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兰泽开始调整发育箱状态。箱内的水位很快微微降低了，露出了一小截空气。水面荡漾得厉害，箱顶到处是激荡的水花。
  如果水面处于平静状态，应该只下降了五厘米。
  末末立刻注意到了。一边抬头看顶部的白色水花，一边手里挥舞得更起劲了。
  如果他住的发育箱是一片海，那这海如今处处海面惊涛骇浪，水底暗流汹涌。
  兰泽琢磨了一下，又来了五厘米。
  水面如果静下来，足够他的小儿子把脸伸出水面了。
  既然小朋友喜欢玩，那就让他玩玩呗。反正有呼吸面罩保护，末末不可能呛水。
  末末切换到肺呼吸的过程，比兰泽想象得要快。
  事实上，也比他看到的平均数据快得多。
  小末末对空气的适应能力，比绝大部分孩子强。
  兰泽作为注册育幼师，可以调取到全国育儿所系统的公开数据。包括家里四个大儿子的育儿所发育数据。
  末末的适应速度，远远超过了四个哥哥留下的数据记录。
  兰泽是以四个大儿子的平均水准作为心理预期的。
  末末不但跳过了呼吸面罩的适应性训练，肺呼吸建立的速度，也成功打破了他的预期。
  第二天，二十一号早上，末末的呼吸面罩就已经是漂浮在上的状态了。
  小家伙已经醒了，在水中仰面朝天地躺着，用腿蹬着水。脑袋一下下撞着发育箱内壁。
  兰泽看着觉得有点心疼。这个月龄的孩子，囟门还没闭合。虽然箱壁内层是柔性的，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撞坏了小儿子的脑子。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末末正在观察头顶上激起的水花。
  看得都入迷了。
  这个月龄的孩子，能有这种程度的专注吗？
  也许？大概？可能吧？
  注意到来人，小末末翻了个身。隔着呼吸面罩，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啊～”
  听到这一声之后，小末末自己愣了一下，随后他的脸完全沉进了水中，透过羊水，向发育箱外看来。
  兰泽忍不住微笑。小末末，习惯的环境还是在水中。
  这个早上，兰泽又给末末放掉了相当于十厘米高度的羊水。
  发育箱的上方，已经明显空出了一截。末末时不时地，就可以把半个脑袋探出水面，四处张望。
  空气的折射率比水小得多，所以，看到的景象对他来说，大概是挺新奇的。
  他看一眼就沉下去，从水下看一看，再伸出水面继续张望。玩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呼吸面罩也被他举出水面了。因此，隔着发育箱壁，偶尔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啊－啊－”的短音。
  空气和水，对于振动的吸收率也不一样，浮出水面的时候，喊叫声更响一些。
  呼吸面罩里的硅胶凸起，实际上妨碍婴儿发出响亮的长音。
  不过，摆脱这个面罩也是很快的。
  尤其是，这孩子可是他们家的小末末。
  末末这孩子非常懂得自得其乐，适应迅速，充满了好奇心。性格也十分稳定。
  所以，当天的早教课，兰泽又给末末恢复了正常。
  用空气中的视野，观看早教课的内容，大概又是一番新的体验。
  当天傍晚，兰泽又给末末降了十厘米的水位。三十厘米高的空气层，已经是发育箱容量的三分之一。
  这孩子惬意地躺在水里，抬头望天，手脚拍着水花。发育箱的周围透明，箱顶并不透明。实际上没什么好看着。
  所以他望着望着，手脚的动作慢了下来，睡着了。
  第三天二十二号的上午，张荷去童校把四个大儿子接了回来。这一天，校内的冰球赛事没有比赛安排。算是一个短暂的休战期。若非如此，男孩们也不愿意跟妈妈回来。
  他们回来，上楼见到守着发育箱的爸爸，看到了小末末，四个哥哥立刻兴奋了起来。
  发育箱一小半的羊水已经空了。末末的头露在水面上，腿脚在下面踩着水。他如果把身子拉直，其实已经可以站在里面了。
  “末末！末末！”哥哥们大声叫他。
  这一次末末有了语音回应：“唔－唔－”
  “爸爸！爸爸！末末是不是可以出来了？弟弟要怎么出来？”小麦激动地问兰泽。另外三个儿子也立刻围了上来。
  “嗯，快了。”
  “是不是今天，末末就可以出来了？”豆子也问。
  “唔……别急。”
  “我想和弟弟一起玩！”点点的眼睛里都在闪光。
  兰泽其实一上午都在犹豫，要不要干脆提前把末末抱出来得了。这孩子用不用呼吸面罩其实都是一回事。他已经在呼吸空气了。
  发育箱的检测显示，通过呼吸面罩的耗氧量远远大于通过脐带的输氧量。所以，这两天这孩子折腾得更有劲了。如果要让末末提前离开发育箱，就需要启动脐带脱落进程……
  脐带掉了之后，孩子就必须得用嘴吃东西了。这倒是问题不大，反正牙齿已经有了。
  他犹豫还有另外的考虑：末末还没有站起来。
  贸然离开水的浮力，小胳膊小腿可能会不适应。
  而且，发育箱外的空气比温暖的羊水，要冷得多。家里室温只有十八度。
  离开发育箱，并不只有肺呼吸是挑战。挑战无处不在，肺呼吸只不过是最剧烈的一个。
  “爸爸，我能不能亲手抱末末出来。”小米郑重地问道。
  兰泽想了想，露出了笑容：“可以。”
  小米轻抚胸口，用力做了一次深呼吸：“谢谢，爸爸。”
  他又问道：“那么，我们还需要等多久呢？”
  “那要看小弟弟的表现了。”兰泽回答，“我估计，可能要在后天或者大后天。”
  “好。我在家等他。”小米温柔地看向了末末。
  “我也在家等他。”豆子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等待末末的行列。
  “我要等末末！我要等弟弟！我也想抱小末末！”小麦急忙申明。
  点点笑了：“马上大家都可以摸到小末末了，我们不用着急呀。”
  他们的妈跟上了楼，出现在了门口：“球赛不看啦？”
  “我觉得弟弟比较重要。”小米大气地回答。
  豆子点了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