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废土的门被打开，地面因为高温在视野里有些变形。因为防护服的恒温作用，蒹葭并没感觉到热，但生物避害的本能让她瑟缩了一下。
  视野里，四周是黄橙橙的土地和黄橙橙的天空，像是罩着一层挥不开的沙雾。天空脏兮兮的，有大片的污垢，像是书上的云，但那些污垢没有落下过雨。蒹葭从来没见过雨，更没见过雪，只有遮天蔽日很恐怖的风暴，很偶尔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地震。
  很远很远的天空上，有两个光斑似的东西在闪耀。一个稍微大一点，白得扎眼；另一个稍小，泛着橙红的光。
  它们挨得很近，每个周期一同出现，再一同消失。
  那周期很长，大概是二十个月。也就是说，每二十个月，星球上就没有了光亮，黑漆漆的。管道会把遮光板放下，靠管道的光制造白天的感觉。然后再过二十个月，星球便能再次迎接光亮。
  开荒是不管有没有光的，但无光之时，死亡率更高。
  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自己在防护头罩里的呼吸声。她被束缚在防护服里，肌肤只能感觉到特殊材质的温凉。脚下的土地很不平整，踩上去凹凸不平，跟管道里的地面很不一样。
  逸方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终检室，走向废土。
  蒹葭回头，看向管道基地。它有一个“大肚子”，以及延伸出来的几条粗壮“手脚”。它的外表不像内里有鲜艳的颜色，反而跟废土的黄橙橙的颜色一致，几乎跟废土融为了一体，像一只静静潜伏伪装着的大蜘蛛。
  他们最后走出的那扇门在身后彻底关闭。
  众人进入废土。
  蒹葭告诉自己：不要懦弱。
  就算是为了逸方，她也不能退缩！她想他们都活着！所有人都活着！
  ｛当当当！触发主线任务‘活下去’！鉴于宿主已经开启‘极品收割’主线任务，则在开荒的过程中，每完成一次‘灌精日常’，将得到一条玫瑰D-76星的信息~｝
  “哎！”
  这么好的么！这么好这么好这么好的么！
  “系、系统，这、这是真的么？”
  ｛当然喽，本系统是为了宿主才存在的，一切以宿主的意愿为基础｝
  这么说来。
  当初会有寻亲任务，就是因为她好奇父母是谁，怎么样之类的。
  “之前我没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那个任务是支线任务啦~叫做‘院长的祈愿’，完成后能知道管道基地的秘密哦~｝
  啊……好想知道啊，可是错过了。
  大概是感觉到宿主情绪低落，系统补充道：｛支线任务的触发条件比较简单，错过也没事，说不定之后会触发呢~｝
  “这样啊……”
  她高兴起来，急不可耐要跟逸方沟通。
  防护头套有通讯功能，除了仅队长有权限的用于全员通知的主频道外，只要呼喊对方的号码，就能临时搭建通讯桥。
  蒹葭低声道：“19，19！”
  “嗯。”
  逸方淡淡的声音传来，但在她的视线里，逸方还在往前走。她很开心地跟逸方分享了刚才手机发布的任务，絮絮叨叨地展望未来。
  她看不见逸方的脸，便也没瞧见逸方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想：破手机还有点用，可以先不杀。
  系统：最近一直很强的杀气威压似乎消减了些呢……真奇妙。
  她正对着逸方叽叽咕咕，说些漫无边际的话，以消减自己的恐惧，就听队长频道发话了。
  “少聊天，保持体力。”
  队长能偷听不成？蒹葭缩了缩脖子。
  队长没有偷听，他只是照经验这么来了一嘴。他经历过太多次的开荒任务了，所以知道新人们会犯的各种毛病，才出口警戒的。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老队员的问候。
  “队长，这次任务的路线不太一样。”
  发出疑问的是一名女性成员。她是老队员，往常跟队走的路线是西南方，那边不是很贫瘠，走远一点还能看见长着抗辐射植物的绿地，那一般是他们的收集地，每人采够一个手包就够十天的呼吸机使用权了。
  再远一点还有别的采集点，一般都能凯旋而归。
  但是这次，为什么是西北方？
  男人看着好像没有边际的土地，低低应了一声。
  女队员听他这么轻描淡写，有点急，直言道：“上次去西北方的队伍一个都没能回来，很明显是碰见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还要选这条路？”
  “这次的开荒路线不是我选的。”
  女队员想到了什么，问道：“是飞船那群人提出的？还是管道负责人？”
  她不可抑止地想起那个女孩，听说就是因为她，这次飞船来的人提出了很多无理的要求！这次这么危险还要带上她，简直是去送人头！
  “都不是。是中心智脑。”
  女队员一下卡住了。
  “智脑？智脑不是从来不管开荒情况的么？它为什么下这个决定？要我们去送死？”
  听出队员的情绪将要失控，他冷静地说：“爱理，你相信我么？”
  女队员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了。”
  她的通讯结束，男人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解决。
  将会更糟。
  女队员不是莽撞的人，而是大家推举出来的发言人。她的话代表所有老队员，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担忧。而他只是凭借一直以来的威望暂时压制住了。
  可恐慌会传染，不安会增加。
  他无法预知未来。
  踩上一块高地，他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依旧不变的荒野，心不断下沉。
  “原地休息十分钟。”
  之后，队伍持续行进了十五个小时，午饭时间跟每一小时半的休息一样短暂，吃完立刻上路。
  路上很枯燥无趣。
  唯一的乐趣，就是在路上寻找之前队伍留下的信号。
  这是队长的活。
  在每走一段距离后，队长会在地面或者石头上留下各种颜色的信号标记。
  每个队长所携带的信号仪能打出四种不同颜色的信号：绿色，区域安全；蓝色，有可采集的资源；黄色，存在不明生物；红色，危险请撤离。
  他们一路走来，能看见很多绿色信号标记。
  队长挑选了一块空地示意驻扎过夜。说是过夜，其实并没有天黑，不过是为了让众人恢复体力。众人将带着的空间钮拿出，打开开关抛到地上，很快一个方形的封闭空间出现，便是空间帐篷了。
  帐篷的位置是有讲究的。
  蒹葭和逸方被安排在最里面，外一圈是有一些开荒经验的人，最外圈则是队长小队的核心人员。
  帐篷搭建好后，预留半小时吃饭洗漱，然后组织休息。
  休息过程中，两人一组警戒，轮班制，每组警戒一小时半，时间到了叫醒下一组就可以继续休息。
  休息时常定为七小时半。
  休息时间结束后预留一小时整理内务，包括洗漱、检查各自的装备、清点物资、穿上防护服等等。集结时，帐篷要收好，装备穿好。
  之后，开启新一天的行进。
  这些蒹葭两人都经历过，在福利院曾组织过的提前体验中。队长说完流程，就准备示意大家都赶紧准备，吃完晚饭就抓紧时间休息。
  逸方却举起了手。
  他在队长开启的公共频道说道：“我和19号蒹葭一间，我们是新人，一起能互相照应，减少麻烦。”
  众人觉得挺对，福利院组织的“开荒体验”都尽量减少行李，因为都是孩子，所以经常都是多个孩子挤在一间帐篷里。
  说不定他还不习惯单独住呢？他们想。
  队长知道不是这个理由，他深深看了逸方一眼。
  “好。”他道。
  十个小时中，除了最开始的一小时由队长和他的搭档守。其余时间，按照两人一组进行“守夜”——警戒。蒹葭和逸方是最后一组，就是第十组。今天警戒的队伍包括队长的第一组，一共是七组。蒹葭他们今天不用守。
  逸方放出帐篷后，牵着蒹葭一起进去。
  帐篷的封闭性很强，在进入后，要先将压缩氧罐接到特定位置，等他们将装备卸下时，氧气差不多充满这个四平米的小空间。这里面，除了很窄一张的床褥外，还有一个洗漱台以及折迭马桶——平时是折迭起来的，不占位置。
  蒹葭卸下装备后，第一时间抱住逸方。
  “逸方。”她不安极了。
  “没事了，这不是很顺利地度过第一天了么？”逸方知道她害怕，由着她撒娇。
  蒹葭把脸埋深深进他脖颈，埋了好久才被干粮的气味勾引着起身，却非要坐在逸方怀里吃东西，吃了两人一身渣滓。
  等解决完晚饭，两人简单洗漱，又用毛巾快速擦拭了身体，才侧躺在窄窄的床上。
  “要、要做了么？”
  少女脸红红的，看着少年，眼里带了点期待，又很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