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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减西      更新:2021-05-23 17:44      字数:2261
  嘈杂的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纪老爷子出现在楼梯上。
  身穿长袍马褂,藏青的丝缎上绣着同色丝线暗纹,气定神闲。
  一旁是伉俪情深。
  纪老夫人身着一件深蓝双襟旗袍,银线琵琶扣相得益彰,雍容华贵的微笑恰到好处。
  另一旁是绝色佳人。
  纪得挽着爷爷,单手提着裙摆,得体大方,遗世独立。
  微卷的头发好看的挽起,小巧的耳垂上点缀着一对粉钻耳环,拉长了脖子的线条,精致剔透。
  她嘴角微扬,笑眼迷人,补了妆以后气色更佳,当真是灿如春华。
  霎时间一片寂静,时间好似定格,陆禾眼里只剩她。
  娇俏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下楼,伴在爷爷身旁,一颦一笑,温婉附和。
  他们在的地方四周自然而然地空出一圈,是气度,也是威严。
  纪老夫人作陪了几个旧识,便被其他太太簇拥去一旁坐着饮茶了。
  身边人适时递上楠木拐杖,纪得陪着爷爷,总要认识一圈才算完。
  四周悄悄起了议论的声音。
  当年,纪家独女风光无限,这是大家公知的事。
  殊不知孙女亦是倾国倾城,真真是秀靥艳比花娇。
  这一番亮相,怕是有前扑后继的名门贵胄要踏破纪府的门槛喽。
  大家都在猜纪老爷子这场,明着是庆生,暗里是择婿。
  几个叫的上名号的大族都参加了,还有那些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
  谈笑风声间,就走到了陆禾一行人面前。
  “纪爷爷,您好。”
  长辈面前,陆禾识大体地上前问安。
  就是这小子啊。
  纪元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面上自然是和气寒暄。
  “你爷爷身体如何,我亲自致电都没能请得动他,脾气倒是大。”
  纪元海新得了一幅张旭的字,本想与他炫耀一番,这臭老头不服气,愣是推诿不来。
  陆禾确是没收到请柬,但陆家收到了。
  想起临行前去老宅见爷爷的那一面,身健挺拔的大个子老头眉毛都差点气飞,哆哆嗦嗦地砸了电话。
  忽觉好笑,这些长辈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到底是一家人,该圆还得要圆一下。
  “爷爷前几日子受了风寒,医生嘱咐了静养。他闷了好一阵子,着实想出来放放风,奈何家人放心不下。”
  陆禾礼数周全地回答,“今次前来,特意带了一份薄礼,聊表心意。爷爷说,知己难逢,改日定上门讨酒喝。”
  一番客套下来,纪老爷子通体舒畅,嘴角的弧度都加大了几分。
  他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尽是巧语,瞧一眼就看得出是个精明人,知分寸,守礼教。
  看着纪得的目光倒是不知收敛,那眼珠子恨不得粘在宝贝孙女身上。
  瞧得出陆禾的明目张胆,也自然能分辨出纪得巧笑嫣然下的真切欢喜。
  都是藏不住人,且得历练着呢。
  一圈下来,纪年琴换了纪得,陪在父亲身边,应酬自如。
  谈笑风生间,一些决策,几桩合作案,就这么敲定了。
  纪家用一场生辰拉开的立威之举,确实是立竿见影,圆满收尾。
  婉拒了几个搭讪和邀约,纪得真的是有些累了。
  自小娇贵惯了,高跟鞋站得稍久,勒得脚踝浅浅一圈,不多时便红了印子。
  陈澜正在她靠墙喘息的时候走过来,牵着她走到侧边隔间的沙发上坐着。
  “累了吧。”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双软绒平底鞋,单膝靠地地解下她的高跟鞋,为他换上。
  大约是第一次换,手略微显得笨拙,几次不得法。
  纪得刚见他跪着便急了,想拉他起来。
  奈何脚被他控着,使不上力。
  “陈澜哥,你快起来,我自己换。”
  终于是换好了。
  陈澜起身,笑笑地看着她。
  此刻少女霞飞双颊,秀气的双眉透着惊扰,看得男人心头一紧。
  “现下舒服点了吧,你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外头人多,烟酒味重,别出去了。爷爷那边我会去说。”
  用医生的口吻嘱咐着,少女的脸色这才稍稍松弛,看来是不见外了。
  陆禾与沈拓父亲碰见。
  上次的失约,正巧这回遇上了,便寒暄几句。
  “那方古砚是难得的好物,费心了。”沈父说道。
  “一份心意,沈叔您别介怀。”陆禾谦逊的说。
  “改日来家里吃饭,沈拓他们哥俩有你一半妥帖,我就安心了。”
  “您谬赞了。”陆禾笑着答应。
  “也别总顾着工作,早点定下来,带个儿媳妇回家,也叫你家里人放心。”
  长辈一贯的说辞。
  “好的,我努力。”
  陆禾低头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一样娇美的小脸。
  再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墙边,方才在视线里的人儿不知去向。
  环顾四周,也未见人影。
  心思一沉,有些异样。
  与沈叔叔道了别,他沿着纪得站过的墙边寻了过来。
  不远处一扇门半掩着,他走过去,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如临晴天霹雳。
  纪得坐在沙发上,面前半跪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托起少女盈盈一握的脚腕,为她换鞋。
  从男人的角度望去,一幅你侬我侬的浪漫画面。
  而自己仿佛是个第三者,偷窥了没有他的故事情节。
  胆怯来得比什么都突然。
  陆禾后退了一步,直直靠在墙边,低头不语。
  真正打败他的。
  是那句“陈澜哥”。
  这么亲昵自然的称谓,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对另一个男人。
  她面色柔情,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在陆禾眼里,是重重的一记耳光。
  打散了他的三魂七魄,连带着从前种种的穷追不舍都怯了步。
  三十年的人生里,陆禾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质疑。
  大约是自己不够好,擅自打乱她的人生。
  凭着年少的那份执念,靠着树下的一见钟情,死死牵绊着她。
  自己,到底是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