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湖宝不敢进病房。
  最后，刘主任和民兵队长李宝把他给拽进来了。
  可其实，康彩珍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啊。
  “娘，我们回来了。”林霜霜先和郑金娥打了声招呼，就去喊康彩珍：
  “我把……林湖宝带来了，娘，咱们说好的，不生气，心平气和的，签字，然后我帮着去登记好，以后你和三哥和我过，啊？”
  康彩珍的眼珠子里，有些呆滞，有些茫然，更多的是哀伤，嘴里“呜呜啊啊”的。
  林霜霜凑上去听，仔细辨别，是：“你，妹，妹妹……”
  林霜霜意会，点头：“对，还有我妹妹。等你好些，我就去找，娘，我，妹妹，三哥，我们几家自己过，啊？”
  康彩珍眨眼睛，隔一会儿眨两下，隔一会儿眨两下，眼角渗出泪来。
  林霜霜帮她擦了泪，夸她：“到底是我娘，就是这么干脆，好，我让他过来。”
  林霜霜一抬头，看见林湖宝张着嘴，正看着病床。
  林霜霜冷冷的说：“你看见了，娘现在这个样子，打不了你，你过来吧，那，协议你自己看一遍，签字。”
  林湖宝这才慢慢的蹭过来，站在康彩珍的病床尾。
  林霜霜感受他的气息，他除了惊恐紧张，就是厌恶和冷漠，并没有一丝担忧。
  林霜霜把手里的离婚协议塞给他，笔也塞给他：
  “家里该砸的都砸了，钱你拿走了，这上头实在没啥写，不过就是几个子女以后和你们的关系问题，看清楚，签字！”
  林湖宝拿着纸看看，再看看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康彩珍，刚要凑上去签字，忽然又回头对林霜霜说：
  “那个，双双，要不，反正她现在也不能动，要不，也别离了，我，就这么过吧？”
  林霜霜嘴角扯了扯：“那你得问村里的领导同不同意，你也得问问你外头的女人同不同意。”
  “唉！”林湖宝叹了一声，对着贾主任和刘主任说：“那，都是你们逼我的啊，其实我可以不离的啊！”
  贾主任可不惯着他，立刻说：
  “要点脸啊！别瞎说八道的，你不离婚你赶紧给你老婆付医药费，你不离婚你赶紧让路寡妇打胎！”
  林湖宝没敢再装模做样，慢慢的在纸上签了字。
  林霜霜把纸拿给康彩珍，很认真的把纸上写的内容，给她读了一遍。
  康彩珍听到“……日后，林湖宝的养老、医药、丧葬等事项与第三子林明、第三子媳徐小春、女儿林冬雪、女婿叶铭阳无关；康彩珍的养老、医药、丧葬等事项与长子林松、长媳丁美琴、次子林榉、次子媳路领娣无关时”，不禁努力抬头，奋力的向四下瞧着。
  林霜霜停下来，问她：“娘，你找什么？”
  康彩珍“啊啊”的，努力举起大拇指。
  林霜霜：“你，找大哥？”
  康彩珍眨眨眼。
  林霜霜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决定不要再刺激她了。
  只说：“娘，为了公平，你们离婚，只能一人分两个孩子。”
  康彩珍的眼里，好不遗憾啊，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林霜霜。
  眼看着不罢休，时间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林霜霜只好一咬牙，说：“娘，我已经问过大哥大嫂，爹娘离婚跟谁，大哥亲口说的跟……他。”
  康彩珍眼里先是惊讶，再是伤心，最终变成释然和决绝。
  她向林霜霜弯弯手指，林霜霜就把纸给她了，说：“您同意了，是吗？”
  康彩珍非常清楚的眨眨眼。
  林霜霜拿出准备好的印泥来，给康彩珍按了手印，又转向贾秀、刘主任和李宝，说：
  “几位村领导见个证，也请作为证人签个字。今天，虽然我娘还躺在病床上，但她脑子是清楚的。所以，今天她和我爹的事，首先是自愿的，今后任何一方不能攀扯对方；其次，他们是离婚，不存在谁休了谁，要是让我听见谁说出是林湖宝休了康彩珍几个字，我是不会客气的。”
  贾秀主动走过来签字：“我签！我证明！这种男人不离婚没法过，离了好，倒是便宜了他啊，以后不用伺候老婆了，哼，不是东西！”
  刘主任和李宝也签了字。
  林湖宝不说话，灰溜溜的往病房外头退，大有一个人溜走的意思。
  林霜霜叫住他：“你先别溜啊！还要去镇里民政科重新办户口的，快去吧，趁我家男人借了辆车方便，办好了咱们就啥关系没有了！”
  林湖宝缩在门口：“不，不，不用那么急的嘛！”
  贾秀鄙夷的插了一句：“我可急了！你不办好户口，你还是不能和人生孩子！影响我们工作！”
  林湖宝看看她，不知廉耻的和林霜霜笑起来：
  “那倒是，双双啊，那，我去了，到时候我再给你生了弟弟，你，你这个姐姐可要来出个礼啊！”
  这话，可真是恶心到林霜霜了。
  林霜霜冷冷的说：“你要是今天给娘这儿出多少医药费，我到时候就能给你多少还礼，可你没有，那你还是歇了心思！快去吧，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林湖宝。”
  “啧！看看你这个样子，哼，再怎么我也是你老子！”
  几个人这才走了，叶铭阳带着，要回镇上去办户口。
  林霜霜可以不用去了，在康彩珍身边坐下来，拉着她手，和她四目相望，一时无语。
  康彩珍的眼里，一片哀伤，但也有着决绝，看得出来，她也是受够了。
  郑金娥给林霜霜递上一个搪瓷缸子：
  “霜霜，喝水，这事办的利落，以后跟这种人没关系了，还真是好事。我本来还想着，好歹几十年夫妻，孩子生了这么几个，来了好坏能问一声亲家母身体怎么样，可他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唉，跟着这样的人过日子，亲家母这些年太亏了，离得好！”
  “谢谢娘。”林霜霜接了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
  郑金娥又把一个包袱拿给林霜霜：“这是什么？刚才铭阳偷偷塞给我的，说让我一会儿没人了给你。”
  “哈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