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节
作者:六道      更新:2021-05-21 13:11      字数:6200
  万贯听得认真,背后的衣服不知不觉的被汗水浸湿好大一片。她正色回道:“风王殿下,小女子说过月秀山庄不会参与国战之中,无论谁输谁赢,都会置身于事外,这点请殿下尽可放心。小女子只是一商人,没有兴国安邦的雄才大略,更没有杀身成仁的信念和意志,只求能保祖业的平安,让月秀山庄不至于在小女子的手上断送。”
  “秀婉小姐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唐寅一笑,说道:“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工商二者尤为重要,我能用到你月秀山庄的地方还有很多,甚至,可以让你月秀山庄的生意扩展到莫地、宁地和风地。”
  万贯闻言倒吸了口气,倘若真能像唐寅说的这样,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唐寅会这么支持月秀山庄吗?
  在风国,范家才是名副其实的工商业巨头,风国每侵占一块土地,范家总会在第一时间把触角延伸过去,其一,范家的家底足够雄厚,其二,范家的长女可是风王夫人,自然会得到风国朝廷的支持。要月秀山庄把生意扩展到风国各地,无疑会触碰范家的利益,与范家产生竞争,那不是以卵击石嘛!
  想到这里,她暗暗摇头,不确定唐寅这么讲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她皱起眉头,说道:“小女子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月秀山庄只要能维持现状小女子就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敢妄加奢求?”
  唐寅乐了,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着万贯,笑道:“秀婉姑娘一再说自己是商人,难道商人还有嫌自己赚钱太多的道理?”
  通过和唐寅的交谈,万贯能感觉出他的机敏,在他面前最好也不要说假话。她实话实说道:“小女子当然不会嫌钱多,只是……不想自寻死路罢了。”
  唐寅面露迷茫之色,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不知唐寅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万贯幽幽说道:“月秀山庄若是进入风国,那风国的范家又岂能容得下月秀山庄?”
  “哦!”唐寅眨眨眼睛,领会了她的意思,忍不住仰面大笑起来,说道:“偌大的风国,各行各业,那么多的领域,又怎能是一两个大商家所能垄断得了的?秀婉姑娘多虑了。”
  风国的工商业绝不是靠范家一家所能支撑起来的,引进月秀山庄,从某种意义上讲,即能进一步充实风国的工商业,又能起到一定的竞争作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以上的前提条件是月秀山庄得能让唐寅信得过。
  听唐寅的语气,此事不像是随便说说,也不像是在做试探,万贯心中顿是一动,若风王是诚心实意地邀请月秀山庄进入风国,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她心思急转,稍愣片刻,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叩首说道:“风王殿下的大恩大得,小女子没齿难忘,以后只要是殿下有令,月秀山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寅含笑把她搀扶起来,幽幽说道:“秀婉姑娘请起,我还是那句话,月秀山庄不与我风国为敌,便是我风国的朋友,对朋友,我一向是大方得很啊,哈哈!”
  看着笑呵呵的唐寅,万贯心中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身为桓人,唐寅就是最大的仇敌,可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桓国目前的局势根本不是靠自己或一个小小的月秀山庄所能扭转,与其不自量力的自取灭亡,还不如顺应变迁,为月秀山庄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们争取一块立足安身之地。在万贯身上,即有亡国之民的无奈之情,也具有商人善于变通的精神。
  当晚,唐寅在月秀山庄住下,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万贯还特意把自己所住的主院让出来,并在主院的周围布置下大量的家丁和护院。
  如果唐寅在月秀山庄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万贯最担心的就是唐寅在月秀山庄发生意外,结果还是出了大事。
  和万贯谈完,唐寅便回房休息去了。他没有睡在万贯的卧房,人家毕竟是女子,他住在里面不合乎礼数,也不习惯,他休息的地方是在厢房。
  不过厢房里面也有些女子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味,唐寅感觉没什么,但这恰恰影响到了他的嗅觉。
  深夜,万籁俱寂,月秀山庄也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唐寅在床榻上睡得安稳,阿三阿四、程锦等人则在房外小心翼翼的守夜。可谁都没有想到,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唐寅所住的厢房内部竟然出现了刺客。
  刺客并非是从外面进来的。
  在静悄悄的房中,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悄然无声地多出一只小黑窟窿,只有拇指粗细,很快,一支纤细的竹筒从里面缓缓伸出,丝丝的白烟由竹筒口内喷放出来。
  只是眨眼工夫,白烟就在房内蔓延开来。其实即便唐寅在睡觉的时候依然十分敏锐,但厢房里特有的幽香味影响了他的嗅觉,当烟雾已完全蔓延开,他竟是毫无察觉。
  等了一会,竹筒慢慢收了回去,又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听墙壁上发出咯的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紧接着,原本平滑的墙壁突然凹陷下去一块,并慢慢升了上去,时间不长,墙壁上多出一只不足米宽的小门,三条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从小门里一步步地走了出来。这三人手中皆提着钢刀,高抬腿,轻落足,走路无声,就如同是三只鬼魅突然出现了似的。
  他们前先放出的迷香让唐寅没有任何的察觉,但墙壁凹陷下去时发出的那声轻响却把唐寅惊醒了。
  他有夜眼,旁人或许看不清楚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房内竟然还有密道!唐寅心头一震,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有人要借助密道来行刺自己!
  他下意识地运动体内的灵气,可不运气还好,这一运气,顿觉得头昏脑胀,周围的一切皆在自己眼前飞速的旋转。
  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已中了刺客的迷香。唐寅惊出一身的冷汗,不过这时候他又不能声张,一是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喊出声来,二是即便他喊出了声,在外面的阿三阿四、程锦等人冲进来前,这三名刺客可能也把自己砍成好几段了。
  眼睁睁看着那三名刺客一点点的向床榻接近,可唐寅却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而且头脑的眩晕感越来越重,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睡意如洪水猛兽一般向他席卷过来。
  可他不敢睡过去,他心中明镜似的,自己这时候若是睡着,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危急时刻,唐寅本能的摸向自己的弯刀,他的手在被下慢慢移动,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刀身那一刻,寒铁的冰冷感让他的神智顿是一清。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唐寅张开手掌,猛的把弯刀的刀身握住,锋利的刀刃立刻把他掌心割破,鲜血流淌出来,手掌上传来的痛感也让唐寅的体内又迸发出一股力量。
  他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故意装睡,他明白,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和刺客抗衡,他能生存下来的唯一希望就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说时迟那时快。三名刺客仿佛三条鬼影,并排站在床榻前,三个人,六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平躺于床榻上的唐寅。
  无须睁开眼睛,单单是三人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就已让唐寅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
  三名刺客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把手中明晃晃的钢刀举起来,看准唐寅身上的要害,准备狠砍下去。
  就在三人要出刀的瞬间,平躺在床榻上的唐寅猛然一个翻身,出人意料的坐了起来,与次同时,弯刀挥出,在黑漆漆的房中画出一道电光。
  突如其来又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刀,三名刺客毫无防备,其中一人就觉得自己的脖颈突然一凉,接着,耳中传来嘶嘶的声响,眼前变成一片血红。
  第615章
  嘶!鲜血由那名刺客的脖颈处喷射出来,溅满床榻,也溅得唐寅满脸满身。突变让另外两名刺客下意识地发出惊叫声,随后,二人手中的双刀并举,对准唐寅恶狠狠劈砍下去。
  刚才抽冷子攻出一刀的唐寅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时候再想闪躲对方砍来的双刀,实在力不从心。他咬紧牙关,横起手中的弯刀,硬接对方的双刀。
  耳轮中就听当啷、当啷两声脆响,唐寅原本坐于床榻边沿的身躯被硬生生地震退到床榻的最里侧,若非身子顶到墙壁,他还不知道要被震出多远呢。
  这还多亏刺客在行刺之前服下散灵丹,如果他二人砍出的是灵刀,就算没把唐寅劈死,也得把他震死。
  在房外看守的修灵者太多,其中还有大批对灵压异常敏锐的暗系修灵者,若刺客不事先服下散灵丹,根本就无法接近唐寅,恐怕人还在密道当中就得被人有所察觉。
  两名刺客把唐寅震退后,双双跳上床榻,继续抡刀追砍。唐寅手中的弯刀已被震落,哪里还有东西帮他格挡对方的杀招?
  千钧一发之际,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身下的被子抓了起来,对准迎面而来的敌人反扑过去。
  扑、扑!双刀皆砍在被子上,随着两声闷响,被子被砍出两条大口子,刀锋又顺势砍倒唐寅的双肩上,将他的双肩划出两条长长的血痕。
  他随机应变的本事太强了,如果他刚才是退避,即便用被子垫刀,自己也得被对方劈成三段,可是他不退反进,使对方砍下的双刀来不及运足力道,再加上被子的稍做阻挡,使双刀砍到他身上时已没剩下多少力道,只是在他的肩膀上划出两条口子,未伤及筋骨。
  趁着对方稍愣片刻的机会,唐寅把体内最后一点力气也全部用出来,双脚一同踢出,分别蹬在两名刺客的胸口上。
  嘭、嘭!随着声响闷响,那两名刺客在床榻上站立不住,双双仰面摔了下去。
  落地的一刹那,二人的双手猛的用力一拍地面,又双双站了起来,四目喷火,满面狰狞,举起钢刀,再次冲向唐寅。
  唐寅现在是再也没有力气了,眩晕感侵蚀掉他脑中最后一根神经,在他眼前发黑,晕睡过去前的一刻,他隐约看到房门被人撞开,耳中也隐约听到嘶吼之声。
  那并非是他晕睡前的幻觉,两名刺客还没冲到床榻前,厢房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撞开,两名刺客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后脖根一紧,接着,两人的身形双双横飞出去,撞碎窗户,由房中直接跌到屋外。
  扑通、扑通!两名刺客落地后,身子又轱辘出好远才停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摔散架了似的,两人还想从地上爬起,周围已突然现身一大群暗系修灵者,拳头如雨点一般劈头盖脸的落在两人身上。
  这两名刺客倒也果决,见行动失败,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咬碎口中暗含的蜡丸,二人的身子猛然抽搐几下,而后,两眼外凸,七窍流血,绝气身亡。
  四周的暗箭人员同被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去探二人的鼻尖,可哪里还有呼吸。
  “他娘的,刺客服毒自尽了!”一名暗箭人员不甘心地握起拳头,狠狠锤了下地面,随后站起身形,向周围的同伴急声说道:“快去抢救大王!”
  此时,厢房里业已聚满了人,除了程锦和阿三阿四外,其余的都是暗箭人员,至于月秀山庄的家丁护院统统被暗箭拦阻在屋外。
  刺客是从厢房里的密道进入的,傻子也能看出来刺客肯定是月秀山庄里的人,现在程锦他们哪里还敢让月秀山庄的人靠近唐寅。
  这时候,整个月秀山庄也像是炸开了锅,人声鼎沸,嘈杂四起,家丁、护院穿梭不断,缉拿刺客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万贯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由于来得太匆忙,她还穿着中衣,外面只是简单的披了件大氅。看到下面的家丁、护院都聚在院中,万贯大声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秀山庄管事的老者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万贯近前,颤声说道:“小姐,大事不好了,风王殿下刚才……刚才在房中被刺客行刺了……”
  听闻这话,万贯的脑袋嗡了一声,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她暗叫一声完了!不仅是她完了,整个月秀山庄也完了!山庄布防这么严密,怎么可能会出现刺客?刺客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些什么人?
  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但脑袋业已乱成一团,整个人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小姐、小姐——”老管事急声呼唤。
  正在这时,就听吱的一声尖啸,一道火光直冲云霄,升到半空之中,就听嘭的一声闷响,天空中爆出一大团红艳又耀眼的光焰。那正是暗箭特有的传送紧急信息的烟花。
  万贯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身子猛的一震,一把把老管家的胳膊抓住,急声问道:“风王殿下现在身在何处?是……是殁还是伤?”
  老管家摇摇头,说道:“老奴也不清楚,风王现在还在厢房里……”
  不等他把话说完,万贯已快步冲了过去,她穿过人群,来到厢房的门前,只见前面有十数名暗箭人员把房门挡得严实合缝。
  她走上前去,急声说道:“小女子是月秀山庄庄主,现在要见风王殿下……”
  暗箭人员站于原地动也不动,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阴冷地盯着万贯。他们当然知道她是谁,也正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让她进入。无人说话,人们只是眼睁睁地瞪着她。
  “你们赶快放开,小女子要见风王殿下!”
  现在万贯最急于弄清楚的就是唐寅的死活。如果风王没死,她或许还有申辩的机会,若是风王已死,那她以及月秀山庄就彻彻底底没救了。
  不管她心里是多么的焦急,但暗箭人员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即无人应话,也无人给她让路。这下万贯是真急了,懒得再多说,也顾不上男女之间的避嫌了,直接侧身硬往里面挤。
  暗箭人员可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见她要硬闯进去,一名暗箭人员伸手按在她的胸前,用寸劲猛的向外一推,同时大喝道:“大胆!”
  万贯有练过一些灵武,但她那点灵武本事和暗箭人员比起来差得太远,她感觉自己像被奔腾的马匹迎面撞到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重重地跌落出好远。
  见状,院中的家丁、护院们一拥而上,有女眷七手八脚的把她搀扶起来,其他的人则是向暗箭人员怒目而视,不少人还把武器亮了出来。
  暗箭人员对满院子的修灵者简直视若无睹,一个个站得笔直,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握住肋下的刀把,脸上死气沉沉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千军万马之中暗箭都没有怕过谁,在高官显贵面前暗箭都能昂首挺胸,又怎会把这些快成亡国之奴的桓人放在眼里?
  “谁都不许动手!”被女眷们扶起来的万贯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她向前急走两步,转回身,冲着众多的家丁、护院们连连摆手。
  先稳住自己的手下人,她才回身向暗箭人员拱手说道:“小女子绝无恶意,只想看看风王殿下……殿下的伤势如何?”
  依旧无人回答她,这时候,从房内走出一人,正是暗箭的头领程锦。
  万贯和程锦接触过两次,和他还算有点私交,看到程锦出来,她如同见到救星,急步上前,关切地问道:“程将军,风王殿下他……”
  程锦皱了皱眉头,向左右看了看,然后抓住万贯的胳膊,把她向一旁拉了拉,冷声问道:“刺客可是万庄主派的?”
  “当……当然不是!”万贯脸色煞白。
  “那房中为何会有密道?”程锦目光冰冷,凝视着她,说道:“刺客正是通过密道才潜入大王的房中,万庄主把暗藏密道的房间让于大王居住,是何用心?刺客若非你月秀山庄的人,又怎会知道这条密道,又怎会进入这条密道?今晚的行刺之事,万庄主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了。”
  听完程锦这番话,万贯傻眼了。厢房里有密道,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别说厢房里有,她的卧房里面也有,两者是连着的。当初之所以建造这条密道,主要是用来避难逃命的,由于一直没有使用过,她几乎都快把这条密道忘记了,谁能想到,正是她的这个疏忽,险些酿成大祸。
  呆了好一会,她激灵灵打个冷战,急声说道:“密……密道之事是……是我疏忽了,忘记知会风王殿下和程将军了……”
  她话还没说完,程锦已不耐烦地打断道:“万庄主,这样的话,你自己会相信吗?”
  “可这……这确是实情啊!”万贯急得汗如雨下,泪珠都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并非她沉不住气,而是行刺君主的罪名实在太大了,任何人都背负不起,因为这不仅仅是涉及到一个人或一个家族的死罪,而且会牵连到成千上万的人,甚至整个月秀山庄乃至和月秀山庄有过往来之人都要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