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柳涵喝茶的手微微一顿，在他分府而居的时候，皇后就严厉叮嘱过他，让他事事不要与齐王争斗，必要的时候可以隐忍蛰伏。
  这一忍就是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大皇子也成了如今的靖王。
  他只当自己的母亲是不想有所冲突，引得皇帝不满，便让他这般做，说实在的，他曾经有段时间对此很不屑，甚至内心有些抵触这个母亲，所以成年过后，他极少回皇宫看她。
  但是如今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些隐情。
  “其实当年，早早让你出宫立府的人并不是陛下，而是本宫……是本宫建议陛下让你早早出去，按照陛下的意思，是打算十六岁才放你出去的，他没有接纳本宫的建议，所以后来，本宫用了一些计谋，惹得他对你发了一通火，就此将立府的事提上日程……”皇后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柳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当年才多大啊，才十三岁，就要一个人出宫而居，而且府邸离皇宫还离得甚远，哪像齐王，离得这么近。
  他一直都以为这是父皇因为不喜下的命令，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母后的手笔。
  “为什么要这样做？”柳涵哑着嗓子问道，眼眶微微泛红。
  “为什么……”皇后呢喃了一声，看向柳涵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自然是为了保住你的命……”
  柳涵不懂，这跟保命有什么关系……
  “娘娘，让老奴来说吧。”曹嬷嬷不忍让皇后自戳伤疤。
  皇后摇了摇头，拒绝了曹嬷嬷的好意：“在你降生的那几年，宫中天花盛行，好多位皇子公主死于此病……”
  柳涵看向她：“所以将我送去宫外避痘？”
  天花这事，他隐约也知道一些，因为这天花感染了很多的皇子，所以后来楚皇的子嗣甚为稀少，除了他和齐王，剩下的皇子都太小了，根本不成气候，这也是为什么齐王老是针对他的原因，只要把他斗倒了，皇位十之八九会落在他身上。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避祸……”皇后徐徐道，“当年天花来势汹汹，御医们毫无对策，眼看着宫中皇子公主一个个死去，本宫更是生怕你有闪失，派人对你的吃喝用度再三检测，正因为这样的谨慎，本宫发现了一个秘密……”
  “宫中死去的多是皇子，且每个都是与齐王闹过矛盾，有所分歧的皇子，后来，曹嬷嬷发现有宫女往你吃饭用的碗里涂抹一些水，她察觉不妥，立马告诉了本宫，经过严刑逼供，宫女说她涂抹的正是患了天花皇子的唾液，若是你用了那碗，后果不堪设想！”
  “鉴于此事，我后续专门让你的舅舅私下查探，经过几番努力，最终发现幕后之人是静妃，我也曾想过告诉陛下，但当时他对静妃极为宠爱，再加上静妃此人做事不留证据，难以找到她的把柄，为了以防万一，本宫只有让人从小厨房里给你做吃食，就这样安稳度过几年，但后面持续有皇子死去，即使这样防着始终还是有所隐患，本宫万万不敢拿你的生命去赌，不得已，本宫使了法子，将你送出宫去，后来更是将红儿和杜力派到你身边保护你……”
  皇后说完，心中顿时舒坦许多，柳涵成年以后，极少进宫来看她，令她很是伤怀，哪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她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母后……”柳涵愧疚不已，看着皇后欲言又止。
  柳涵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和震撼，原来皇后为了保护他，做了这么多事，而他刚刚还在怪皇后心狠……
  “如今你既然想争那个位置，母后便帮你争一争，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想着或许对你有所帮助。”皇后想要伸手摸了摸柳涵的头，手伸到一半，想起他已经不再是是小孩子了，摸脑袋有失威仪，便收回了手。
  谁知，柳涵握住了她收回的手，搭在自己脑袋上：“母后想摸儿臣的脑袋便摸吧，儿臣已有几年没有被母后这般亲昵对待了。”
  这一席话说得皇后眼睛微红，她连声说了三个好，轻轻摸了摸柳涵的头。
  柳涵在皇后宫里待了一会，便离宫了，他毕竟已经长大了，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以免楚皇生疑。
  他脑袋里装着心思，走路也是慢悠悠的，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回府的时候，包围的官兵早已接到圣旨撤走了，刘管家正指挥着下人们收拾被官兵翻的东倒西歪的陈设，甫一抬眼，猛地看到柳涵慢慢悠悠踏进门槛，忙迎了上去。
  “哎哟我的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刘管家一脸庆幸。
  柳涵还在想天花那件事，听到他的话没有理他。
  刘管家也不在意，他在柳涵身边照顾他许久了，对于他的一些习惯还是很了解的，只是有些事非柳涵不能处理，他只能打断柳涵的思考。
  “殿下，你不知道啊，那董姨娘是个奸细！她在官兵来搜查的时候，主动告诉官兵书房的位置！这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说起这事，刘管家就气得不行，这简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还是咬得最凶的那只！！
  董姨娘是柳涵的女人，刘管家自然拿她没办法，只能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回芙蓉院，但柳涵是有权利处置她的。
  “董姨娘？”柳涵终于看了他一眼，“现在她在哪里？”
  “回殿下，老奴将人请回芙蓉院了，等待殿下处置……”刘管家连忙道。
  柳涵嗯了一声，拐过桂花园朝着芙蓉院走去。
  而此时，董姨娘正时不时地探头望向芙蓉院外，整个人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
  “这靖王府都搜出龙袍了，怎么官兵还撤走了？”董姨娘不解地看向一旁的贴身丫鬟。
  “奴婢不知。”丫鬟也觉得奇怪，“莫不是情况有变？”
  董姨娘不知怎的，心里是越来越慌，她可是当着靖王府上下的面去给官兵开了密室的门……
  若是这靖王没事，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董姨娘急忙握住丫鬟的手：“你可给齐王殿下传了消息？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靖王府可是个吃人的地方！等靖王回来发现我背叛了他，一定会弄死我的！”
  丫鬟被她的手劲捏得手腕发疼，她皱了皱眉：“姨娘，消息奴婢早已传出去了，现在我们被刘管家软禁于此，齐王殿下的消息怕是传不进来，我们要做好被断尾的准备……”
  “什么？断尾？我不要！我要出去！我不要被关在这个地方！快放我出去！”董姨娘眼色骇然，松开她的手，就往院外跑，才跑出一小段距离，就被靖王府的侍卫带刀拦住，吓得她顿时僵硬了身子，嘴里高声斥道：“我可是王爷的女人，你居然敢这样对我！王爷要是回来了，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呸！你个奸细，还有脸说这话！”那侍卫极为不屑地啐了她一口，幸好董姨娘躲得快，不然那唾液就碰她脸上了，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董姨娘连忙否认：“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被迫的，王爷他能理解我的！”
  “吵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随着脚步声缓缓响起。
  董姨娘抬眼，一看到柳涵进来，惊喜一笑：“王爷，他们欺负我！”
  她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柳涵问起密室之事，她就说是那些官兵逼迫她的，至于她为什么知道，也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不然她若是说自己偷偷跟着他看到的，怕是皮都要被扒下来。
  反正柳涵并未在府中，也不清楚事情经过，是黑是白还不是由着她说吗？
  “是吗？”柳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是什么也没问，径直走进屋里。
  这令董姨娘暗中舒了一口气，看来柳涵心中还是有她的。
  “还不放开我！”董姨娘看着攥住她手腕不让她出去的侍卫，高高抬起头颅，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侍卫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刘管家，见他点头，这才松手。
  董姨娘翻了个白眼，扭着小腰进了院。
  侍卫看向刘管家：“管家，你看这？”
  “无妨，王爷自会处置的。”刘管家摸摸胡须，自家王爷可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董姨娘进屋以后，才发现柳涵挥退了丫鬟，发觉屋里只剩她和柳涵时，董姨娘心中难免有些惶恐，她扯了扯嘴角，挂出极为勉强的笑容：“王爷……奴家都是被逼的……要不是官兵拿王爷的性命威胁奴家，奴家是绝不会做这等事的，奴家对王爷的心天地可鉴！”
  柳涵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手腕转动着茶杯：“是吗？”
  董姨娘茫然地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你对我就没什么隐瞒的吗？”
  董姨娘视线下意识落到他手中转动的茶杯，见他发问，心中一慌，忙道：“我对王爷绝无二心，更别提隐瞒了！”
  柳涵略带几分嘲弄地看过来：“是吗？”
  董姨娘不知他为何一再地反问，像是在让她确定什么，但为了活下去，她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柳涵眉头淡淡挑了挑，倏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往外走，留下一脸茫然的董姨娘。
  见柳涵走出来，刘管家连忙迎上去：“王爷，问的如何？”
  “不如何。”
  柳涵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刘管家跟在他身后追问道：“王爷，那董姨娘如何处置呢？”
  “不如何。”
  刘管家摸不着头脑：“不如何是不打算处置吗？”
  “自然会有人帮我处置，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柳涵轻嗤，他已经给过董姨娘三次机会了，既然抓不住，那也别怪他没怜惜了。
  齐王府。
  回府以后，齐王想起靖王所说的话，心里极为不安。
  他来回不停地踱步，旁边的近身侍卫看着看着只觉眼睛都要晕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你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的？要不要属下为你召见幕僚？”
  齐王听了这话，停住脚步，摇了摇头：“这事本王能处理，你去……将董姨娘唤回来，本王有事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