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想了想，声音仍然很低沉：“唐若先生，既然您执意找我来，自然已经调查过我的资料，您应该知道我和我的队伍一贯的表现。”
  唐若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们确实调查过，可是，关于您的评价大多来自于传闻或者推测，我们认为想象的成分要大得多。所以，对于您，我们事实上什么也不知道。”
  王扬淡淡地问道：“那唐若先生打算让我如何证明呢？”
  唐若久轻描淡写地说：“先替我杀另外一个人。”
  艾克似乎沉不住气，抢先道：“这是另一桩生意了，可不能糊里糊涂地混为一谈。”
  唐若久笑道：“当然，我们会支付合理酬劳。”
  艾克看了王扬一眼。王扬的神色很淡，似乎无可无不可，根本就不问。艾克也安静下来，冷冷地瞧着唐若久，却不再主动了。
  唐若久看了看王扬，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您看呢？”
  王扬静静地说：“唐若先生，我的性格比较干脆直接。如果唐若先生信任我，我可以接这单生意。如果不信任，我也奉劝先生不必冒险，不如另请高明。”
  唐若久对他的这种态度似乎意料不到，略有些为难：“我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确保成功。”
  王扬瞧着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冷锋有自己的保障，虽然我们整顿了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冷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包括众人意味的最后一次。”
  唐若久猛地抬起头，忽然觉得对方淡漠的眼光里有着一丝尖锐的杀气，让他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企图避过那种势不可挡的锋芒。
  屋里一时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终于，唐若久轻轻咳了一声：“我可以先委托你做另一件工作，然后再接着做这一件吗？酬劳另算。”
  王扬想了想，突然问出了一句众人意料之外的话：“唐若先生，您确定一定要我来做吗？”
  “是的。”唐若久说得非常肯定。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你。”唐若久却笑道。“我相信你和你队伍的实力，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办到。而且你们华人的身份，更容易接近目标。”
  “那么就是说唐若先生要处理的这个目标也是华人了？”
  “是的。”
  王扬轻轻点了点头，静静地说道：“好吧，你可以说出来我听听。”
  “其实你应该大致了解过了，这个任务，就是杀了我一开始说的邮件里的人。”
  随后，唐若久向史密斯挥了挥手。史密斯拿起一个大信封，递给王扬。
  “资料都在这里。”唐若久平淡地说。“杀了这个人，五百万美金。”
  王扬从信封里抽出了厚厚一叠资料。
  第一页是张照片。
  那上面的人十分威武，身着少将军服，眉眼间依稀有着周红军的影子，正是著名的中国军界少壮派领袖周庆波。
  其实这个人的资料他早就已经看过了，但王扬仍然仔细地看着。
  唐若久很有耐心地等。
  王扬每看完一页，便递给艾克。艾克也认真地翻阅着，似乎在学着评估行动的风险和报酬的合理性。
  等到看完，王扬淡淡地说：“唐若先生，请恕我直言，您这次似乎并非是在挑战周家，而是在挑战整个国家。”
  唐若久笑了起来：“是的，您说的没错。”
  王扬想了想，说道：“我对政治没兴趣，也不想搅进去，太危险了。”
  “这不是政治。”唐若久淡淡地说。“就算是私人恩怨吧。这是一次报复行动。而且佣军与政治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
  这句话让王扬和艾克的心都是一紧，但接着又完美的掩饰起来。
  王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成功的转移了唐若久的注意力。
  唐若久平静地说道：“想必两位都知道六年前发生在东海的争端。我们的人死了不少，其中也包括我的亲弟弟。
  从那时起，我们就计划进行一次报复行动。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调查所有可能执行我们这次计划的候选人。我一直将冷锋列为最合适的队伍，但是没想到，就在我想要委托的时候，冷锋整个队伍竟然传出了覆灭的消息。”
  “那只是队伍中的叛徒放出的假消息罢了。”
  唐若久点点头表示理解：“原本我是应该放弃这个第一选择的，正如您所说的，现在我可以选择的余地还有很多。但是六年前，我曾有幸亲自看见过您的队伍执行任务的模样，那场战役至今仍然留在我的脑海中，所以在听到冷锋重新复出的消息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您。”
  王扬略微想了想：“既然唐若先生如此看重我，那么好吧，我接受。说说你们的具体要求吧，地点，方式，期限。”
  唐若久摇了摇头：“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我都没有特别的要求，一切由您自己决定。我只要结果。我要求在三十一日以前完成这次行动。”
  “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短了一点……而且，他是高级军官，很难在公开场合看见他。他所在的地方大都是军事禁区，很难潜入。”
  “是的，他本人很少公开露面，平时的行动也不易让人摸清规律。”唐若久表示赞同。“不过，他是华夏军队中强悍的一流人物，而且被称为中国军界的少壮派领袖，上升势头十分强劲，所以，我们必须先除掉他，从而造成军方、警察部门和安全机构的紧张与混乱，才有可能完成我们真正的行动。”
  王扬缓缓点了点头。
  艾克看着王扬，有些发急地说：“可是……那就是说你得去长宁干……那太危险了……很可能你就出不来了。”
  王扬抬手阻止了艾克继续说下去，接着对唐若久说：“这件事对冷锋的声誉可以有很大的提升，唐若先生，我同意接这个委托。不过，我要求将报酬加到一千万美金。我想您也很清楚，杀这个人要困难多了。根据您搜集到的资料显示，此人曾经是个极其优秀的特种部队战斗指挥官。由于他现在的身份和工作性质，很可能不能实施远距离狙杀，而要近身行刺。您应该知道其中的危险和困难。”
  唐若久的脸色白了一下，接着慨然点头：“好吧，我同意您的要求。”
  王扬的脸上露出意思笑容，站起身道：“那么唐若先生，只要您的定金到账，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唐若久笑逐颜开：“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安排。”
  王扬将周庆波的资料全部收进信封，交给艾克，然后站起身来：“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好。”唐若久满意地站起身来。“咱们后会有期。”
  走出这幢看上去极普通的淡青色小楼，王扬与艾克沿着两边都是积雪的小街，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旅馆走去。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在与人谈论刺杀两个重大人物的任务细节。
  这个时候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只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安静的小城里气氛十分祥和。
  王扬与艾克都穿着黑色羊毛大衣，并肩走在雪地上。他们的身材同样高挑修长，气质也同样温文尔雅，看上去非常像，惟一的区别是，王扬空着手，而艾克背着一个不大的公文包。
  冰冷的风自不远处的雪山上掠过冰湖，从满是白雪的原野上刮过来，不时撩起他们的大衣下摆。王扬的脸在风中显得更加坚毅，被他那隐隐的冷硬气质一衬，很像大理石雕像。
  艾克看了看他，轻声问道：“怎么样？”
  王扬看着他道：“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艾克立刻四处打量，很快便看到了路边一家窗明几净的小饭馆，于是随手一指，“就那家吧，难得去吃一次本地菜。”
  王扬便跟着他往门里走去。
  当他们准备推门的时候，里面有对年轻情侣拉开了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从他们身边擦过。他们微微闪身让开，待这两个似乎是韩国游客的男女走后，这才进了门。
  芬兰美食的独特之处是其菜肴的很多主料都来自于大自然的山林、原野和湖泊、海洋，新鲜而干净。在服务员用英语进行的推荐下，艾克兴致勃勃地点了一客大马哈鱼炒饭和淡水鳕鱼浓汤，等到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大盘美食搁在艾克面前时，他看了看王扬，似乎不好意思立刻大快朵颐。
  王扬笑道：“尽管吃，客气什么？”
  艾克摇摇头：“只是不想让你亲自来跑这一趟。”
  王扬知道他的心思。
  他和艾克之间有着超乎常人的友情，虽然曾经他们不是被分派在一起的搭档，但是彼此同生共死的时刻也经历过许多。
  艾克的年龄比王扬小一些，所以什么事情都以王扬的意见为主，很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次的事件不是艾克的缘故，而且他的dna泄露的事件是他的责任，爱可大可不必因此愧疚。
  “有些事总是需要出面摆平的，何况冷锋的老大是我，我不来谁来？”
  现在最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唐若久的确是和周家父子有仇，而请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能够复仇成功的。至于其他的东西，还需要更加进一步的试探才能够知道。
  王扬将大致情形说了一下，告诉艾克不必担心。艾克这才不再犹豫，痛痛快快地大吃起来。瞧着他那有些孩子气的吃相，王扬不由想起了从前一直在丛林里训练的日子。
  竟然淡淡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