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嫌弃地瞪他一眼，“我知道你是个草包，干不出那种部署精妙的事。”
  江润玉咧嘴一笑，暗暗松了一口气，“父亲明白儿子就好了。”
  江潮和气地问道：“这三四天，三位少爷是否查到新的线索？”
  江鸿飞率先道：“父亲，儿子无能，暂时没有查到新的线索。不过我觉得，策划这件事的主谋应该经常出入万国饭店。其二，那些长枪是日式的，可能有日本人参与其中。其三，我还是觉得，金陵周边、各省督军应该没有异心，也不敢做这种事，帝都政府的嫌疑最大。”
  “老四，你也算文武双全，平日里头脑转得那么快，怎么这件事就查不到半点线索？”江润玉尖锐道。
  “你行你去查。”江鸿飞没好气道。
  “四少应该是尽力了。”江潮打圆场道，“七少，萧少，你们呢？”
  “父亲，我查到的都告诉您了。”江洛川温润道，“还有一件事，四哥与日本人没有来往，不过我发现他认识一位日本人。”
  “老七，你什么意思？”江鸿飞气愤地质问。
  “我查到什么，就说什么，就这个意思。”江洛川眉峰微扬。
  “我的确认识一两个日本人，可是没有跟他们来往……”江鸿飞恼怒地辩解。
  “好了！”江淮面色寒沉。
  这兄弟俩都闭了嘴，不敢再造次。
  萧沉冽沉朗道：“爷爷，据我调查，四舅与一位化妆品公司的老板熟识，而这位高老板出入过万国饭店，获赠过三个打火机。高老板在金陵只是寻常的商人，没有背景，不可能出入万国饭店，也不可能获赠三个打火机，应该是四舅带他去万国饭店的。”
  江鸿飞义正辞严道：“我的确认识一位姓高的老板，此人颇有本事，擅长交际，他认识多少军政界人士，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没有带他去过万国饭店，他的朋友带他去万国饭店，也是正常的。这又能说明什么？”
  虽然他的解释有几分道理，可是江淮越发不悦，“沉冽，接着说。”
  “四舅的解释自然说得通。”萧沉冽清冷地笑，“爷爷，我还查到，北郊大营以东、以西十五里的地方，有两处蜗居过的痕迹。那两个地方有一些丢弃的日常垃圾，比如报纸、烟头、瓶瓶罐罐等等，我在其中一个地方发现一个打火机。”
  “总司令，这个打火机虽然沾染了泥土，不过和尸体上的打火机是一样的。”江潮接过打火机仔细地看。
  “这么说，事发前，那些人在那两个地方住了几天？”江洛川摸着下巴问。
  “没错。”萧沉冽眼神冷沉，“主谋谋划多天，让那些人在北郊大营的东西两地住了几天，熟悉地形环境。所以，他们在短时间内逃得无影无踪，逃过我们的追捕。”
  “照此看来，百余人当中，不止四个打火机。”江淮的眼睛笼上一片阴霾。
  “可能有六个、十个，但不会更多。”萧沉冽接着道，“那两个蜗居的地方极为隐蔽，寻常人根本找不到。爷爷，孙儿愚见，对北郊大营方圆二十里内的地形环境最熟悉的，不外乎自己人。”
  “父亲，我觉得沉冽分析得挺有道理。”江润玉道。
  “老副官。”江淮示意江淮。
  江鸿飞觉得不太妙，有点忐忑，不过面上不动声色。
  江潮问道：“四少，你酷爱收藏万国饭店的打火机，不知道收藏了多少个？”
  江鸿飞心神一颤，如实道：“我没数过，那些打火机都放在一个铁盒里。”
  江洛川打趣道：“四哥，你这么喜欢万国饭店的打火机，居然没数过吗？这好像不是一个收藏者该有的作为。”
  江淮冷冷道：“你不知道，有人知道。”
  “父亲，谁知道？”江鸿飞的心跳漏了一拍。
  “给你打扫房间的佣人。”江淮的眼神变得十分凌厉，“二十一个。”
  “父亲，我真的没数过，那就是二十一个吧。”江鸿飞觉着，父亲看自己的眼神似利刃，穿胸而过。
  江潮从一个角落里取出一只铁盒，搁在桌上，打开盒盖，“四少，你的宝物都在这儿。”
  江淮的面上没有半分暖色，“自己数数。”
  江润玉调侃道：“老四，你可要好好数数，千万别数错了。”
  江鸿飞过去数，手臂微微地颤。
  心里明白得很，既然父亲搜了他收藏的打火机，就说明已经起了疑心。
  萧沉冽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江淮和江潮自然也看在眼里。
  一瞬间，似有一年那么漫长。
  江鸿飞数得很慢，心里盘算着，手指颤得越来越厉害。
  “十八个。”他终于开口，嗓音涩哑。
  “为什么少了三个？”江淮寒沉地问。
  “可能是孩子觉得好玩，拿去玩，弄丢了。”江鸿飞解释道。
  “我没有看见孩子们玩打火机。”江淮的面庞好似覆着一层寒霜，“你们看见过吗？”
  “我没见过。”江潮回道。
  江润玉和江洛川也说，没有见过孩子们玩打火机。
  江鸿飞想反驳，但终究没有说。
  江潮冷声道：“四少，七少和萧少都查到线索，而你什么都没查到。再说，他们查到的线索都与你有关，你如何解释？”
  “父亲，就算打火机是一个线索，可是军政界的人有打火机的多了去。再说，刚才也说了，那些人不只三个打火机，而我只少了三个打火机……”江鸿飞急急地解释。
  “与四舅交情非浅的高先生不是有三个吗？加起来不久六个。”萧沉冽道。
  “四哥认识日本人，找日本人购买日式长枪，想必并不难。”江洛川接着道。
  “老四，若是你做的，就承认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父亲会看在父子情分上从轻发落。”江润玉苦口婆心地规劝。
  “我没有！”江鸿飞义正辞严地否认，“父亲，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是您的儿子呀，我再丧心病狂，也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
  江淮猛地拍案，怒喝：“江鸿飞，你还不认吗？”
  江鸿飞下跪，心里慌乱，焦急地为自己澄清：“父亲，我在您膝下长大，多年来遵从您的教导，视您为父、为天、为榜样，敬您爱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
  “啪……”
  江淮猛地扬掌，狠辣地掴了一巴掌。
  江鸿飞脸一歪，被打懵了。
  “畜生！”江淮暴怒地呵斥。
  “儿子真的没有……”江鸿飞低着头，双目泪光闪烁，委屈极了。
  “四少，你一向知道总司令的脾气，既然做了就要认，不认，总司令只会更生气。”江潮苦劝。
  “老四，这些你父亲栽培你、器重你，最疼爱你，你非但不心怀感恩，反而心术不正，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事。你太让人失望了。”江润玉道。
  萧沉冽盯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不敢再说。
  江洛川道：“父亲，虽然我和萧沉冽查到了一些线索，不过也不是铁证如山，要不要再深入查查？四哥行事有分寸，总不至于和外人勾结害父亲吧……”
  江淮疾言厉色道：“这畜生不是要害我，而是贼喊捉贼，在我面前立功，好得到我的器重，平步青云！”
  江鸿飞一声不吭，呆若木鸡，好似默认了自己的行径。
  江潮道：“四少，你所做的，的确让总司令非常失望。这次让三位少爷一起调查，其实是考验你们。四少，你什么都没查到，不就说明你就是主谋吗？只有主谋才查不出来。”
  “我明白了，老四是主谋，难道把自己供出来吗？”江润玉忍不住又开口，又得到萧沉冽一记白眼。
  “爷爷，四舅当真与日本人勾结？”萧沉冽道。
  “四哥，这回我帮不了你了。”江洛川道。
  “你跟日本人勾结来害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江淮的怒喝犹如惊雷，惊天动地。
  “父亲，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我真的错了……”江鸿飞忽然痛哭流涕地恳求，“可是，我没有跟日本人勾结……那些日式长枪，只是我托人买来的……”
  “四少，现在认错已经晚了。”江潮叹气。
  “你再也不是江家人，不许姓江！你给我滚出金陵，我不想再看见你！”江淮气得快厥过去。
  “父亲，不要把我赶出江家……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江家……当一个小兵就好，求您给我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江鸿飞嘶哑地哀求，满面泪水。
  “四哥，父亲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先走吧。”江洛川劝道。
  “爷爷，孰能无过？想必四舅是一时糊涂，想歪了才会犯下大错。”萧沉冽道，“四舅曾统领戍卫队，若他骤然消失，想必不少人会有诸多揣测。不如先让他留在金陵，住在别院静思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