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嘲讽
作者:
璧夏莲 更新:2021-06-08 15:47 字数:4232
说出这话的,是方才那个走在夜家族人跟前最先位置的,打扮也最为雍容华贵的那个女子,她的容貌被白色纱帽遮掩,完全辨不清分毫神情,但这并不妨碍众人从她隐约有些颤抖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些许旁的东西。
这其中情绪,居然是有那么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慌乱之感。
旁人都能够听出来的动静,夜芙兰自然也不会错过。
她心下一紧,并没有想明白自家娘亲为何刚才都还好好的,现在却是突然就成了这般紧张至极的模样。
然而就在她内心疑惑思忖的时候,那个头戴白色纱帽的女子再次开口了一声,语气郑重其事道的:“芙兰,娘说了,退下”。
夜芙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这下子终于确认了自家娘亲说话的语气很是严肃了,她一时间竟然是难得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平日里她在夜家大族之中的时候,因为有着所谓九洲天命圣女身份的缘故,在夜家之中一直都颇受长辈宠爱,同时也享尽了同辈之间的尊重和羡慕。
要说起来,夜芙兰在夜家之中,其实真的是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受到过谁如此语气之重的呵斥了。
夜芙兰只觉得心头有些委屈,明明自家娘亲平日里都是极为疼爱自己的,怎么现在明明知晓自己是因为心情不平衡,才会对着夜荼靡问出了这么一句带有几分咄咄逼人意味之话来的事情后,还如此郑重其事的呵斥自己呢?
她精心筹备了许久的盛装出席,只为在九州众人跟前风光无限露面一番的如意算盘,已经彻底的被这个所谓的什么国公府嫡出千金夜荼蘼毁了个干净,可这等时候,为何娘亲不仅是不帮自己,反而还让她退下呢?
夜荼靡心中不解,可是不得不说她对自家娘亲的威压还是有那么几分忌惮之意的。
所以即便是心中不快,可夜芙兰终究还是默然忍耐了下来,咬了咬牙,颇为不甘却又不得不听话的退到了一侧。
笼罩着白色纱帽着装雍容华贵的女子转过面颊,似乎是扫了夜芙兰一眼,然后才转开了视线,看着夜荼靡的方向开口道:“妩宁郡主见笑了,芙兰的确是我夜家大族的圣女,她自小与夜家族人隐居九洲之中,平日里素来也未曾出来走动过,所以不太懂九州之上为人处世的规矩,倘若芙兰说了什么得罪了郡主的话,还望郡主今儿莫要计较在心。”
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圆滑,目的虽然是在替夜芙兰致歉,可字字句句里,却并不见得带有多明显的歉意,反倒是开脱之言较多,明摆着只是一番场面话罢了。
夜荼靡哪里会不知晓这人的真实目的,不过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她倒还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唇角勾起的笑意弧度分毫不减,夜荼靡桃花眸子微微眯成一条弧度,看样子神情惫懒,模样沉静,似乎实在是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她说出口的话,偏生却是犀利至极。
“不好意思啊,本郡主似乎也是和夜家圣女一般,有些孤陋寡闻得很,”她唇角漫不经心的扯着一抹笑意,眼角弧度微微下垂,一手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胸前的些许发髻,似乎是颇为温软:“就是不知你这个人老花黄无脸见人的夜家家仆,又是怎么在未曾经得本郡主应允,便是胆敢随意私自开口,胡乱插了本郡主的话的?”
夜荼靡此言一出,杀伤力简直是无比强大。
九重楼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完全处于了一种极度的震惊之中,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夜荼靡居然是如此有胆色,说出了这么一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来——夜荼靡居然是在说这个头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是一个人老花黄无脸见人的夜家家仆,而且还指责她没有资格插了自己的话。
所有人眼睛都不瞎,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头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身着这么一身雍容华贵,甚至都能够与夜芙兰相媲美的装扮,绝对不会是什么夜家家仆才是的,而且方才夜家侍女夜芙兰在和这个女人对话的时候,明显还被这个女人所震慑到了,直接就退到了一边。
可想而知,这个女人在夜家大族之中的身份,应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夜芙兰低了去的。
而且他们相信,这位国公府上的妩宁郡主也绝对不会是没有看出来这点门道,会不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绝对不会是什么低贱至极的夜家家谱,可是夜荼靡刚才的的确确就是把她比作了夜家的一个仆人,言行举止都颇为不屑厌恶,这毫无疑问就是在故意羞辱这人无疑了。
夜家的这一群使臣似乎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发生,他们脸上都有片刻的愣怔,然后夜芙兰的容色也是立马就变了。
这个头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现在也是被夜荼靡的话给气着了,虽然她头戴着纱帽,实在是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这也并不妨碍众人看到她因为愤怒而突然微微耸起的肩膀。
这明显是在吸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在不等这个白色纱帽的女子平稳呼吸之后开口,一侧的夜芙兰反应过来之后,就已经先行想着怎么替她证明身份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自己的母亲明明打扮得如此雍容华贵,就算是在这九州四国会鼎的盛宴之上,也实在是难得一见出挑的贵妇装扮,可以这个南诏国公府上的嫡出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居然是如此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母亲比作了夜家的家仆,这难道不是在羞辱他们夜家,连带着也是羞辱自己吗?
夜芙兰不能容忍,所以说话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愤怒,音量也是赫然加大,与方才掐着嗓子的甜腻声音相比而言,属实是相差太大。
“我看你还真真就是孤陋寡闻,这人是我的娘亲,是咋们夜家大族的当家夫人,你却说她是什么不懂规矩的夜家家仆,简直是太过无礼!”
夜芙兰是怒火极盛的说着这句话的,说的时候完全没有多想,但是说完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太过冲动了。
本来她就有个缺点,虽然是生了一张极美的容貌,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实在不算是特别好听,幼年时候她也修炼过武功,奈何身体娇娇弱弱的极为怕痛,稍微碰到一点肌肤之痛,她便会扯着嗓子可劲儿的哀嚎,然后一来二去习惯之后,直接就把嗓子给吼得有些沙哑了。
以前夜芙兰在夜家大族之中听过几个和她结过仇怨的人暗中嘲讽自己说话的声音像极了鸭子的嗓音,她当时便是怒不可遏,然而最可悲的是,夜芙兰自己也知晓,其实这些人说的没有错,她的声音真的是很是沙哑难听。
她没有勇气直接冲上前去质问了这几个多嘴的人,却是暗中记下了他们的容貌,后来明里暗里的没给这些个同辈使下了绊子,从那以后,夜芙兰人每次说话的时候,便是会刻意压低了嗓音,尽可能的掐着嗓子营造出一种柔弱娇软之意。
但是每当情绪激动的时候,她的真实声音还是会暴露了出来,就像现在这般,沙哑不已,甚至还隐约透着几分粗噶之意。
如今这么一吼出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众人脸色的微微变化的神情,一时间心中便是又怒又气,简直是恨不得把夜荼靡给当街一刀劈了。
夜荼靡看着夜芙兰似乎是颇有些害臊的神情,桃花眸子之中的嘲讽之意更甚,但即便是如此,她说话的犀利程度也从来未曾缺失了分毫。
“瞧夜家圣女这话说的,若是荼靡记得不错的话,方才不是夜家圣女你自己先说的你孤陋寡闻的吗?”
夜荼靡一番话问出口来,夜芙兰尚且还未曾来得及回应,她便是再次接着应声道:“既然是连着堂堂夜家圣女都已经如此孤陋寡闻了,我这个区区南诏国公府的嫡庶千金孤陋寡闻一番,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顿了顿,夜荼靡绕了大半圈,这才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轨上来。
她的眸光带着几分嫌恶还有不屑,冷笑着看着一身雍容华贵打扮的白色纱帽女子,也就是夜芙兰口中所谓的夜夫人,言辞依旧犀利:“再说了,本郡主也没曾想过,今儿这九州四国会鼎的盛宴之上,这位堂堂九州大族夜家的当家夫人,居然会穿得如此穷酸至极的来出席来了啊。”
夜荼靡自顾自的把一番话说完,然后又生怕是不够扎心一般,继续开口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也难怪,你们所谓的夜家大族中人,既然是能够教导出一个因着自己贪玩私事儿就能够将想要出席了九洲四国会鼎盛宴的帖子都搞丢了的无能仆人,有着如此庸俗至极的穿衣打扮,本郡主似乎倒也是隐约能够理解。”
话至于此,北璃落也是恰是时候的帮腔道:“主子说的极是,毕竟这九州之上,可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郡主一般,衣着打扮都如此精致华美的。”
这主仆二人说话一应一和的,完全就是将夜芙兰和夜家夫人,连带着整个夜家都里里外外的嘲讽了一个遍,偏生夜荼靡还是个厉害的,他这么一发不遗余力的嘲讽之后,居然还能够迅速至极的将脸上的嫌恶之色散去,又转而化成了一言笑晏晏的神色,对着夜芙兰还有夜家夫人眉眼弯弯的笑道:“方才是本郡主相岔了,如此一来,倒是误会夜夫人你了,好在夜夫人还有夜家圣女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心眼小的人物,想来也不会将本郡主的这一出乌龙之事儿放在了心上吧?”
夜芙兰刚才就已经被夜荼靡那么一番不遗余力的嘲讽言语给气的快要头冒青烟儿了,她方才酝酿了好大半天,就打算等着夜荼靡说完话之后,借着夜家他们夜家大族在九洲之上的极高声望,不管不顾的直接以权压人指责夜荼靡太过无礼了一番。
结果这国公府上的嫡出千金既然是个极狡猾的,那么一翻嘲讽言语说完之后,她居然还能够迅速至极的变换了脸色,嬉皮笑脸的对着他们开口笑说。
最气人的是,夜荼靡居然还率先说了一句她夜芙兰,还有她的母亲似乎并不是什么心眼小的人物的话,说他们应该不会把这么一出乌龙之事放在心上。
转而言之,就等同于是在说他们夜家如果是要因为刚才的事情,想要和夜荼靡继续纠缠弄出个名堂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在应了夜荼靡口中的那句话,让他们夜家中人成了一个心眼儿极小之人物。
可是不得不说,夜荼靡这一句话,也真的就成了一把极为锋利的武器。
因为对于夜家大族而言,其余的东西可以不在乎,可是名声对他们夜家而言,实在是重要得很。
夜家这些年来依靠着所谓的占卜预言之事,在整个九州之上都极为出名,什么占卜旦夕祸福,什么预测晴雨吉凶,所有事情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讨得一个好名声而去的。
他们大费周章了如此之久的时间,终于是在整个九州之上得到了极高的认可度,自然也是舍不得会让这点名声毁在了这么一件区区小事之上,平白多了一个什么小心眼的标签的。
是以,就在九重楼上一众看客都觉得夜家族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时候,夜芙兰和夜家夫人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命脉一般,居然是完全没了什么太过激的反应。
夜芙兰的面容看上去很是有些难看,五官甚至是气得有那么些许抽搐的意味,脸色都差不多青黑一片了,可即便是已经气成了这般模样,他们居然也不曾见着了夜芙兰真的就开口回怼了夜荼靡回去。
一行人实在有些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