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妄哭笑不得，言下之意找不到人他不会回来，怎么看着跟军令状似的。
  景生想的没那么严肃，单纯呆不住想出去散心。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喜欢安稳的闲散日子没错，可长久以来习惯了跑来跑去的生活，总闲不住。
  按照孟西泽的话来讲，就是个自找麻烦的操心命。
  景生无力反驳，因为他就是这样的。
  他一生中的麻烦，自找麻烦大概要占上七成。从一开始为了找妹妹而疯了一样到处翻找惹麻烦，到后来松了心因为好奇心惹麻烦，就没有一天不是在麻烦缠身中度过的。
  现在再和玉妄在一起，说一句“永无宁日”一点也不夸张。长宁伯身边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景生避不开更不会避。
  有时候景生还会想，他之所以会和玉妄在一起，会不会就是他找麻烦的天性在作祟？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景生晃晃头停在一颗树上，向四周看了看。
  离这么远他就听到了树林里窸窸窣窣的翻找声，想来胡砻派出了不少人抓捕那个探子。
  景生对此早有准备，要是不费功夫就可以把人救出来，他才不来呢。
  一个闪身从树上消失，景生以极快的速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他脚步快到出现连续不断的残影，在这一地的落叶上居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人影倏忽而过，带起来的气流忽地掀起黄而薄脆的枯叶，再缓缓落下，不留一丝痕迹。
  寻找在树林里，小刘满脑子不敢相信。
  吴聪是探子，要窃取机密。
  这件事就像一个炸弹，直接炸晕了小刘。他完全想象不到吴聪这个早在到南林子之前就跟着胡砻的人会是探子。
  “怎么会是他呢？”小刘手里的刀每一次挥舞都在诠释他心里的茫然和不敢置信。
  小刘不屑王塄，因为王塄人品不济。若说王塄是探子，他也是不信的。
  探子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王塄那样贪生怕死之辈，如何会有当探子的胆量？
  而吴聪……
  小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透，吴聪向来表现的积极乐观，还会给胡砻提建议，如何就是探子？
  再仔细想想，小刘忽然发现，他对吴聪的了解，真真是少之又少。
  就像他方才想的，吴聪表现得好，又进取，除此之外呢？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和谁关系不好？和谁关系亲密？
  好像都不清楚。
  小刘警觉此人竟然在这里活得没有任何根基一样。
  吴聪从来没有在这个队伍里扎根，他如同一块浮萍漂在最显眼的表层，每个人都看得到他，从而忽略了他隐藏在水下的，随时会流走的事实。
  几天之内一人被乱棍打死，一人又成了探子，南林子人心惶惶，小刘分明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怕是，那一仗不远了。
  再不打，任由情况如此发展下去，军心动摇，不用朝廷来打，他们自己就缴械投降了。
  小刘一时心乱如麻，吴聪人尚未找到，胡砻曾私下里交代过他吴聪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使得小刘更加不安。
  正因为小刘是胡砻的死忠，胡砻才会告诉小刘这件事，其他人充其量知道吴聪意图窃取机密。
  差别只在“意图”和“已经”。
  小刘深呼吸，他不能辜负胡砻的期望，吴聪隐藏得再好，他也必须把人给找出来！
  然后……杀了他！
  小刘眼神一瞬间变得坚毅，吴聪的下落成为他当下最坚定的目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吴聪把机密带出去交给别人！
  此时的小刘和胡砻一样，完全不知道，他们所有的计划，已经尽数暴露。
  而这，是在吴聪的协助之下完成。
  胡砻忙乱之间没发现被吴聪翻乱的桌子和之前的凌乱并不一样，纸张的交错垒叠亦有不同。
  他再如何粗中有细，这么细小的地方亦无法察觉。
  一时失察，终将致命。
  景生自小刘身侧轻盈掠过，小刘完全没有发现，只当方才是微风从身后吹过。
  连日来的搜山使得这山中的鸟鸣几乎绝迹，在搜寻过程中或饥饿或嘴馋的将士随手捕猎山林野味，更成了如今山林中寂静的缘由。
  唯有虫鸣习习，不时传入人耳中。
  毕竟，除了有特殊喜好的人，有谁会喜欢吃虫子呢？
  在不经意的时候，几只虫子缓慢爬上了某些人的后背，蠕动着身体钻进了本就捆绑得不甚紧实的袖口、裤脚。
  有一人脖子发痒，不耐烦地随手一巴掌拍上去想挠一挠，谁知掌心居然鼓鼓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下意识地一把捏起后甩在地上，一双眼睛看向被他甩下去的东西，随即就被那东西给恶心到差点呕出隔夜饭。
  身上半沾着红色的血液，因为被摔落在地而体表黏黏腻腻地沾了土，与血液混在一起成了红色的泥。
  虫身在落叶中间挣扎，细细小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无数条腿在半空翻蹬，蠕动着翻过身来，朝向一边快速爬走。
  贡献了虫身上的鲜血的人看着那虫子浑身发毛，只觉得这虫子莫名旁人恶心，况且他还被吸了血。
  再摸摸脖子，被虫子趴伏过的地方好像有些痒，伤口几乎摸不见。血很快便止住了，没有任何事需要他在意。
  除了那个虫子很恶心人以外。
  这是围观到的所有人都想法。
  不是景生的。
  树干后，景生食中二指与拇指缓缓摩擦而过，指背突兀浮现的紫色血管纹路显出几分诡异的神秘。
  山林不大，但也不小，短期内是不可能整个搜寻一遍的。他们只能尽可能去找人行走过的痕迹，然后找定方向搜寻吴聪。
  吴聪是人，是人就必然需要吃喝拉撒，毫无生存痕迹是天方夜谭。即便这样也很费劲，至少给了众人一个看似比搜山简单得多的心理安慰。
  小刘拿着根棍子来回拨动地上的杂草，仔细寻找有没有骨头、果核一类的东西。
  他们注意过炊烟，吴聪应当没生过火，至少在他们注意的时候没生过。
  那吴聪填肚子的东西就剩下野果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