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她的着急与担心，刘鹏就好像灵魂已经出壳了，双眼无神地看着她。
  半晌，才张了张嘴，发了个无意义的“啊。”
  李萌芽顿时眼眶一红，还想说什么，却又顿住，朝宋听南看了一眼。
  宋听南没说话，站了起来走到一边。
  李萌芽的眼睛又红了许多,将手里的大包放在桌上打开，一双手在里头翻腾着。
  一边说：“我给你带了衣服，还有你喜欢的那个《一拳超人》的限定发布版，还有点吃的……可刚刚他们说这些你是不能带进去的，嗯……那就吃点东西吧！”
  宋听南侧眸，就见李萌芽将一个饭盒拿出来，推到了刘鹏的面前。
  可是推到一半，又发现刘鹏的手根本没法张开。
  尴尬地沉默了数秒后，伸手，打开了饭盒，舀了一勺鱼子酱，朝刘鹏跟前送。
  “哪，你最喜欢吃的，好歹吃点儿？”
  可刘鹏没动，只是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手足无措的胖女孩儿。
  他好像真的是疯了，又傻了，没了语言与情绪的能力。
  李萌芽与他对视，不一会儿，突然掉下泪来，哽咽着把手又往前送了送，“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总要吃饭是不是？你以前不是都挺过来了么，怎么这次就……”
  颤抖的肩膀被一双手轻轻地按住。
  她低着头，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猛地起身，冲出了会客室。
  宋听南收回手，站在被李萌芽带歪了的椅子后面，看对面依旧彻底没了神智的刘鹏。
  片刻后，就见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一层极浅极浅的血丝。
  她朝门口看了眼，就听刘鹏哑声道，“让她以后别来了。”
  宋听南没出声，看着眼前的刘鹏，再次想起那天在‘天鉴’的卫生间中，他一脚一脚地踢在苏宸身上的凶狠模样。
  蜷着的指尖收紧又松开，然后又再度缓缓攥进掌心里。
  “你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刘鹏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然后朝她看，过了会儿，才想起什么，轻摇了下头。
  “我那天是不是差点杀了你？”
  宋听南眉尖微紧，“你不记得了？”
  刘鹏的神情有点恍惚，无神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饭盒里。
  糖果形状的漂亮饭盒里，装着一整盒顶级的寿司。
  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柔和了点儿，过了会儿，才干着嗓子轻声道，“很多都不记得了。只记得……”
  他短暂的停顿了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层明显的挣扎与痛苦，“他打我，不停地打我，打得我好痛，就像他打死妈妈的那天一样痛，我求他，他不肯……”
  宋听南抬眼，看到门口，李萌芽怔怔地站在那里。
  “……他还骂我是贱种，说我跟妈妈一样，让他生气……我心里突然就起了一个念头，这样的人，死后应该会下地狱吧？下了地狱，就能让妈妈打他了吧？然后……”
  刘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宋听南看到，李萌芽捂住了嘴，再次转身走了出去。
  “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宋听南问。
  刘鹏低着头。
  宋听南又朝门口看了眼，声音压低了几分，“有没有什么人，给你注射过什么药物？”
  刘鹏一愣，缓缓抬头，看向宋听南。
  随后却突然难受地挣扎起来，“药……药？什么药？”
  宋听南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而门口听到动静的狱警也立刻冲了进来，一看刘鹏的状况，立刻上前，一把将他按住。
  同时皱眉道，“看来他的疯病又要发作了，你们回去吧，之后不能再来探视了。”
  说着，回头对追进来的李萌芽说道，“我堂弟欠你的人情也算还了，今天这事儿麻烦李小姐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不然我可要被撤职的。”
  李萌芽匆匆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难受的刘鹏身上，“他这是……怎么了？”
  那人没说话，强按着刘鹏要把他推出去。
  忽听宋听南在后面问：“他这个样子，没有让医生看一下么？”
  那狱警皱了下眉，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肯定看过了，医院那边鉴定是长期遭受家暴导致的精神躁郁症，行了，人我带走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说着，要将刘鹏推出门去。
  在跟李萌芽擦肩而过的时候，刘鹏忽然朝李萌芽撞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室内几人都吓了一跳！
  狱警惊叫一声，没抓住刘鹏。
  而对面的李萌芽也没来得及躲闪，被他一头撞上，一下摔倒在地，接着被刘鹏压住，顿时痛得闷哼一声。
  刚想伸手将他推开。
  忽然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擦碰了一下。
  她一愣。
  抬眼，就看刘鹏刚刚还呆滞麻木的眼睛里有一丝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接着，他说了两句话。
  然后就被狱警粗暴地一下扯起来，“老实点！走！”
  李萌芽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刘鹏已经被彻底带走，还回不过神来。
  宋听南拎着收拾好的包，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一直走到拘留所的外头。
  站在空旷的铁门外头，李萌芽忽然回过头，朝那高墙之上高高的瞭望塔上看去。
  然后摸了摸那半边被刘鹏轻轻地亲了一下的脸，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没有去抱住宋听南，也没有无助地瘫坐在地。
  就那么对着高墙，哭得声嘶力竭。
  夏天的太阳，炙热到让人窒息。
  可宋听南却觉得眼前的空旷好似深秋的寂冷，夹杂着李萌芽的哭声，将她一遍遍地拉扯进那令人骨头缝里都被沁入的冰寒之中。
  ——他们这些人，注定还是逃不过么？
  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无助地看着远处因为水汽蒸腾而微微扭曲的马路，忽然被身旁的李萌芽撞了下。
  转脸才看到她已经不在哭了，红肿着眼眶靠在她的胳膊边，带着浓浓哭音地说道，“他刚刚是故意撞我的。”
  宋听南当然也看出来了。
  那个故意的冲撞，那个刻意的……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