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答，但是看他脸色不好看，我硬着头皮说道：“看见人抢劫了……”
  我爸瞪着我：“哪有人抢劫？我怎么没看见？都是给死人烧纸钱的，还有谁会去抢死人的钱？！”
  我无奈道：“死人会抢死人的钱啊……”
  我爸半晌没说话，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我知道他真生气了，只好坦白：“我能看见鬼魂……刚才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的鬼魂把一个老人家的钱给抢走了，老人家下个月就要投胎了，说投胎的时候要钱，他没钱就投不了胎。我帮他去追抢钱的那个鬼，你来了我就没追上，然后我偷偷给那老人家烧了点……”
  我爸抬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我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他低吼：“你当你是谁？还去追鬼，不怕死啊？！”
  我不服气：“那不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吗？能看见的那些鬼魂都怕事儿，不帮忙，那不只有我去追了吗？小时候你不是教育我要乐于助人吗？你说话都是即兴的啊？”
  我爸被我呛得没话说，半天才挤出话来：“我是教你乐于助人，不是让你去帮助鬼，活人跟死人之间有不可逾越的界线，他们那边也有管事儿的，轮得着你管？你眼睛能看见死人，那是有病，明天跟我去医院看看！”
  我也有些生气了：“我不去！”
  这时候我奶奶过来了：“你骂孩子干什么呢？她能看见死人代表她有天赋，要是咱们家本事都传给她，说不定她还是根好苗子，奈何她是个女娃娃，你倒是个带把的，就是没出息！不准再骂了，回去睡觉！”
  我爸瞬间没了脾气，瞪了我一眼就回房去了。
  我奶奶神色有些落寞：“奶奶不是说你不是男娃娃，不怪你，怪你爷爷太固执。其实他也不是非说什么都不能教你，只是不想让你入这行，太危险。几辈人就出了你这么个女娃娃，要说不喜欢肯定是不可能的，你爷爷其实最稀罕你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人都已经不在了。我笑了笑说道：“没事，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么？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我睡觉了。”
  我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我奶奶叫住了我：“小鸢啊……”
  我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你爷爷给你留了件东西，说是过了中元节给你，但是……被火给烧没了。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原本装在一个木盒子里的，我天天枕着睡……那些天杀的……啥都烧没了……”
  我有些意外，我爷爷竟然还留了东西给我。
  我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既然烧掉了，那就说明那东西不该是我的，跟我没缘分，也不怪你，是天意，早点睡。”
  回到房间之后我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不想睡觉也不想打坐，想着我爷爷从前对我的点点滴滴。说不上来对我多好，其实也不坏。
  曾经整整三年我对他耿耿于怀，错过了跟他相处的最后三年。在阴间，三年可以一个轮回，所以……三年弥足珍贵，我却轻易的让三年从我指缝流逝了。
  败邪小老头儿从窗户探头叫我：“沈鸢姑娘，黎夜大人让小的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叹了口气跟败邪小老头儿出去了，偷偷出去的，中元节的晚上我爸我奶奶肯定不准我单独出门的。
  路上我问败邪小老头儿：“之前我追鬼的时候你哪里去了？你都不出来帮我的，那老人家被抢了钱好可怜的，说什么投胎都没钱……真没想到鬼之间也会发生这种事。”
  败邪小老头儿有些尴尬：“小的……小的跟几个故友喝了点小酒，就没太注意。其实这种情况挺多的，没必要意外，鬼之间也会弱肉强食，阴间跟阳间区别不大，也需要吃喝，需要生活，连投胎都要给钱的，四处都没有白办事儿的理，为了钱偷鸡摸狗一直不能转世的鬼也多了去了，阴间也有大牢，犯事儿的被抓了也会被关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瞬间觉得被科普了许多新知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鬼魂在阴间不用吃吃喝喝，奈何桥孟婆汤转世什么的都是正常程序，其实地府当差的也要吃饭，哪能白办事不收钱，投胎要钱也就不奇怪了。
  败邪小老头儿带着我在偏僻的地方乱窜了许久，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底去哪里啊？”
  败邪小老头儿四处张望：“快了，小的能感应得到就在附近了，黎夜大人一直居住的结界，时刻都在移动的，所以得找。”
  结界？这词儿以前我好像从丛雪口中听到过，我问道：“到底什么是结界？”
  败邪小老头儿说道：“结界有很多种，确切的说就是划分出来的一个空间，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没过多久败邪小老头儿就兴奋的说道：“找到了！沈鸢姑娘请跟小的过来。”
  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眼睁睁看着败邪小老头儿先不见了脑袋再不见了身体和脚……
  我瞪大了眼睛：“败邪！”
  败邪小老头儿脑袋又凭空出现了：“愣着干嘛？进来啊。”
  我有些惊魂未定，明明面前是一棵树，他就在树前不见了，然后又出现了，就好像前面有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一进去，就会到另一个世界？！
  我犹豫的把手往前面伸去，果然，我手穿透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看不见了。我整个人进去之后，才发现真的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大，只有一片白色的花海和一颗参天大树，天空挂着一轮仿佛近在眼前的圆月，让整个小世界不是漆黑但也没有亮得刺眼。
  老鬼之前说的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么？看来平时他不在我那里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这里空气很好，没有城市里的污染，也很美，很独特，不愧是老鬼的品味。
  只是在我看见树上的一抹白影时，我心不由得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