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熟的牛排是倪烟自己吃的。
  考虑到倪翠花第一次吃牛排，可能会不适应，所以倪烟给她叫了份八分熟的。
  八分熟？
  服务生在听到这句话时，眼底充满了鄙夷。
  哪里来的乡巴佬，穿的倒是光鲜亮丽的，但是这层光鲜亮丽的皮，根本遮掩不住她们身上那种底层人士的穷酸气息。
  “不好意思两位同志，我们餐厅没有八分熟的牛排。”服务生眼底已经多了几分不耐。
  她来这里上班一年多，还没见过几个客户要点八分熟的牛排。
  就连五分熟的都很好。
  吃牛排最好的口感是三岁分熟。
  “怎么会没有八分熟呢？”倪烟微微抬眸，眼底流光溢彩，带着几分摄人气息。
  服务生居然有几分看到领导的压迫感。
  是错觉吧？
  这个小丫头明明看起来还要比她小几岁的样子。
  服务生不卑不亢的道：“来我们餐厅吃牛排的客户最低都是六分熟起步，抱歉，我们真的没有八分熟的牛排。”
  倪烟也没想着要为难她，温声道：“那就麻烦你帮我转告你们厨师长，帮我妈的牛排做成八分熟的，她吃不习惯五分熟的牛排。”
  “抱歉，”服务生嘴里在说着抱歉的话，可脸上却一丁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我们做不了八分熟的牛排。”
  倪烟放下菜单，微微蹙眉道：“你还没转告呢，你怎么就知道后厨做不了？难不成你们餐厅的牛排不是在后厨加工的？”
  “是在后厨加工的。”
  倪烟道：“那就请煎牛排的师傅，帮我妈的牛排煎成八分熟的。”
  “抱歉，做不了。”服务生还是那句话。
  这里是西餐厅，没点学历，不会英语的人还真进不来。
  别看她只是个服务生，但是工资比普通工人高多了。
  对于倪翠花和倪烟母女，服务生还真没放在眼里。
  两个乡巴佬而已。
  倪烟微微蹙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让你跟后厨打一声招呼很难吗？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的工作本分了？”
  “两位同志如果不想吃的话，大门就在那边。”爱吃不吃，她还不伺候了呢！
  倪烟淡淡一笑，并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而是道：“我要见你们经理。”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其他食客们的注意。
  大家都朝这边看过来。
  八分熟的牛排确实少见，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更是少见。
  他们想看看，倪烟到底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闻言，服务生的脸上一点点惧意也没有，反而笑着道：“好的，稍等。”
  这里可是西餐厅。
  除了服务生之外，所有的领导都是f国人，而且都不会说华语，他们只会说法语。
  倪烟想告状？
  她会说法语吗？
  看她的样子，估计连英文的26个字母都认不全。
  倪烟叫来经理，只会让她自己出丑而已。
  服务生见过太多国人，因为不会法语，跟上级领导沟通时那副手脚并用，丑态百出的样子。
  思及此，服务生的眼底全是不屑。
  没一会儿，一名身材魁梧，金发碧眼男人就跟这服务生来。
  “您好。”经理恭敬的弯腰，说出一句醇正法语。
  看到金发碧眼的餐厅经理时，众人眼里都浮现出看好戏神色。
  是个f国人呢。
  这下那个小姑娘怕是要栽跟头了。
  年轻人就是太冲动了，动不动就要见经理，做不了八分熟的牛排就走人呗。
  非得把事情弄得这么尴尬。
  倪烟没想到来的是个f国人，没有防备，小小的愣了下。
  边上服务生眼底不屑之色就更加明显了，她立即接话道：“经理，是这样的，这位客人胡搅蛮缠，想吃霸王餐......”她仗着倪烟和周边的顾客们不会法语，所以便颠倒黑白，言语之间已经将倪烟说成一个故意找茬上门吃霸王餐的刁钻客户了。
  边上，一个中年男人优雅的切了快牛排，朝对面年轻男子道：“小徐，你去帮帮那个女同志。”
  都是华国人，他实在见不得同胞这么欺负同胞！
  仗着会说几句法语，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的爸。”年轻男子点点头，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往倪烟那边走去。
  这个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与倪烟有过几次交集的上官徐。
  上次倪烟帮了他一次，正好这次他可以还回去。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口流利的法语声，很醇正，发音非常标准，如同人间四月的清风，悦耳至极。
  上官徐抬眸望去。
  只见那人的身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耀眼极了。
  这一次，不光是上官徐愣了，连带着周围的食客都惊呆了。
  这个小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他们听不懂法语，但是他们能感觉得出来。
  这种感觉很震撼！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的，请问你们餐厅做不了八分熟的牛排吗？”倪烟语调淡淡，却染着一股威慑力。
  边上的服务生的脸色煞白的一片。
  她不敢相信。
  这么流利的法语，会是从一个乡巴佬口中说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
  倪烟会说法语，那她算什么？
  算个笑话？
  听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餐厅经理弯了弯腰，恭敬的道：“这位美丽的女士，给您带来一次不愉快的用餐经历，真是非常抱歉！我这就安排后厨去给您制作牛排。顾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别说您要八分熟的牛排了，就算您要全熟的牛排，我们也会按照您吩咐的来。”
  “还有，您今天点菜品，我们全部给您免单。”
  餐厅经理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倪烟接着道：“免单就不用了，你们帮我把其中一份牛排做成八成熟的就行了。”
  倪烟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她要的就是一个态度和结果。
  “好的，您稍等。”
  语落，餐厅经理转头看向服务生，“你，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在这里上班了。”
  “经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服务生满头冷汗。
  她怎么能失去这份工作呢？
  这里月薪有100块钱一个月呢！她去哪里上班，能挣到100块钱一个月？
  服务生又忙着给倪烟道歉，“两位同志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们原谅我！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倪烟淡淡一笑，“抱歉，我只是个吃饭的食客而已，是否继续聘用你，这要取决于你的上级领导，我也爱莫能助。”
  今天如果换成一个不会法语的人，恐怕就要吃亏了。
  倪烟不是圣母，在她这里，只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没有以德报怨！
  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闻言，服务生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脚步踉跄的被人‘请’出了餐厅。
  上官徐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脸上的震惊并未完全褪去。
  怎么说呢......
  他是真的没想到，倪烟居然会说法语，而且还说得那么好。
  上官徐的父亲上官德辉的眼底也是一片赞赏的神色。
  这小姑娘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见，世界上是真的有才貌双全的人的。
  倪翠花惊讶的看着倪烟，脸上全是错愕的神色，让从来都不知道，倪烟还会说其他国家的话。
  “烟烟，你刚刚.....”
  倪烟伸手握了握倪翠花的手，“妈，我刚刚说的叫法语，您还记得咱们村以前那个叫安贵的知青吗？”
  “知道啊。”倪翠花点点头。
  倪烟接着道：“我的法语就是安贵教的。”
  以前水坝村的确是有个叫安贵的知青，她也确实教过倪烟几句简单的法语，所以倪烟这么说也没毛病。
  “哦，原来是这样啊。”倪翠花的眼底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倪烟点点头。
  不一会儿，所有的菜品都上齐了。
  倪烟拿起纯牛奶给小倪云喝。
  看到牛奶，小倪云开心的大笑起来。
  面对精致的西餐，倪翠花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烟烟啊，这咋也没个筷子呢？”
  倪烟笑着道：“妈，这是西餐，西餐都是用刀叉吃饭的，您看我，就像这样，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倪烟一边说着，一边优雅地切了快牛排下来，用叉子叉起来，放进嘴里。
  “等等！”倪翠花惊讶的出声。
  “妈，怎么了？”倪烟有些疑惑的看向倪翠花。
  “烟烟，这肉没熟啊，还带着血呢！赶快让他们端走，重新回锅里在热热！”
  倪烟微微一笑，接着道：“五分熟的牛排就是这样的，鲜嫩多汁，非常好吃。”
  倪翠花有些不能理解的道：“牛肉没熟怎么能吃呢！万一生病，得疯牛病了怎么办？”
  倪烟道：“妈，您那都是错误的观念，事实上，五分熟的牛排不仅能吃，而且口感和营养价值要比全熟的牛肉要好很多。就像昨天晚上的榴莲一样，看着不好吃，其实味道特别棒！”
  倪翠花微微皱眉，“真的假的？”
  倪烟接着道：“骗您干什么？妈，您先尝尝您盘子里的牛排。”
  倪翠花有些犹豫。
  不管怎样，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生肉。
  还带着血呢！
  看着就瘆得慌。
  倪烟道：“妈，您放心，我给您点的是八分熟的，不会带着血的。”
  闻言，倪翠花这才放心，拿起刀叉，学着倪烟的样子，开始切割牛排。
  看着倪烟切的时候挺简单的，但到了倪翠花这里，就像刀具都变钝了一样。
  倪烟笑着站起来，走到倪翠花身边，微微倾身，手把手教她用刀叉，“妈，您这样，在这样。”
  片刻的功夫，一整块的牛排，就别分割成漂亮的小块。
  倪翠花叉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
  牛肉上撒了柠檬汁和黑胡椒粉，吃起来并没有腥膻味，不老不柴，味道确实要比酱牛肉和红烧牛肉要好很多。
  倪烟都分了一块她盘子里的牛肉递给倪翠花，“妈，您在尝尝这个五分熟的。”
  倪翠花犹豫着接过，闭着眼睛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味道......
  好像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就像倪烟所说的那样，口感非常好，鲜嫩多汁，一口咬下去qq弹弹的。
  虽然口感很棒，但倪翠花还是更喜欢吃八分熟的。
  让她吃生肉，她有点过不去心理上那关。
  见倪翠花这样，倪烟也不勉强她，接着教倪翠花怎么吃蜗牛。
  在西餐上，吃蜗牛也是很有讲究的。
  像普通人吃田螺的话，‘嗦’一下就能吃到肉了，但吃蜗牛，却是有专用的工具的。
  看着盘子里六个大蜗牛，倪翠花惊讶的道：“烟烟，这个田螺怎么是白色的呀？”
  并不是倪翠花没见过蜗牛。
  而是这个蜗牛实在是太大只了，和田野里的蜗牛很不一样，所以她才会认成田螺。
  倪烟解释道：“妈，这是蜗牛。”
  闻言，倪翠花整个人都不能淡定了！
  “牛牛儿？！”
  牛牛儿是海城市的方言，也是蜗牛的意思。
  倪烟点点头，“是牛牛儿，不过妈您别担心，这个蜗牛和野生的蜗牛不一样，这是可食用蜗牛，它还有个英文名字叫helix，pomatia。”
  “牛牛儿也能吃吗？”倪翠花表示怀疑，“这个外国人也太奇怪了！尽吃些别人不吃的东西！”
  吃带血的生肉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牛牛儿都安排上了！
  好可怕。
  倪烟熟稔的挑了一只蜗牛肉，递给倪翠花，“妈，您尝尝。”
  倪翠花连连拒绝，“不要不要......”
  在乡下，牛牛儿连鸭子都不吃。
  倪烟笑着道：“妈，您知道这一个蜗牛要多少钱吗？您要是不吃的话，我一个人可吃不了六只。”
  “多少钱？”
  倪烟道：“28块钱一个。”
  “啥？28块一个？”倪翠花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倪烟点点头。
  “那这一盘子岂不是要168块钱？”
  倪烟继续点头。
  上次在国营大饭店也才吃了158块钱而已，这次一盘蜗牛肉就要168块，这也太贵了吧！
  倪翠花这才接过蜗牛肉，闭上眼睛吃掉了。
  吃着吃着，倪翠花突然发现，贵果然有贵的价值。
  这国外大蜗牛，可比田螺肉要好吃多了！
  吃着法式蜗牛，香醇浓郁的卡布奇诺，耳边萦绕着优雅的小提琴声，倪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当披萨送上来的时候，倪翠花还以为是张大饼呢。
  倪烟笑着跟她解释这是披萨。
  倪翠花连连感叹自己头发长见识短。
  倪烟道：“妈，目前西餐刚进军国内，就算是京城也才有两家而已，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且见识这种东西都是慢慢增长的，哪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
  京城不仅有西餐，还有日料。
  倪烟想着，下来来市里，一定要带倪翠花去吃日料。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倪烟刚好看到电影院的广告。
  大大的广告纸上映着《少林小子》这四个大字。
  “妈，咱们去看电影吧。”倪烟转眸看向倪翠花。
  倪翠花下意识的拒绝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倪烟挽着倪翠花的胳膊，“去吧去吧，妈，一张电影票才3毛钱呢。”
  3毛钱对于以前的倪翠花来说，可是一笔不少的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巨款！’
  但对于现在的倪翠花来说，根本不算啥，毕竟她们刚刚才吃过一盘价值168块钱的法国大蜗牛！
  “好吧，去去去。”倪翠花笑着开口。
  倪烟去买了两张电影票。
  电影院很大，里面的观众并不是很多，其中有一半都是结伴而来的情侣。
  小倪云很懂事，在看电影得过程中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像会看懂似的，聚精会神的看着大屏幕的。
  少林小子拍摄地点在桂林，风景非常优美，看到浸猪笼的那个情节，倪翠花不由得红了眼睛。
  好在也只有浸猪笼这个情节比较煽情，其他情节都相对轻松，幽默。
  一场电影看下来，让人身心舒畅。
  看完电影，倪烟又带着倪翠花去了一趟花卉市场，买了些桃树、苹果树、梨树等树苗。
  经过一家殡葬用品店的时候，倪翠花道：“烟烟，你抱着云云在外面等一下。”
  “好。”倪烟点点头，伸手接过小倪云。
  倪翠花转身往殡葬用品店里走去，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大袋子。
  回到家，倪翠花才将袋子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些金元宝和纸钱，还有五个空靈位。
  倪翠花接着道：“烟烟，马上就要到清明节了，咱们给你外公外婆，还有那三个妹妹，立个靈位吧，等清明节那天，给他们多烧点纸钱。”
  倪翠花虽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名弃婴，但她总归都是养父母养大的。
  立个靈位也是应该的。
  这是倪翠花第一次跟倪烟谈那三个被扔掉的妹妹，倪烟接着道：“妈，您确定，我那三个妹妹已经全没了吗？”
  虽然在农村，弃婴被抛弃在荒郊野外很难存活下去，但也不至于全部都没了。
  那个时候倪烟的年纪也小，根本不懂事，她也不知道那三个妹妹到底扔到哪里去了。
  如果没扔在后山的话，说不定还有活着的可能。
  倪翠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哽着嗓子道：“老二老三老四被扔掉之后，我也偷偷去后山找过，但是我找遍了后山都没找到，后山狼那么多.....”
  那是三个苦命的孩子，跟了她这个没用的娘。
  原本倪翠花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的，但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身为母亲，每每想到那三个苦命的孩子，她都会觉得痛不欲生。
  那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倪烟接着道：“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扔到后山呢，妈，您想别想的那么悲观，也许我那三个妹妹都还活在人世！”
  活着？
  听到这番话时，倪翠花好像看到了救赎。
  真的还活着吗？
  她不知道......
  倪翠花道：“你二妹要是还在话的，今年已经17岁了，三妹16岁，四妹最小今年刚好12岁......”倪翠花清楚的记得她们每一个人出生年月日。
  她只恨自己太懦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让她们生下来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倪烟道：“妈，您别难过，三个妹妹她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找到她们！”
  倪翠花擦了下眼泪，“我已经不奢求找到她们了，我只希望她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的活在人世。”
  “妈您放心，三个妹妹一定还活着，她们都还好好活着。”倪烟伸手将倪翠花拥抱住。
  倪翠花泣不成声。
  清明节这天下起了小雨。
  天气有些微凉。
  此情此景也正应了那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倪烟将柜子里的大衣拿出来重新穿上，跟着倪翠花一起来到外面燃烧纸钱。
  因为觉得那三个孩子仍旧还活着，所以倪翠花便没有她们准备靈位，她只供了养父母的靈位。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便过去了大半个月，市里的那两家商铺已经装修好了，就等着倪烟选日子开业了。
  倪烟将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六。
  距离开业时间还剩下五天。
  新商铺开业，肯定还要接着找新员工的，按照一个店配三个人的标准，倪烟还得在招6个人才行。
  这六个人倪烟当然还是得在村里找。
  倪烟给工钱高，村里的妇女们都非常愿意给倪烟帮忙。
  新员工肯定要提前熟悉工作环境，所以倪烟第二天便带着她们去奶茶店和面馆帮忙去了。
  上了三天班之后，这六个人都熟悉了工作流程，倪烟便带着她们去新店，为新店的开张做准备。
  这六个人分别叫刘春芬、赵慧、刘翠、王如玉、孙小雨、王冬至。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对倪烟也很感激，所以倪烟店铺交给她们也非常放心。
  在开业的前的第二天，倪烟特地买了些卤肉让大家带回去。
  众人都提着肉回家了，倪烟留在店里检查一些细节问题。
  “烟烟，你这个商铺真的后天开张啊？”隔壁商铺老板娘周小莲走过来凑热闹。
  倪烟平时非常热情，而且还懂得做人，在装修这段时间里，怕噪声影响到周边商铺，特地给大家送了些面包和奶茶，这一来二去的，大家都对她印象挺好的。
  倪烟点点头，“是的阿姨。”
  周小莲接着道：“烟烟啊，你准备这么多面条和奶茶，就不怕明天没那么多客户啊？你可别怪阿姨说话不好听，实在是这个商铺太邪门了！”
  倪烟笑着道：“阿姨，我有这个信心肯定能卖掉的。”
  反正倪烟是不相信这些风水问题的。
  如果真的是风水问题的话，岂不是这一排商铺都得关门大吉？
  可她看着其他家的生意还挺好的。
  更何况，倪烟还在老店里做了三天的宣传。
  倪烟一点也不担心生意问题。
  毕竟面馆和奶茶铺已经在市里扎根小半年了，在餐饮界已经打出了不小的名气。
  现在市里已经出现了好几家的模仿者，但是味道都不如倪烟这里的好。
  所以大家都愿意来倪烟这里吃。
  周小莲看了倪烟一眼，“烟烟，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东西还是不得不信的！要不买点东西来店门口烧烧，驱驱邪，要不然我真担心......”
  如果不是这两间铺子的风水有问题的话，怎么可能连开了三家店铺都倒闭了？
  “阿姨，”倪烟接着道：“您的好意我收到了，我回家会考虑下的。”
  周小莲接着道：“烟烟，到时候你没生意，可别怪阿姨没提醒你。”说到这里，周小莲话锋一转，接着道：“对了，烟烟，上次跟你一起来的人是不是你妈啊？就是还抱着孩子的那个。”
  “是我妈。”倪烟点点头。
  周小莲在心里斟酌着用词，“烟烟，阿姨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唐突，我说出来之后，你可千万别见怪。”
  “阿姨有话您直说。”
  周小莲有些犹豫。
  倪烟给周小莲倒了杯水，“要不我们坐下说？”
  周小莲喝了口水，和倪烟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觉得也没那么紧张了，紧接着道：“我听人说，你妈离婚了，现在是单身对吗？”
  倪烟神色变了变，周小莲生怕倪烟会误会什么，立即道：“烟烟，你放心，阿姨没别的意思，阿姨就是瞅着你妈年纪轻轻，守寡太可惜了，现在社会不一样了，改嫁二婚的女人多的是。”
  “阿姨，您的意思是？”
  周小莲又喝了大半杯的水，“烟烟，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个娘家哥哥也是单身，我那可怜的嫂子是难产走的，这么多年以来，我哥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我想......”
  这下倪烟听明白了。
  周小莲是来给倪翠花做媒的。
  语落，周小莲接着道：“烟烟，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应该不会介意你妈再找个对象吧？其实再找个对象好呀，再找个对象，以后也多个人疼你不是？我娘家哥哥长得好，品性也好，目前是国营大饭店的经理，这事要是成了，以后他肯定拿你和你妹妹当亲生闺女疼的。”
  周小莲上次顶面看到了倪翠花。
  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倪翠花面容姣好，丝毫看不出来实际年龄，漂亮极了
  虽然说倪家成分不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个体户，但是倪烟开的那两个店铺都挣钱啊！将来倪翠花要是嫁给她哥哥了，这些东西就成了他们周家的了。
  所以说，倪翠花还是能勉强配得上她哥哥的。
  她哥哥不但长得仪表堂堂，还是在国营单位里上班，不知道多少黄花大闺女都想嫁呢！能看上倪翠花，也是倪翠花运气好！
  倪烟道：“周阿姨，这种事情我也不能给我妈做主，这得看她自己怎么想。”
  周小莲笑着道：“只要你不反对你妈找对象，那阿姨就放心了。要不你选个日子，让我娘家哥哥跟你妈见一面？反正就是见个面而已，成不成事没关系，也不影响什么。”
  倪烟接着道：“阿姨，这件事我得回去问问我妈，如果她同意了，那我就没意见。”
  “好好好，”周小莲笑着站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烟烟，你回去一定要跟你妈说说，一个女人带着两孩子在外面不容易，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在村子里是要挨欺负的！等你妈和我哥的事情成了，你们就从乡下搬到我哥市里的小洋房去，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按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周小莲就先乐上了。
  因为她觉得，倪翠花嫁给她哥是高攀，毕竟倪翠花没学历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而她哥不但是初中毕业，还是经理，除非是傻子才不同意！
  周小莲这番话里处处都透露着优越感，这让倪烟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倪翠花这还没嫁过去呢，周小莲就已经这样了，真要嫁过去了，那以后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倪烟不仅不反对倪翠花重新找个对象，反而比任何人都希望倪翠花都能得到幸福。
  一段幸福婚姻的前提是互相尊重，很显然，周小莲的哥哥给不了这样的尊重。
  倪烟不着痕迹的蹙眉，“阿姨您多虑了，我们村的人都非常团结善良，对我们一家也都非常照顾，在那里，没人会欺负我们。”
  周小莲非常警惕的道：“烟烟，那你可得注意了，这非亲非故的，他们对你们这么好，肯定是有所图呢！”
  无缘无故的，他们能对倪烟和她妈妈那么好？
  毕竟，倪烟的面馆和奶茶铺也挣了不少钱。
  倪烟淡淡一笑，“阿姨不用您提醒，我分的清好坏。”
  闻言，周小莲有些不太高兴了。
  她觉得倪烟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好心提醒倪烟，结果倪烟就是这个态度。
  若不是看着那些钱马上要成为她哥哥的了，她才不会好心提醒。
  算了算了！
  自己跟个小辈计较什么？
  倪烟可能只是无心的。
  周小莲脸上笑容不变，接着道：“烟烟，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一定要告诉你妈妈，阿姨先回去了。”
  倪烟站起来相送，“阿姨慢走。”
  离开面馆之后，倪烟去了一趟菜市场。
  “姐姐。”
  这次，倪烟又遇到了半个多月以前那个卖花的小女孩。
  半个月没见，小女孩几乎没什么变化，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小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大眼睛清澈不已。
  “姐姐，你今天要买花吗？”
  倪烟蹲下来，平视着她，“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岁。”钱招娣回答。
  十二了。
  不知怎么地，倪烟突然想起那个被丢掉的四妹。
  四妹如果还在的话，今年也十二岁了。
  倪烟接着道：“你的父母呢？”
  钱招娣道：“他们都在家。”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姐姐妹妹？”
  钱招娣摇摇头，“没有姐姐妹妹，我只有一个弟弟。”
  倪烟又道：“那你弟弟也卖花吗？”
  “不卖。”钱招娣继续摇头，“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弟弟，他们经常打我，如果我卖不出去花的话，他们会打死我的，姐姐，求你买一朵吧，求你了......”
  看着钱招娣，倪烟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鼻子酸酸的。
  因为她太了解那种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无力感了。
  上辈子的她，包括这辈子的妹妹们，都深受其害。
  “你还有多少花？姐姐都买了。”
  “真的吗？”钱招娣眼前一亮。
  “嗯。”
  钱招娣接着道：“姐姐，我还剩下30朵花。”
  倪烟掏出五块钱递给钱招娣，“这是五块钱，不用找了，以后你每天晚上都可以在这里等我。”
  “那姐姐你会每天晚上都买我的花吗？”
  倪烟点点头，接着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钱招娣毫不在乎的道：“是我弟弟拿开水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