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北的话一说完，纪凌天和许亦川都愣了一下。
  之前，顾小北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不愿意拿起手术刀的。
  其实说完以后，顾小北自己也被自己震惊到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看到matin教授研究出来的成果鼓舞了她，还是因为最近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从前她光是想一想上手术台都会颤抖不已，如今，竟然能说出口了。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只是顾小北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承认。
  那就是，其实纪凌天在她身边陪着她的时候，她是很心安的。
  每次，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要纪凌天握住她的手，站在她身边，她就会平静许多。
  许亦川微微垂眸。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衣介乔还神志不清地躺在手术台上。
  等待着别人的救赎。
  顾小北咽下一口唾沫，艰难而坚定地开口，“不管怎么样，让我试试。”
  “声带对于衣介乔来说很重要，如果还有一丁点的希望，一定要保住。”
  顾小北的声音有点干，她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的汗。
  不过那一刻，她的声音，却带着莫名让人坚定的力量。
  “我陪你一起进去。”纪凌天道。
  顾小北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顾小北看向许亦川，道：“待会儿麻烦许医生也一起进去，今天拿来的药比之前的药效都会好一些，还有一个速救的药，我会先尝试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之内没有任何的进展，那就只能麻烦许医生接过来了。”
  “我相信你，”许亦川透过金丝眼镜，看着顾小北，眸光坚定，“但是我也会随时准备着，你只管放心去就行了。”
  顾小北点了点头。
  许亦川看向旁边的护士，道：“带她下去换衣服，做消毒程序。”
  “是，许医生。”
  顾小北跟着护士一起往后走，纪凌天也跟了上去。
  两人做完消毒以后，又穿上了无尘防护服和手术服，一起进了手术室。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衣介乔平躺在那里，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大堆的手术器具。
  那些手术刀，反射着冷冷的寒光。
  顾小北骤然眼前一阵眩晕。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男人躺在病床上，咧着一口的黄牙，叙述他是怎么折磨许小山的。
  她仿佛看到许小山拖着他的肠子，带着血迹，一步一步从村里人的面前走过，纵身跳进了冰凉的河水里。
  顾小北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的嘴唇瞬间变得惨白，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手术服凉凉地贴在身上。
  纪凌天抓住了她的手。
  像是在飓风中被吹得七摇八落的人，忽然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顾小北走到了病床前。
  她拿起手术刀来。
  “麻醉准备好。”
  “手术刀准备好。”
  “心电图显示正常。”
  旁边的护士和助理医生报告着手术的前期准备情况。
  顾小北拿起了手术刀。
  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从她的指尖蹿到了她的心头。
  顾小北熟练地伸手。
  那一刻，躺在那里的衣介乔在她眼里，仿佛已经揭开了一层皮。
  她的双眼，像是x光机一样，可以看得清下面的所有东西。
  衣介乔肌肉的走向，骨骼的分布，甚至于血管的流动，她仿佛都一清二楚。
  甚至，她一伸手，就能感觉到，衣介乔皮肤下面，癌细胞的疯狂扩散。
  病灶就在那里，只要她小心切除，衣介乔的命就可以保住。
  顾小北握住手术刀，认准了衣介乔的喉咙。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猛地打了个寒噤。
  她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了当初那个男人的声音。
  顾小北手一抖。
  她差点直接一刀扎下去！
  那一刻！她仿佛把衣介乔当成了当初的那个男人！
  “叮！”
  清脆的声音在整个手术室里响起，手术刀掉落在地，顾小北用左手死死握住自己发抖的右手。
  “顾小北！”
  纪凌天猛地往前一步，扶住了下滑的她。
  “叫许医生……”
  顾小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但还是强打着精神道。
  许亦川被喊了过来，接替了顾小北的位置。
  “顾小北……”
  看顾小北脸色惨白，许亦川也有点担心。
  但纪凌天却把顾小北直接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他往她脸上洒了一点点水，让她清醒了一点。
  “谢谢你。”
  顾小北挣扎着从纪凌天的怀抱里脱离出来。
  她狠狠往自己脸上扑了一把水。
  “顾小北。”
  纪凌天一脸担忧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可是三秒钟之后，顾小北却骤然红了眼睛。
  她死死咬住下唇，攥拳敲在了洗手台上。
  “我以为我可以的……纪凌天，我真的以为我可以的……”
  纪凌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顾小北。
  她永远都是强大的，好像永远不会被打败。
  纪凌天从背后抱住了她，她躲在纪凌天的怀里轻轻颤抖着。
  “没事的没事的，”纪凌天安慰她，“你带来的那些药也很不错，说不定，乔可以好好的。”
  顾小北声音颤抖，“如果matin教授早点把这些东西传给更合适的人，说不定衣介乔真的可以获救。”
  “可是你拿到了，不就是你的缘分吗？”
  “只是刚好我拿到了而已，只是刚好，我能解开最后一个密码而已……”
  纪凌天将下巴轻轻搁在顾小北的头顶，摩挲着她的长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那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只有你能借开这个密码，是因为matin教授只想让你打开呢？”
  纪凌天的话，让顾小北蓦然一愣。
  “可是我不配……”她道，“我在手术台上杀过人，我违背了作为一个医生，最基本的医德。”
  “那是因为他该死！”
  顾小北的声音落下，另一道有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顾小北和纪凌天一起抬头，居然是许亦川走了过来。
  他金丝眼镜背后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顾小北。
  “顾小北，你要记住，错的人并不是你，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