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冠麟开车回到京城的家里。
  今天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带着家人回家看望父母，算是一大家子团聚，他也不好缺席。
  至于原因，据说是大哥的大儿子秦学峰，带着对象看望爷爷奶奶。
  他是秦家第三代长孙，在古代就是嫡长孙，所以妈妈也不得不重视，免得有人借这个挑刺。
  “小叔。”当他打开车门下来，几个年轻人围过来，同时恭声叫道。
  秦冠麟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后备箱拿出一只袋子，盖好车门后进了屋。
  大哥秦冠聪有三个儿子，分别是秦学峰，秦学楷和秦学游，几人的年纪差了两岁，从十八岁二十二岁，除了最小的还在读书，另外两个已经工作了。
  二哥秦冠明生了两女一男，分别是秦学语，秦学文和秦学超，都是学生。
  父亲在六十年代，已经担任副省级高官，当时别人家的孩子饭都吃不饱，两个哥哥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说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后来父亲被打倒，送到乡下牛棚劳动改造，两个哥哥正好进入青春期，根本没法接受这样的改变。
  加上他们这些年得罪了不少同龄人，留在京城后，经常被人欺侮。
  如果仅仅这样，他们或许总有一天会慢慢长大成熟。
  这时候爸爸娶了妈妈，一个资本家出生的女人，于是两个进入叛逆期的年轻人，情绪顿时有了宣泄口，把一切怪罪到父亲被女色所迷，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上门和爸爸吵了一架，又污语骂了妈妈一顿，被爸爸打了后，两人恨声要跟他脱离父子关系，从此不再认他这个父亲。
  接下来十年，他们果然没有出现在父亲劳动改造的乡下。
  等到父亲平反，重新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两个已经结婚生子，生活过得非常落魄的哥哥，再次带着孩子回来，向爸妈认错并道歉。
  父亲虽然恨铁不成钢，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并没有过多责备。
  或者说对他们已经没有了培养的兴趣，只是帮他们安排进国营单位工作，让衣食无忧就行。
  原本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应该反省了，可是看到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过着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心里又不平衡了，于是不断找他的麻烦。
  秦冠麟成长阶段，只知道上面有两个哥哥，却没有见过面，所以没什么感情。
  而妈妈出生富贵之家，对儿子的教育却从不放松，采用西式的教育培养他的独立能力，小小年纪就要下地干活，种菜割稻养活自己。
  遇到困难，要自己解决。
  就算后来哥哥针对他，也要他自己想办法。
  他习惯了这样的独立生活，所以就算参加高考时，被人下药后，跟一个女孩子发生了关系，他也没有跟父母提起过这件事。
  跟哥哥都没感情，更不用说侄子侄女了。
  几人见秦冠麟冷漠的模样，却没有人敢说什么，悄悄进屋坐下来。
  “回来了？”秦妈妈没有在下面陪孩子，独自在楼上的房间看书，听到声响，摘下老花眼镜看了儿子一眼，笑着问道。
  对这个亲生儿子，她是非常满意，就是性格冷了一点。
  她清楚这是小时候缺少大人陪伴的原因，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在那个年代，她只能选择尽量对儿子最有利的方式去做。
  如果交给老公培养，只怕会重蹈上面两个的覆辙，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嗯。”秦冠麟点点头，把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几袋包装精致的西点，放在桌上。“这是上次去沪市看到买的，你肯定会喜欢这种口味。”
  学生时代，他心里也责怪过父母，认为他们对自己不够关心。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见识也越来越广，他放下了这些负面情绪，开始懂了爸妈的想法。
  特别是妈妈，她忍受着儿子离开自己的痛苦，也要培养自己的独立能力，说得夸张一点，这个时代有多少母亲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妈妈年纪大了，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和吃甜食，以及栽种花草。
  他每次外出，一有机会，就会带些她喜欢的甜食送给她。
  “不错不错，是老沪市的味道。”秦妈妈放下手里的书，去隔壁的卫生间洗了手，然后打开一包点心，拿起一块尝了尝。“我还是小姑娘时，两个哥哥经常带我去吃——”
  说完，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皱纹全部舒展开了。
  她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大，嫁给老公时，她不到三十，而老公已经四十四了。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儿子也已经二十七岁了。
  只是那些年挂牌游街，任人辱骂伤害，长时间朝不何夕，没睡过一个好觉，身体亏损得厉害。
  这些年就算努力养着，也补不回来。
  “你喜欢就好。”秦冠麟又拿出几本书，放在桌上。“这些书是托人从香江那边带过来的，我不知道内地有没有出版——”
  妈妈年纪大了，喜欢看亦舒的小说，说里面很多故事，跟她小时候的经历很象。
  秦冠麟知道亦舒这个作家，出生在沪市，五岁时跟家人到香江定居，后来写的小说里，虽然以香江为背景，却总有旧沪市的痕迹，让妈妈感同身受。
  还有张爱玲以及湾湾那边白先勇写的小说，妈妈同样很喜欢。
  “很好，又可以看很长时间了。”秦妈妈把手里的糕点吃完，用手帕抹了抹手，拿起桌上的书，小心放进收柜里。
  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一直不愿意找对象，这让夫妻俩非常着急。
  又不愿意催促他，免得他为了应付交差，随便找一个。
  夫妻是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如果找错了，那以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回头见儿子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没有下去陪客人的意思，又问道：“今天学峰带女朋友回家，你这个当小叔的，有没有准备好见面礼——”
  就算他们是老公前面的孩子，跟自己并不亲，甚至说过难听的话。
  作为传统的女人，她依然会摆正自己这个主母身份，礼节上不能让人挑出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