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勉强强罢。”纪青盈主动搂住靖帝，把头埋在他怀里，鼻子又有些酸酸的。眼前虽然有相似的摆设，她却再回不去了，不过，有这样用心的他，大约……也是另外一种人生的圆满罢？
  “你便这样喜欢么？”靖帝听出纪青盈声音里那一点点的细微变化，便牵着她到床边坐下，又抚了抚她的背，“那昭阳殿也可以换个模样摆设，只要你喜欢就好。”
  “不用。”纪青盈摇了摇头，主动抬头去亲他，“我喜欢的，只是跟你在一起。”
  骤然被发了糖的靖帝几乎是怔了一瞬，随即眉目之间的笑意才慢慢舒展开，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过了片刻之后才重新低头吻下去：“上元之前咱们都不用回宫了。”
  “上元？”纪青盈在靖帝的一个长吻之后才稍微透了口气，“今天才腊月二十四……”还没算清楚到底这会是多少天的一个长假，整个人就被靖帝直接扑倒。
  第151章 【后记】
  天尧二年的春天来得很迟, 直到二月底那种乍暖还寒的气息还没有散去, 皇宫里的花树也迟迟没有吐出新芽，朝廷上有关靖帝后宫的争议却渐渐甚嚣尘上。
  主要的议题就是靖帝是否应该再次选秀。去年随着夏太后的勇于作死, 昭仪鄯芷华和荣华夏珊珊都一齐彻底陨落。而余下的英、宁、福、虞四位妃嫔无论位分是升是降, 彤史上始终没有纪青盈之外的名字。虽然纪青盈照旧恢复了晏如萱的身份，也再进一步得了统领六宫的萱妃名位，但靖帝始终独宠一人，到底还是引发了宗亲与朝臣的议论纷纷。
  靖帝好像也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只是让宗景司和群臣议了又议，这让百官们不免有些怀疑——或许皇上确实想开了，想要再挑几个新人？
  然而这个挑新人的章程还没个最终的定论, 三月初六靖帝便即昭告群臣, 郗太医刚刚确诊了昭阳殿萱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在萱妃平安生产之前，莫说妃嫔不进新人, 连宫女宫监侍卫杂役, 非在宫中服侍三年以上者皆不得入。
  宗景司司正稍微再提了几句, 靖帝便沉了脸：“朕素来子嗣艰难，萱妃此孕不易, 若是谁非要塞人到宫里，一旦萱妃有什么胎像不稳，一体相关之人，九族连坐！”
  朝堂上登时噤声，站在最前头的首辅英国公和老成持重的谦王爷原本就没说过话, 此时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仍旧不发一言。
  皇上对萱妃的心思，到现在还有人不明白？那真是连坐了也不冤枉。
  随后的日子便越发过的仿佛流水一样，靖帝在前朝发了雷霆，后宫的英昭仪已经晋封为贵嫔，一门心思地继续打理着六宫事务，将各宫门禁管理得仿佛铁桶一般，莫说是在靖帝面前已经彻底失去情面的宁妃和虞宝林，就算是重回福贵嫔之位、还算偶尔能跟靖帝说两句话的宝音也绝对没有踏足昭阳殿的机会。
  这样两厢保护之下，纪青盈养胎的日子就过得格外清闲，除了动手做几件孩子的衣服之外，就是变着花样做吃的，非常偶尔的时候，也会将那块唯一不算完全失去作用的君心玉摸出来看一眼。君心玉只剩下一个提示：
  【君心值：99%】
  【提示：若君心值到达100%且稳定不变之后，君心玉将完全变色，玉牌只显示君心之主的姓名，以为纪念】
  纪青盈其实有点不大明白，反正都脱离了这个宫斗系统，为什么还会留给她这样一个道具？算是衡量夫妻感情的最后参考用品么？还是作为系统纪念品呢？不过显然她是不会再有答案，想一想也就丢开了。
  数月时光忽忽而过，十月末，可以说是在举国瞩目之下，纪青盈在昭阳殿平安产下一女。靖帝为此欢喜非常，立刻给女儿赐封号为元珍帝姬，又晋封纪青盈为萱贵妃。而对这个消息似乎也有些欢喜的某些宗亲与臣子居然在上表庆贺的同时，再次提起了选秀之议。
  靖帝立刻批复：可以。
  然而那些跃跃欲试的贵戚宗亲还没来得及递交下一道表章，天祈园就传来了一道消息：十一月初六，太上皇肃帝，龙驭上宾。
  国丧之中靖帝悲痛非常，表示自己要为父亲守孝百日，群臣百官同禁宴乐嫁娶。
  这是国孝国丧，大节大礼，谁敢说一个不字？
  好容易等到天尧三年开春，宫中除服，选秀之事终于重上议程，也有故旧老臣恳切相劝，皇上还是要多多开枝散叶才好。靖帝当场表示：可以，不过因为先前风波种种，先帝后宫之中又阴谋频频，此番选秀必须非常严格。
  首先，娘家地位太高的不要，以免勾结外戚参政议政；娘家地位太低的不要，以免教养不够良好，对天家妃嫔和谐发展不利。
  其次，年龄太大的不要，入侍宫中可能心情浮躁；年龄太小的不要，心性不稳无法在宫中好好侍奉。生肖月份与靖帝本人相冲的当然不要，生肖月份与萱贵妃相冲的也不要，当然了，跟皇长女元珍帝姬月份相冲的更不要。
  然后，容貌太美的不能要，狐媚惑主很危险；容貌不美的也不要，靖帝觉得自己看惯了萱贵妃，不好看的看着难受。
  还有……
  靖帝还没说到一半，英国公就不厚道地笑了出来：“皇上，其实除了萱贵妃，您都不要。”
  靖帝面不改色：“也不是，只要能够符合那些标准，还是可以考虑的。”
  于是一条条的标准继续说下去，最终宗景司和礼部只能报上去，今年没有合适的秀女可以入选，皇上您再等等吧。
  这一等又是一年，昭阳殿毫无悬念地又传出了萱贵妃怀孕的消息。于是在天尧四年的年初，众望所归之下，萱贵妃终于生下了皇长子，靖帝大赦天下，并下旨要在四月祭天，萱贵妃同行同祭。
  宗景司和礼部直接奏请：萱贵妃为忠臣晏阁老之后，又为皇上生育子女，请立中宫。
  靖帝表示了一下慎重的犹豫：这合适吗？
  群臣的内心都是无语的：皇上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花开花落，日出日落。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到了天尧十一年的时候，稳居中宫七年的景萱皇后纪青盈膝下已经得了二子二女，礼部和宗景司也彻底放弃了选秀的奏请——皇上每多得一个孩子就在选秀的要求上多加个七八条，完全符合条件的哪里去找？
  至于宫中那么清净，皇上自己乐意就行了。
  英贵嫔早在天尧五年，纪青盈立后的转年就报了一个病故，以贵妃之礼风光大葬，而英国公府则多了一个莫名的养女楼如燕，沉了半年之后不声不响地嫁给了升任中书司马的晏文昭，成了皇后纪青盈的嫂子。明白这当中是什么缘故的人不少，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说到底都是皇家内务，外人有什么好搀和的。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到了天尧八年，封了顺嫔的虞缭绫也“病故”了。只不过她出身要低得多，去向也无人关注。
  另一方面，福贵嫔就执拗多了，一直到天尧十年，皇后第四次怀孕的时候仍旧没有完全放弃靖帝。这时候靖帝和纪青盈都不想多说了，还请了已经成为晏司马夫人、生了两个儿子的慕容燕进宫来劝福贵嫔，退一步转个身，人生还是可以有别的幸福。
  福贵嫔却崩溃大哭，实在不明白自己多年苦守的真心，靖帝怎么就丝毫不动心呢？
  慕容燕劝了两回发现也说不通，只能回报给靖帝与纪青盈，让福贵嫔留在宫里无妨，对她而言也能算是求仁得仁，跟宁妃做个伴也好。
  纪青盈到底不想过于勉强福贵嫔，若说能够另有姻缘，对福贵嫔甚至宁妃来说都是好的，但如果将她们送出宫去都是被家族遗弃或者出家，那就还不如在宫里生活。
  随着孩子们一点点慢慢长大，纪青盈的生活也越来越忙碌，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幸福的，只不过先前曾经经历过那些波折起伏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会让她格外牵挂担心靖帝和孩子们的健康。尤其是每年田猎之时，或是靖帝偶尔想要亲自出宫办事，纪青盈都会担心很久，若是靖帝身体有什么不好，她就特别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甚至还会做噩梦、难以安眠，后来靖帝都会在一切能带她的时候就带上她，好让她在自己身边能够安枕无忧。
  这个习惯靖帝保持了很多很多年，他总是记得自己的妻子很怕与他分开，也很担心他的身体，以至于到了暮年病重的时候，靖帝最担心的就是纪青盈以后会不会睡不好。
  不过再如何留恋不舍，人生总是有尽头的。
  纪青盈在七十五岁的时候做了太后，这时候她的重孙子已经开始会奶声奶气地读靖帝写的诗词给她听，她的重孙女也会用手绢折一朵花给她戴，纪青盈却还是会在独自躺卧的夜里，偷偷哭得像一个孩子。
  她想他。
  此时此刻，唯一还能陪着她的，就是那块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君心玉。玉佩早在五十年前就因着靖帝百分百的爱恋而变成了完全莹润的白色，上头还清晰地显示着那全心全意爱她之人的名字：孟怀渊。
  在某一个春日的午后，越发年迈的纪青盈忽然想起了当年与靖帝初见时候的样子，就想去亲自找一找那时候所戴的簪子，那簪子的样子很简单，也没什么特殊来历，只是当年纪青盈自己觉得很好看。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她内心深处仍旧还是有一点点简洁的审美执着，提醒着她原本来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