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道道习题上溜过，在一张张卷子上跳过，突然有一天，有人发现大门旁边的那丛蔷薇悄悄抽了嫩芽。学校挂出了警示牌：“我在发芽，别碰我！”
  一天下午，黄宇突然把手机递给清雨，是捐款那条帖子。
  有一楼的回复十分新奇：我开了个新帖子，请各位转战。
  新帖子题目十分扎眼：灰姑娘清雨白雪公主校花谁更得白马王子校草青睐？
  清雨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这帖子今中午开的，现在已经盖了五百多楼了。她把帖子内容看完，跟着发帖人梳理了一遍校花校草的感情路，又十分羞耻的了解了一下自己和校草的感情碰撞，实在没有心力看评论。
  “谢谢，”清雨双手递还手机，然后她举起了手，“老师，很抱歉打扰你了，我想去上厕所。”
  “去吧。”政治老师笑得十分温和。
  “谢谢老师。”
  清雨在四十多双眼睛的目送下出了教室，感觉如芒在背。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哗哗捧水洗了把脸。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发红的眼眶……她又低头捧了两把水浇在脸上，双手捂住了脸，只看见牙邦紧咬，喉咙滚动。
  真是有点……令人反感了。
  大概十秒，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呼吸。放下手，在水龙头下反复洗了两下，使劲甩干手上的水。将外套的袖子撸上去，露出里面蓝色卫衣的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水，放下袖子。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一脸淡然与平静。
  很好。
  她拍了拍脸，走回教室，从后门回到座位。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认真听课。
  下课的时候，教室里却不像往日那样吵闹，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深怕说错什么惊吓到什么似的。
  何叶突然把手机扔在了清雨的桌子上，“咚”的一声，质问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本就没多少声音的教室这下子真的寂静无声了。躲躲藏藏的视线都明目张胆地落在了清雨身上。也有人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似乎在准备着情况不对就上去拦着。
  清雨的目光落在何叶的手机上，片刻，抬头看着一脸冷漠又显得有几分义愤填膺的何叶脸上，声音平静，“解释什么？”
  何叶愣了一瞬，嗤笑出声，“解释什么？你还问解释什么？”她用力地指了指手机，“赵丛睿和华音在一起两年了，你才来个把月就开始挖墙脚，这么一步一步的，心机挺深啊！”
  手机页面上正是之前看到的什么灰姑娘白雪公主那个帖子。发帖人十分用心，不知道从哪里收集的照片，视频，将压根儿不存在的事情也编排得条理清晰。什么篮球场初遇，一砸钟情，自行车下英雄救美添感情，面馆借钱吃面，到教室还钱，雨夜搭车躲雨，晚自习相伴而回……一条条分析得十分到位。
  她收回视线，看向咄咄逼人的何叶，“有什么好解释的？”
  “呵！”何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手指差点戳到了清雨的鼻子上，一脸愤怒与鄙夷，“你也太不要脸了！你——”
  钟声站起来，冷喝，“何叶，你适可而——”止。
  “手拿开！”清雨一把挥开了何叶的手，声音冷厉，眼睛直直地看着何叶，里面的寒意让何叶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这一瞬，不仅镇住了何叶，也镇住了全班。
  她明明坐着，却气势逼人。
  从来觉得清雨是个温和爱笑的女生，说话温和，笑容温暖，跟谁说话都和和气气，让人觉得很舒服。从没想过，她能这么有气势，有威压，让人在这一瞬间大气不敢出。
  “自、自己做的，还不让人说了？”再开口，何叶的语气没了之前的气势。
  “我做什么了？”清雨问，“我确实拿篮球砸了他，确实借了钱，还了钱，确实坐了他的自行车，确实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被他帮助过，然后呢？能说明什么？我不喜欢赵丛睿，赵丛睿喜欢林华音，这不是事实？为什么还需要解释？”
  “你——”
  “砰！”清雨拿了政治书出来拍在桌子上，很大一声，全班在这一声里，吓了一跳，“上课了。”清雨扭回头，声音冷淡。
  教室里的喇叭尖锐地叫了起来。
  “铃——”十分刺耳。
  众人一瞬间汗毛耸立。这时间掐得也太准了。
  门口突然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似乎是在询问哪个学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过。”
  “哎，你……”似乎被那人的冷淡气到了，语气也有些愤怒，骂道，“真是没礼貌。”
  人们转头去看。高高的墙壁挡住了视线，前门敞开，老师已经拿着书和水杯走进来。后门——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只有一头火一样的头发给人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赵丛睿。
  “啊，那是——”有人惊呼出声。
  “嚷嚷什么？”老师的怒气还没有消，立刻就发作了。“上课铃声没听见吗？不好好准备上课，干什么？闹什么？一天到晚手机不离手，八卦不离口，天天惦记着早恋。不好好读书你们能干什么呀？打工吗？当农民吗？不要等着将来干着辛苦的事情后悔现在没有好好读书考个大学。离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了，倒计时牌都挂这儿了，你们还心不在焉的，这一百多天辛苦一下，上大学了就是你们玩儿的时候了……”
  骂人骂了半节课。
  下午，清雨去外面吃的饭，去小公园游荡了一圈。将可能会听到，遇到的一些情况避免了去。晚自习与往常无二。好些同学仍然和清雨有说有笑，清雨也一如往常，笑容恬淡，语气温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只有离得近的人知道：清雨刷题的速度简直不是人！
  好像撕开了伪装的牲口，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蛮，一有空就开始刷题，语文，数学，英语，文综，模拟题，真题，逮啥刷啥。似乎把所有怨气全部施加在了无辜的题上。
  有人在清雨刷题的时候问题，一对上清雨的眼睛，冷得渗人。但是扫一眼题，又轻声慢语地细细讲解起来。所以仍是有人哆嗦着大着胆子去问。
  下晚自习，廖静葶破天荒的在校门口等清雨。高三这学期开学已经全员上第三节晚自习，晚上九点半放学，她已经很久没和清雨一路了。而今天说是和同学多聊了两句。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清雨不禁好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她挠了挠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就是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就是，清雨姐姐和校草……”
  “你觉得呢？”清雨笑着反问。
  “我觉得不是真的。”廖静葶摇摇头说。
  清雨笑容浓了几分，“为什么这么觉得？”
  “如果是真的，那怎么我跟你一起回家都没有和校草一路呀？”
  “好像挺有道理。”清雨笑着说。
  “那……清雨姐姐喜欢校草吗？”廖静葶小心翼翼的瞄着清雨的表情。
  清雨摇了摇头，“不喜欢。”
  “校草很帅呀，为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没有为什么。”
  “清雨！”
  突然一声咆哮似乎从后脑勺传来。如此近距离吧清雨和廖静葶吓得跳了一下。转身来，看到面无表情但是明显看出怒不可遏的赵丛睿，都愣住了。
  “怎……怎么了？”清雨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心惊肉跳。
  赵丛睿跨下自行在，两步跨过来扯住清雨的手腕，瞪向廖静葶，“你先走。”自行车“duang”一声倒在地上，砸得人心里狠狠跳了一下。赵丛睿拽了人就走。
  廖静葶咬了咬牙，摸出手机对着两个拉扯的人拍了一张照片。
  一直到路边一条昏暗的小巷。是两幢楼之间巷道，不过一米宽。
  “好了，你可以放手了。”清雨站定，声音渐冷。
  赵丛睿放开，将手揣进裤兜，定定的看着清雨。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有些刺人。
  “四遍。”赵丛睿缓缓道，“你说了四遍。”
  清雨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四遍？”
  赵丛睿的冷静有些崩裂，此刻有些咬牙切齿的恼怒，“你说了四遍‘不喜欢’，有必要一而再的重复不喜欢我吗？”说道最后，甚至带上了怒吼。
  清雨一愣。仔细去看赵丛睿的神情，他却一扭头走了。“我特么脑子有坑！”
  清雨：“……”一直觉得你脑子有坑。
  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清雨走出巷子，赵丛睿已经扶起了自行车，廖静葶不见人影。
  “上来。”赵丛睿坐上自行车，两脚踩在地上，回头看向清雨。
  “不用了，我——”
  “给老子上来！”
  清雨：“……”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过去冷静道，“赵丛睿，你应该知道现在学校的流言已经传得不成样子了，澄清已经不可能，但是我不想继续被人误会。”
  赵丛睿没说话。只是眼神凶狠的瞪着她，半响，猛地蹿了出去，带起一阵风扫在清雨身上。短发随风起，缭乱了视线。
  清雨理了理头发，看着前方疾驰而去的背影，缓缓迈开了步子。
  树影婆娑，春寒料峭，自己裹着羽绒服，在路上下，圆圆壮壮的像根柱子。柱子因为灯，一会儿又短又粗，一会儿又长又细，一会儿被树叶割裂得只剩斑斑块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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