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祝同吃了早点,两人去了书房。
  “在无偿援助的问题上,大元帅那边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正是大元帅首先提出,通过无偿援助的方式来处理我军的过剩物资,只是陆军与空军的立场与我们不一样,认为这么做有损国家利益。”
  “难道陆军与空军没有过剩物资?”
  “没有?”李向龙愣了一下,说道,“不但有,而且比我们还要多,特别是陆军,过剩物资都堆满所有仓库了。”
  “放在仓库里生锈?”
  “差不多吧。”李向龙叹了口气,说道,“因为裁军幅度最大,所以陆军的过剩物资是最多的。到去年年底,我们总共生产了近十万辆坦克,除掉战损、以及在战争期间援助给盟友的,还剩下了大约六万辆。问题是,根据中央政府确定的裁军规模,陆军在战后最多只需要保留一万五千辆坦克。也就是说,有四万五千辆坦克需要处理掉。这些坦克的平均使用时间还不到四年,基本上完好无损,如果当废钢铁卖掉,那才真正在损害国家利益,可陆军司令部就是不肯拿出来做无偿援助。”
  “也许,陆军认为再过二十年,将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就算是,也没有必要保留这么多的坦克。要知道,就算是今年制造的坦克,到二十年后也与废铁没什么区别了。”
  “总有别的办法让陆军妥协。”
  “当然有,经费就那么点。拖下去的话,陆军的负担会越来越重,到时候肯定会在装备问题上妥协。问题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至少需要好几年,而到那个时候,恐怕德协已经成为各国陆军的主力了。”
  顾祝同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要知道,德意志第二帝国也有大量过剩军事物资,而且也想尽快处理掉。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德军的过剩坦克比我们还多,大概有五万辆。而且性能丝毫不比我们差。更重要的是,众多的弱小国家都会优先壮大陆军,而不是海军。说白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就玩不了海军。如果德军把陆海空三军的无偿援助捆绑在一起进行,而我们又因为陆军不肯进行无偿援助,而无法提供全方位的军事支援,那么肯定会有很多国家选择从德意志第二帝国获取援助。”
  “这么说,得尽快让陆军在援助问题上松口。”
  “大元帅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努力了。”
  “怎么努力?”
  “创建国防部。彻底结束陆海空三军各自为阵的局面,借此降低任何一个军种的实际影响力。”
  “这……”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不得不用的办法。”李向龙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这么做也会降低海军的地位,削弱海军的影响力。但是要想解决当前的问题,就必须得让陆军改变立场。而这是唯一的办法。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没有资格去创建新的世界秩序。”
  “从国家的立场上看,这不是什么坏事。”
  李向龙笑了笑,只是神色并不那么好看。
  “不可否认,我们的祖国能够从一穷二贫的状态发展壮大,并且在短短数十年之内就成为全球头号强国,军队做出了最大的贡献。从推翻腐朽的满清政权,到结束军阀混战实现全国统一,再到挫败外来侵略,以及这场世界大战,军队一直战斗在最前线,无数的军人用生命与鲜血捍卫自己的祖国。只是,当国家发展壮大,当国内的混乱结束,当我们必须以世界头号强国的身份来领导新的国际秩序的时候,我们就必须有更加开明的政治体系,而军队在这个政治体系中是没有立足点的。如果军队依然能够影响到国家政治,那么谁也不能保证将来的某一天,军队会控制整个国家,从而把国家与民族带上歧途。别忘了,旧日本受军国主义控制,关键就是军队掌握了政权,把发动战争当成了国家的主要目的,并且以此驱策整个国家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我们要想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军队就必须交出权力,并且受到控制。”
  李向龙有点惊讶的看着顾祝同,似乎不相信这番话是顾祝同说出来的。
  “怎么,我说错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听上去很耳熟,而且我也终于明白,大元帅为什么会选中你了。”
  “为什么?”
  “因为,大元帅也说过类似的话。当然,具体的说法不一样。在大元帅看来,军队就是一头猛兽,当我们遭受侵略与奴役的时候,这头猛兽将成为打败侵略者的主要力量,而当国家恢复了秩序,和平成为主旋律的时候,就必须把这头猛兽关进笼子里面,使其无法对正常秩序构成威胁。如果任由这头猛兽肆意非为的话,那么最终遭受伤害的将是我们自己,因为猛兽在没有敌人可以吞食的情况下,就会吞食原先誓死保护的一切,而之间是我们的国家与民族。”
  “大元帅这么说过?”
  “当然,这也是他提出组建国防部,而且由文职官员任国防部长,三军司令部改组为总参谋部,军人在和平时期只负责军队的日常训练等军事事务,而人事安排、资金使用、军队部署等等,都由国防部负责的主要原因。说白了,就是军队在和平时期,绝对不能由军人直接管理。”
  “问题是,大元帅的主张能够得到支持吗?”
  “显然,吴铁生大元帅与刘亚光元帅都坚决反对,特别是吴铁生大元帅。在他看来,军人舍生忘死,用最艰苦卓绝的努力打赢了这场战争,结果却被排除在了权力核心之外,根本是不可接受的。”
  “那么,大元帅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顾祝同一愣,有点不大相信,因为李向龙明显知道很多事情。
  “准确的说,大元帅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但是我能够猜到。”李向龙长出口气,点上烟抽了好几口,才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在战争正式结束之前,大元帅就会主动向总统申请退役,而且会离开北京,也不会留在青岛,甚至不会让别人找到他,从此永久的退出政治舞台。”
  “这……这有用?”
  “这只是一种姿态,做给吴铁生与刘亚光看的,而且大元帅肯定与总统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在他退役之后,海军司令部就会进行改组,也许下一任海军统帅将不是司令,只是参谋长,或者是别的什么头衔,关键是下一任海军统帅的权力将被大幅度削弱,不再拥有大元帅那么强大的影响力。”
  “这是肯定的,中国海军只有一个大元帅,不会有第二个。”
  “你能明白就好。”
  “关键是,大元帅退出,等于让陆军坐大。”
  “这显然不可能,不管怎么说,吴铁生与大元帅的关系非同一般,大元帅肯定会让他也以退役来交出权力。”
  “这……”
  “说白了,在战争结束之前,陆海空三军会有一次巨大的人士变动,在战争期间拥有强大号召里的统帅都将淡出。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成立国防部,让文职官员来主宰军队铺平道路。”
  “结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应该皆大欢喜了。”
  “结果如何,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只是,我们必须做好份内的事情,并且坚信大元帅的安排是为国为民。”李向龙笑了笑,说道,“在参军服役的那一天,我们都宣誓用生命来捍卫我们的祖国,保卫我们的同胞。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责任,所有军人誓死都要捍卫的责任。”
  “老李,如果你是陆军司令,那问题就简单多了。”
  “放心吧,大元帅对吴铁生有信心。在大元帅看来,吴铁生不肯在军权上做出让步,主要是出于陆军自身的利益。不管怎么说,陆军与海军的斗争持续了几十年,早就形成了各自的利益集团。在最本质的问题上,吴铁生不会拿国家与民族的命运开玩笑,也就不会死抓着权力不放。”
  “希望如此。”
  李向龙笑了笑,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管不了的事情。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你就得抓紧时间重新会晤那十几个国家的将领,向他们明确提出,我们愿意提供无偿援助。如果大元帅与总统已经走到一起,那么在这次大会上,总统肯定会给盟国首脑一个满意答复,并且借此向陆军与空军施压。关键就是,我们必须做出表率,让陆军与空军无话可说,从而带动陆军与空军也答应为盟国提供无偿援助。”
  顾祝同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会抓紧时间。”
  “今天就没有必要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肯定会认为遇到了大麻烦,不然不会这么憔悴。”李向龙站起身来,“我也不多耽搁了,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就好好休息一天吧。”
  “我送你出去。”
  “不用,我认得路,我来这里的次数比你多得多。”
  顾祝同没再客气,安排勤务员送李向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