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不反对签约，但是……总觉得精神上不太适应。
  “这么快？！”
  “嗯。所里把合约转给我了。你的科研我们也都会支持的。”
  “……然后呢？”兰泽觉得这未免太草率了。“我需要付出什么？”
  “什么也不用付出。”
  “别闹了。”兰泽转身进了游戏室，把末末投掷向进泡沫围栏中间。
  小末末飞在半空中就咯咯笑了起来，落到地垫上咕噜一下翻了个身，爬向墙边的柜子。柜子上堆的都是哥几个的玩具，想玩啥玩啥。
  兰泽扯了个墩子坐了下来，看着末末站了起来，踮脚够柜子上层的东西。末末够不着，爸爸又不帮忙，于是末末顺着格子爬了上去。
  门口传来lll的清脆问好声。她也到了。
  过了没一会儿，lll立刻出现在了游戏室门口，她招了招手，“早上好啊。”
  兰泽的心情不爽。“嗯，好。”
  “那个……”lll斟酌了一下，“何老师说你反悔了，又不想签约了。怎么了呀？”
  “……我昨天又没答应签约，有什么反悔不反悔的？”兰泽现在觉得任何个人在机构面前都是弱势的。“我同意合作，正常人不是应该好好谈谈怎么合作吗？谁付出什么，得到什么。这样不是才正常吗？哪有上来直接签合约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lll明亮的大眼睛转了转，“你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甘心？”
  “什么意思？”
  “你连看都没看啊。大哥，你是突变携带者。合约是对你后半生的保障。只需要你力所能及偶尔做一点点事情就可以了。”
  兰泽确实连看都没看。核工业部的研究资助合约就够温柔的了。他暂时没法相信还有条件更温柔的合约。这不合理。
  “我觉得可以养活自己，不用操心后半生。”
  “也是啊，你属于成功人士。比一般人生活状态好得多。”lll也有些烦恼了。“但是，还有其他一些优厚条件呢？比如说，人身保护？”
  听到保护二者，兰泽就觉得反感。年满二十岁以后，突变携带受保护的人生，其实就是处处受限制。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保护？谁需要你们保护？老子选择不了任何有一丁点风险的工作，如果不是靠脑子吃饭，根本就只能混吃等死。”
  “呃，别激动。的确像您这样智力方面出类拔萃的人才，相对容易成功一些，哈？”lll语无伦次。
  “你真了解我们的突变吗？你知道我们从小经历了什么？昨天何老师说我是个有天赋的数学家。你们俩说我和有突变的哥哥姐姐都很聪明。这怎么可能呢？你知道我小时候被当成了什么？！”
  兰泽语气还算平静，所以lll鼓起勇气问道：“当成什么？”
  “我从小智力发育障碍，简称智障。数学家，智障？智障，数学家？”
  “好像……持续时间并不长？”
  “整个幼儿园和童校的阶段，都是最笨的万里挑一，持续时间还不够长吗？”
  lll无言以对。
  “你们的教育制度就是垃圾。像我们这样有突变的小孩根本不适合幼儿园和童校。”兰泽抛出了结论，成功跑题。“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让张兰维退学。大家根本就不一样。为什么要勉强在一起上学呢？”
  “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怎么可能明白呢？”兰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期，发育稍微延长，但是，这些代价……”
  “影响一辈子。”兰泽打断了她。
  “所以……”lll就在门口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的决定是什么？决定已经做了吗？”
  “我不知道。”兰泽有点沮丧。“你们身在其外。以为制度已经为我们考虑得很周到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没关系，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不合适的地方反映上去，应该可以改的。”
  “以前，我被你们所谓的保护捆得浑身难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所以，你就更应该深入参与进来了，对不对？”
  兰泽忽然发现，她说得有点道理。
  如何参与，很值得思考一下。
  “先让我考虑一下。”
  “合约不看一眼吗？”
  兰泽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没有回答。
  lll看了看他，慢慢从门口离开了。
  看到她消失，兰泽立刻甩掉鞋，一个助跑，跳进了小朋友的泡沫围栏里面，整个人脸朝下平拍在地垫上，发出“砰！”一声巨响。小末末正在柜子上爬着玩，吓了一大跳，赶紧抓牢了柜子。看见是爸爸，他立刻露出了熊孩子的微笑，不假思索地用四肢推开柜子，直接跳了下去。
  兰泽背上立刻遭到重击。他一声闷哼。
  “噢！我草！！”
  熊孩子落下来，没做任何停留，打了个滚，翻身站起，已经到了围栏边上。手脚并用迅速爬围栏。
  兰泽扭头正好看见。
  末末想逃！
  兰泽立刻蹦了起来，把围栏上的孩子摘了下来。
  “啊？啊！”末末大声抗议。
  “你破坏了我的忧郁！”兰泽也抗议。
  他本来想躺下来颓废一小会的。谁知道，有孩子的人不配颓废。
  末末轻轻抬起一只脚，试探着蹬了他一下，没使劲。
  兰泽也用空着的手握拳轻轻怼了末末一小下，也没使劲。
  “啊，噢！”末末两脚挥舞了起来。
  熊孩子是两条腿，兰泽拳头只有一个，根本跟不上节奏。
  干脆他把末末扔到地垫上，俩人趴地上对打起来更方便。
  末末立刻开心了起来。咯咯笑个不停。
  “喂！”门口又有人来了。
  不是lll的声音，也不是何适。
  兰泽抬头一看，居然是小姜。
  “哦？”末末也看到他了。
  “何老师要在你家住下来了呀。”小姜不客气地走了进来，还在围栏边上蹲下了。
  “没事，我不在乎。你们俩随便住。”
  “你家的房间你家的床，倒是挺舒服的。但我们这么打扰下去，也不像话啊。”
  “那就滚蛋。”
  “喂……”小姜没料到兰泽这么不友好，他抓抓头，“其实何老师是好人。”
  “我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