,笃定的开口:“这是沈柏猎的兔子。”
赵彻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看着被烤得焦黄的兔子淡淡道:“知书平日看着吊儿郎当,没想到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做了个陷阱,直接用削尖的树枝将这兔子射杀,他在太学院干得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爬树掏鸟蛋,捅捅马蜂窝,进了一趟校尉营,就学了这么多本事,行远觉得可信吗?”
做陷阱狩猎,这是校尉营的人都会的基本常识,但并不是谁进了校尉营就能学会。
沈柏的确是奉旨进校尉营受训两个月,但进校尉营以后,沈柏受伤不断,真正受训的时间少得可怜,她在校尉营都学了什么,只要派人去查就能知道。
顾恒舟抿唇,没有为沈柏辩解,却也没有立刻戳破沈柏的说辞。
镇国公一身正气,赵彻知道顾恒舟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但他现在的表现,和平日在太学院疏冷漠然的形象不大相符。
赵彻把那两片兔肉又往顾恒舟面前推了推,劝说:“肉挺鲜嫩的,尝尝。”
死士奉上银筷,顾恒舟夹起一片塞进嘴里,兔子做的甜口的,火候掌控得很好,皮微有点焦,但没有糊,有一股特别的焦香味,兔子很肥,肉质爽口鲜美,不输御膳房的厨艺。
顾恒舟默不作声把两片兔肉都吃完,等他咽下赵彻才继续道:“今年父皇五十,明年本宫就及冠了,父皇有意让本宫慢慢接手朝中的事务,此番秋猎,父皇的意思是让本宫考察随行这些世家子弟的品性能力,日后等本宫主持大局,也好知道什么人该提拔,什么人该倚重。”
赵彻这算是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意图,顾恒舟立刻明白赵彻今天安排这些是为了什么,还是拧眉:“沈家历代从文,沈柏在太学院的武修也是出了名的末流,殿下为何要如此考验他?”
赵彻用帕子把匕首上的油一点点擦干,攒动的火苗将他幽黑的眼眸映得很亮很亮,赵彻收好匕首,偏头看向顾恒舟,一字一句的说:“行远,本宫此举不只是为了考验他,更是为了考验你我。”
顾恒舟表情僵住,赵彻添了一块枯木到火堆里,火一下子烧得很旺,他定定的看着火堆,火光那样灼烫,他的眸子却森冷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赵彻说:“此番他死,你我再无软肋,他活,也再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软肋!”
顾恒舟下颚紧咬,下巴线条冷硬如刀锋,薄唇微动,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你为什么认为沈柏会成为你我的软肋?”
赵彻幽黑的眸底翻涌起深沉晦涩的情绪,顾恒舟一时无法分辨那里面有什么,却听见赵彻微哑的质问:“行远,你敢说你待沈柏与旁人并无任何不同吗?”
啪!
顾恒舟捏碎手里的茶杯,冷静沉稳的表情出现裂痕。
沈柏抱着树干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黄澄澄的日光透过繁密的树叶在林中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柏睡得不好,脖子痛四肢也痛,就这么睡了一夜,鼻子还堵得难受,有点受寒。
虽然知道顾恒舟应该没有回来过,沈柏还是不死心的唤了一声:“顾兄,你回来了吗?”
没人回应她,周围静悄悄的,地上只有昨晚被顾恒舟杀的那几头狼的尸体。
狼血已经冷凝,有几只虫子在这些狼的尸体周围爬来爬去。
沈柏解开腰带系回腰上,抱着树干滑下,走到那些狼的尸体面前蹲下,用匕首卸了一条狼腿背上。
她不在这次围猎的世家子弟名单内,身上没有统一发放的禁卫军信号弹,若是遇到险情没办法发信号弹求救,顾恒舟也不在身边,她只能靠自己从林子里走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沈柏若是看不出赵彻想做什么,就白重活这一世了。
皇家最大的通病就是猜忌,她现在虽然还是男儿身,但也明目张胆表达了对顾恒舟的喜欢,赵彻没有说不让她喜欢顾恒舟,却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她在顾恒舟心里不算什么,哪怕明知她会身处险境,顾恒舟也会毫不犹豫的丢下她。
赵彻想借此机会,在她心底种下种子,等待时机剜掉她对顾恒舟那份浓烈的毫无保留的喜欢。
上一世她能得赵彻重用,很大原因就是她一直没有成亲,好像从来没把什么人放在心上过,没有软肋,没有感情,可以做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
这手段不算光明,对沈柏来说却算得上是个很好的信号。
赵彻愿意考验她,那就是愿意重用她,若是现在就能得赵彻信赖倚重,她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还剩了七八个枣子,沈柏一口气全都吃了,给自己削了根树枝做拐杖,借着日头判断了方向,坚定的朝前走去。
这里很少有人来,草木很深,沈柏走得很慢,中午摘了几个野果充饥,没敢休息,卯着一股劲儿一直走,日头西斜的时候,沈柏终于在地上看到了马蹄印,那马也饿了,一路都在吃草,沈柏顺着印记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人烟,蹿出草丛一看,眼底闪过失望。
围坐在火堆前的,是兵部尚书的长子钱云山、次子钱淮玉和礼部尚书的嫡子吴守信。
好巧不巧,沈柏在太学院的时候,跟这三人的关系最不好。
尤其是这个叫吴守信的,取名守信,却最是投机取巧喜欢钻空子,沈柏刚进太学院的时候便被他欺负,后来经常一言不合就跟他打起来。
沈柏虽然是女儿身,个子娇小,力气也不足,但胜在下手狠辣,年纪小的时候都能挠花吴守信的脸,更不要提长大了,所以这两年吴守信也很少主动招惹沈柏。
三人明显是想抱团一起狩猎,每人的马背上都驮着几只猎物,在野外待了两天,三人均形容狼狈,围坐在火堆旁边,各自啃着自己带的干粮。
夜里林中危机四伏,沈柏对昨晚的狼群还心有余悸,尽管很不待见这三个人,还是挤出笑脸冲三人打招呼:“云山兄、淮玉兄、守信兄,好巧啊。”
说着话,沈柏拄着树枝走到三人面前。
她身上被狼血浸染了大片,今日赶路又出了一身汗,味道不大好闻,衣服被刮了好几处口子,乍一看像是沿街乞讨的乞丐。
三人同时皱眉,钱云山率先开口:“给我站远点,别过来!”
沈柏停下,钱淮玉咽下嘴里的东西问:“你小子不是没在此次围猎名单内吗?怎么也进围场了,不想活了?”
沈柏下午没喝水,嘴巴干得发疼,舔舔唇道:“太子殿下钦点我随侍左右,我当然可以进来。”
三人出发前没注意到沈柏和赵彻在一块儿,只记得沈柏前日涉嫌谋害皇嗣,跟太尉姜德安对峙最终却全身而退,现在也不敢像在太学院时随意欺负沈柏。
不过还是看不惯沈柏的做派,钱淮玉故意伸长脖子往沈柏身后看了看,忍不住讥笑:“太子殿下呢?你不是随侍左右么?”
沈柏信口胡诌:“方才殿下和顾兄发现一只火狐,追火狐而去,我骑术欠差未能跟上他们二人,想找地方先休整下来等他们,这才赶巧和三位碰上了。”
火狐可是稀罕之物,这三人一路深入到此,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得一些新奇的猎物,回去虽不能争第一,也能博个好彩头,得点赏赐。
但沈柏只身一人,三人还是不大相信,钱淮玉又问:“你的马呢?”
沈柏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留在那边了,若是殿下和顾兄回来,它好带他们过来找我。”说完故意将背上那只狼腿晃了晃,“罢了,三位自己啃东西吃吧,我找其他地方生火给太子殿下和顾兄做吃的,他们可不会吃这种没滋没味的干粮。”
沈柏在太学院武修末流三人都是知道的,一眼认出沈柏背上的腿是狼腿,知道沈柏没本事把狼猎杀,三人都有些相信沈柏的话,万一赵彻和顾恒舟真的找来,那他们也能跟着在这两位面前露露脸。
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就是被骗也没什么损失,最终还是一直没说话的吴守信开口挽留:“等等!”
沈柏没有停下,步子刻意放缓,吴守信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就在这儿歇着吧,若是太子殿下和顾世子没有找来,夜里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沈柏勾唇,扭头矜持的板着脸,看着吴守信说:“既然吴兄如此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们求着沈柏留下来一样。
三人心高气傲,脸同时黑了下去,沈柏见好就收,也没继续惹恼他们,麻溜的找了树枝把狼腿肉叉起来放到火边烤,又从怀里摸出一路上摘的香草做调料。
三人平时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见到沈柏的动作都有些好奇,但沈柏不主动开口,他们也不好意思问。
烤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渐渐有香味飘出,三人顿时觉得手里的干粮都没了滋味,沈柏从长靴里拔出匕首,正想把狼腿划开一点好熟得更快,吴守信拦住沈柏:“插鞋里的刀你直接割肉,也不怕太子殿下知道问罪?”
大家都狼狈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沈柏生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匕首随意在身上擦了两下,问:“这样可以了吧?”
她身上的衣服比长靴干净不到哪儿去,吴守信横了她一眼,拿出自己的佩剑用汗巾擦干净递给沈柏,说:“用这个。”
沈柏放下自己的匕首,接过剑把肉割开,忍不住嘀咕:“啰啰嗦嗦真像个娘们儿!”
吴守信横眉:“小白脸你说什么?”
沈柏低头不说话了,专注的烤自己的肉。
又烤了一炷香的时间,狼腿两面都被烤得金黄,香气四溢,表面还有热油发出滋滋的声响,三人皆偷偷的咽了咽口水,沈柏把狼腿放到自己面前用力闻了一口,顿时口舌生津,迫不及待的削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肉还很烫,沈柏被烫得张着嘴巴一个劲哈气,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过哼哧哼哧半晌,那块肉还是被沈柏吞进肚子里,舌头被烫得发木,肉是什么味道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吃出来。
吴守信冷嗤一声:“太傅府是缺你吃穿了吗,你要这么狼吞虎咽?”
你懂什么,小爷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上一顿热乎的东西!
沈柏甩了吴守信一记白眼,拿起狼腿就要啃,钱淮玉沉声提醒:“太子殿下还没来,轮得到你吃吗?”
沈柏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馋得不行,据理力争:“太子殿下和顾兄去追火狐了,说不定直接回营地了呢,就算殿下和顾兄来了,这里还有这么多猎物,我再帮他们重新烤不就是了。”
沈柏说完又要下嘴,钱淮玉拔出长剑直指沈柏,冷声命令:“放下!”
狗日的,为了讨好太子殿下诚心想饿死小爷不成?
沈柏恨恨的咬牙,也来了脾气,继续去咬,熟悉的破空之声传来,吴守信厉喝:“小心暗箭!”
钱云山和钱淮玉同时撤身避开,沈柏举着狼腿反应不及,被吴守信揪着后衣领拎到一边,那支箭如昨日一般,笔直的射进火堆里,顿时火星四溅。
拴在一边的马受惊嘶鸣,吴守信挥剑斩断马缰绳,先行上马,俯身去抓沈柏的腰带,又是一支利箭射来,吴守信被迫收回手,见沈柏还傻愣愣的举着狼腿,不由恼怒:“还不把它扔了,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吴守信说完又去拉沈柏,这次沈柏稳稳抓住他的手,却不是顺势上马,而是猛地用力一把将吴守信拉下马来。
吴守信毫无防备,跌倒在地,正要发怒,沈柏抢走他腰间的佩剑,将狼腿塞进他手里:“吴兄,借你马匹一用,以前咱们在太学院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沈柏说完拿着剑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往前跑了几步,拉着马缰绳回头看着吴守信:“吴兄,劳驾帮我把狼腿带给太子殿下,再替我带句话,沈柏一定不负殿下所望,活着回到校尉营!”
说完这句话,沈柏夹了马腹冲入林中。
天已经完全黑了,又有雾气升腾起来,前面的路看得不是很清楚,有好几次,沈柏都差点直接撞到树上。
身后的箭完全没有停下,一路都可以听见利箭射到树干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沈柏手心全是冷汗,昨晚的狼群她还能安慰自己是赵彻想考验顾恒舟的身手安排的,今天却再找不到借口,赵彻不仅是想警示她,甚至……想杀了她!
险象环生,沈柏没有心思去想赵彻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不停地往前跑,然而身后放暗箭的人一直穷追不舍,嗖嗖的箭声越来越密集,沈柏俯身抱住马脖子,一支利箭擦着耳朵射到旁边树上,温热的血立刻顺着下颚骨流下。
太过紧张,沈柏只感觉痛了一下就麻木了。
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沈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然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左肩猛地一痛,整个人被巨大的惯力带得从马上跌下,却没有立刻落地,而是失重悬空了一会儿,才重重砸到地上。
耳朵一阵嗡鸣,脑袋也跟着变得空白,呼吸停滞,过了好半天,沈柏才轻轻咳了一声。
呼吸重新涌入肺腑,沈柏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等呼吸平稳,沈柏捂着左肩坐起来,意料之外的没有摸到一手血,诧异的拉开衣领,后知后觉的想起她身上还穿着赵彻让人送来的银丝软甲。
舔唇笑笑,沈柏松了口气,连她也不知道赵彻是想让她死还是不想让她死了。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燃,沈柏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小山洞里,山洞不大,里面有流水,冲了一堆松软的砂石进来,沈柏恰好掉在这些砂石上面,捡回了一条命。
沈柏站起来把火折子举高一些,看见洞壁上满是滑腻的青苔,洞顶的缝隙很小,有落叶遮掩,月光几乎透不进来,上面的人应该也很难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个山洞,地上有一些动物的骸骨,应该是失足掉下来活活饿死的。
洞里只有一些潮湿腐朽的枯木,没办法生火取暖。
沈柏借着火折子在洞里细细摸索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出口,盖上火折子,沈柏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的骂出声:“狗日的赵彻,抢小爷吃的就算了,还把小爷往死里整,要是小爷真死在这儿,以后没人帮你跟那群老狐狸对骂,小爷看你上哪儿哭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密林里,赵彻打了个喷嚏。
死士送上披风,赵彻抬手制止:“不用,本宫的身体还没那么虚弱,应该是某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骂本宫。”
死士退下,过了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逼近,钱云山、钱淮玉和吴守信下了马,走到赵彻和顾恒舟面前跪下齐声行礼:“拜见太子殿下、世子殿下!”
赵彻掀眸看向吴守信:“手里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