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只是想先发制人吓吓他们，慕晚安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故意做出神情傲慢的样子道：
  “行了，跟你们计较有什么用。”
  两人见她不追究了，心下一松，正想把她身后私自跑出来的女孩子带走，却听到她又道：
  “没事的话你们就走吧，我们也要回包厢了。”
  这下高瘦个子也犯了难，他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惹眼前的女人生气，但还是咬咬牙道：
  “夫人，这位是我们夜欲还没调教好的工作人员，刚才她私自从包厢里面跑出来已经是违反了规定。我们要把她带回去。职责所在还希望你能理解。”
  “可是她明明是在我的包厢里陪酒的。我让她出来，这很奇怪吗。”
  不悦地看着面前的高瘦个子，慕晚安手心里都在冒汗，她还是想帮这个女孩子一把，便沉着声音道：
  “看来夜欲不过如此啊，我难道都不能叫来陪酒的女孩子出来陪陪我吗？”
  “宋夫人，算了……”
  那女孩子也是个机灵的，她伸出手摇了摇慕晚安的手臂，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劝道：
  “宋先生还在等着你呢，我还是跟着他们走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高瘦个子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只能让开身子，目送着两个女人漫步离去。
  “你怎么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高大身材的男人操着一口浑厚的嗓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款款而去的两个女人，“咱们不是要抓那个小娘皮的回去吗？”
  “你才来没多久，知道个屁。”
  那瘦高个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复而眼神敬畏地看着那位宋夫人的背影，“她是宋秉爵的老婆！咱们的老总来了也只能捧着！我们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种贵人哪里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在离开他们许久之后，慕晚安才松了一口气，看向自己身边脸色惨白的女孩子，“怎么样？这下你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多、多谢你了。”
  女孩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没想到他们就这么放自己回去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说完，她察觉到女孩子有些发抖的身体，又看了看她布料极少的衣物，皱了皱眉头，把自己的那件风衣外套脱下来给了她，“先穿上吧。我们两个在外面走走。”
  女孩子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接过来了。穿上风衣外套的女孩子顿时褪去了那种娱乐场所的妩媚之感，反而更像是个学生。
  慕晚安打量着她，“你该不会还是高中生吧？”
  “是的——之前是……”
  那个女孩子急急地应了一声，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低下了头：
  “我叫林未海，之前是a市一中的学生。”
  她玩弄着风衣袖口的布料，看起来对自己进夜欲这件事十分抵触。慕晚安也不强求，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样貌，即便是在夜欲里面也应该是极其吃香的。再加上你这脾气，过的日子只怕也会更苦一些。”
  “可是我不愿意在这里。我不想去陪他们。”
  一想到跟自己一同被送进来的那些女孩子的下场，她们有的受不了饥饿，接受了即将面对的生活；有的则是带着一身暧昧的伤痕从包厢里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林未海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尽管这次又失败了，但是有一天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一定！”
  看着如此坚定的她，慕晚安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从这个女孩子身上，她看到了身陷绝境却不放弃的毅力，她笑着点头：
  “嗯……我现在把手机借给你的话，你能逃出去吗？”
  “现在？”
  林未海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她隐晦地左右打量了一下，走廊里并没有多少人，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她又看了看分布在斜上方的监控器，在几经犹豫之后，她对慕晚安低声道：
  “去前面的那个拐角那里，那里是监控的盲点。”
  慕晚安面上镇定地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跟着斜后方的她说着什么，如果不是在她们身边，根本不能察觉到她们的异样。
  等到了墙角，慕晚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飞快地递到了她的手里，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她聊天。
  林未海把手机缩进了风衣的衣袖里，然后一边观察着四处的动静，一边摁下了那个自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颤抖着手摁下通话键之后，把手机贴近耳边：
  “嘟——嘟——嘟——”
  在长久的嘟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冰冷无情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对不起……”
  那机械般的声音重复了好几遍，林未海有些难以置信地把手机从耳边离开，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是这样……”
  她才被抓进来不到一个星期！
  她的哥哥怎么会就换电话号码？！
  一瞬间，有一个残酷的猜想划过她的脑海，她有些崩溃地把手机还给了慕晚安。
  瞧着她瞬间就失去力气的模样，慕晚安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她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电话没打通？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家人手机关机了？”
  “不，不可能是关机了。”
  熟谙兄长习惯的林未海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把自己身上的风衣纽扣解了下来，脱下来还给了她：
  “没有人会来救我了……我走不了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方才还一脸希冀地跟自己说着出去后就会回报自己的女孩子眼底彻底没了光，看得慕晚安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你说出来指不定我还能帮你。”
  “我哥应该是把我卖给了夜欲……”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之前难以启齿的话都无所谓了，林未海脸上的表情难过得不能再难过，她缓缓地道：
  “我家前不久破产了，我爸我妈已经跑路了……据说是因为我哥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家里只能把能变现的都卖了。即便这样钱都还不够。我那个时候还在学校里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放月假的时候我刚出校门，就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说到这儿，林未海一双漂亮的眼里布满了泪水，“绝对是我哥把我卖到这里来了……之前就有女孩子告诉我，她是被家里卖到这里来的，我还不相信……”
  听了她的遭遇，慕晚安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可是自己在孤儿院，也过了一段还算是美满快乐的时光。
  对于发生为未海身上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把眼泪擦干净，我们先回包厢。”
  良久沉默之后，听着女孩子小声的啜泣，慕晚安吩咐道：
  “在这里待久了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你尽量表现得自然些，不能叫他们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事实。”
  三下两下把眼泪擦干净了，林未海知道，不管是为了出去，还是为了在这里更好的生存，都不能让别人看出异样来。
  带着林未海慢悠悠地朝着包厢走过去，慕晚安的心情已然是沉到了谷底，面上却还是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虽然是笑着，却透露着一丝丝运筹帷幄的意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染上了宋秉爵的影子。
  刚走到另一处转角，慕晚安就看到了带着两个人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领班，他世故的脸上有一丝丝焦急，在看到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两人之后，立马放松下来，却还是上来热情地招呼：
  “宋夫人，原来你在这儿，宋先生让我照顾着你，说起因为你第一次来夜欲，这地方布局又比较奇怪，怕把你给绕迷糊了。你们夫妻的感情可真好，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很少看到这么疼爱妻子的。”
  这番话说得讨巧，还叫人找不出错处来。打着宋秉爵的名义，就算宋夫人在宋秉爵面前提起来，宋秉爵也不会怪他。
  “是么？”
  之前可是在蒋春梅那种人手底下生活的慕晚安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她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是是是——”
  被她这么轻飘飘地一问，领班反而有些词穷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宋先生来我们这里，从来只是跟程先生宫先生他们喝喝酒，别的娱乐项目什么都不做。”
  “哦，这样啊。”
  慕晚安偏偏不接他这茬，等看着他头上的汗越冒越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说着，带着林未海她就要离开。领班犹豫了一下，还是腆着脸道：
  “宋夫人，未海这个时候要回去上课了，你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把她带回去吧。”
  “她才陪了我多久？怎么会没事可做呢？”
  慕晚安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再说了，那边还有聚会呢。她是我找程先生借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