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条仿佛迷魂阵一样的小巷，我和眉姐来到了一栋很老旧的小楼前，我说这栋小楼老旧，那真的是已经老旧的不像样子，我甚至怀疑这栋小楼的年纪恐怕至少有五六十年了。
  松城的老建筑大多是老毛子那种风格，可这栋房子的风格不是那个样子的，我和眉姐走进小楼，才发现这栋小楼住的并不是一户人家，而是几户人家住在一起。
  我和眉姐走进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我们两，但那些人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或是打招呼，他们脸上的表情很麻木，是那种已经被生活摧残了的麻木。
  眉姐目不斜视的领着我走进了一楼最里面的房子，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我有点疑惑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结果眉姐掀起地上的劣质地毯，我才发现这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没用眉姐动手，我自己蹲下身抓住盖板的把手把盖板提起来，当我把盖板提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下面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小麟？”
  我和眉姐先后沿着木梯下到地下室里，底下有电灯，尽管很暗我还是看到了坐在炕上的男人，但说实话如果不是眉姐事先告诉我带我来见的是老五哥的话，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眼前的是当年盛世龙腾的老五哥！
  以前的老五哥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我甚至还记得他圆圆的笑脸，还记得他大声说话时候洪钟一般的声音。
  以前的老五哥虽然身材圆润的像一个水桶，但他其实是个很讲究的人，穿西服打领带，白衬衫的领子总是在干洗店熨烫得笔挺。
  但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很瘦，非常瘦。尽管军大衣把他裹得看起来有些臃肿，可我看着他皮包骨头的脸，却觉得他瘦得好像一个骷髅。
  我离开松城五年，老五哥失踪是三年的时间，三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说实话有些伤感。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虽然他看起来真的已经瘦得脱了形，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活气，并没有让我觉得他已经像个活死人一样，在这个棺材一样的地下室里腐烂。
  眉姐陪着我下来以后并没有留在地下室里，她只是给我和老五哥各自倒了杯热水然后就离开了。
  眉姐上去以后盖上了地下室的盖板，现在这个地下室里只剩下了我和老五哥两个人，我看着老五哥，有点唏嘘的问他：“怎么搞成这样，是闫松还是孟飞？”
  老五哥沉默了几秒钟，居然笑了。我看到他瘦得皮包骨的脸上露出笑容，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感觉到愤怒。
  没错，老五哥的笑，是一种悲愤的笑，自嘲的笑，他为什么会笑，那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就算去死，恐怕也是笑着去死，而不是哭着去死的。
  “小麟，我听眉子说了你现在，五年没见，你现在很厉害了。”老五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话题扯开了。我扬了扬眉毛：“五哥，你要是找我来只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就没意思了！”
  我冷声道：“当初在火狼，闫松对我怎么样，你五哥对我怎么样，我陈麟心里清楚！”我站起来，地下室很矮，我得微微低着头才不会碰到天花板，我就这么看着坐在炕上的老五哥：“闫松把我当小弟当马仔，但是你五哥是把我当成弟弟看的，我陈麟这次回来第一当然是要在松城立上我的字号，但你的事情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你觉得我可以不管么？”
  老五哥定定的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我赵五混社会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看人很准。我风光的时候身边围着的人无数，可到了最后能对我说你这番话的人，也就是几个而已。”
  我没有问其他几个人是谁，至少我知道其中一个肯定是眉姐，至于另外的人，该让我知道的老五哥肯定会告诉我，他不想说的话，我问他也不会说。
  不过老五哥虽然这么说，但他显然还是不想告诉我太多的事情，他找我来，竟然是为了另一件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的事情我决定一定要管到底。
  “小麟，我听眉子说了你这段时间和孟飞的事情。”老五哥看着我道：“本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下落的，可我听了眉子说你的事情以后，我就一直想着要和你见个面，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孟飞那个人不可怕，小人得志而已，但是你要小心他背后的人！”老五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黑白两道通吃，你和孟飞冲突小打小闹他不会管，但你现在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利益，他不会放过你！”
  我微微眯起眼睛，我知道老五哥说的人是谁，晨风集团的老总李晨风！但从我内心深处来说我不觉得李晨风有多么可怕，就算他想对付我但我陈麟也不是软柿子，真的把我逼急了，难道他能挡得住狙击枪的子弹？
  不过老五哥对我说的这番话毕竟是为我好，我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面子上还是露出了一副受教的样子来。可我这番做作并没有逃过老五哥的眼睛，他叹了口气，忽然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被子。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腿。确切的说，我看到的是一双只剩下了半截的腿，大腿膝盖以下，都没有了！
  我眼睛一下红了，不是要流眼泪，而是因为愤怒布满了血丝。
  对有些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对有些人来说，宁愿死也不愿残废！我是这样的人，我相信老五哥也是这样的人，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他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目光还能这么平和？
  我咬着牙问老五哥：“谁干的？”老五哥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淡淡道：“我忘了！但我知道，这是我混社会的代价！小麟，这条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