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8)
作者:骑鲸南去      更新:2021-12-09 10:54      字数:4748
  南极星奔逃在无人的街巷上,速度极快,脚爪沾地时几乎带着残影。
  它一边逃,一边机敏地左右环顾。
  一侧橱窗内,一只南极星豁然张开嘴巴,撕咬向南极星的咽喉。
  它理也不理,一矮身子,调转90度,飞速拐入了下一条街道。
  它不能停下来。
  在它身后,正尾随一片黑压压的鼠海。
  无数老鼠翻滚着、尖叫着,在无人的街巷中,像是一道活动的食人狂浪。
  任何活物落入其中,都会被吞噬殆尽。
  吱吱
  蜜袋鼯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凄厉地响彻。
  南极星顶着一轮怪异的血月,冲上了空无一人的过街天桥。
  它跳上了挂满铜锈的栏杆,低头俯瞰这个对它来说太过巨大的城市。
  它既然接受了南舟的任务,那它的奔跑和寻找就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南极星的听力超群。
  它能听到,在不间断的吱吱追杀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存在于这片被封锁起来的空间中。
  所以,它找到了这里来。
  南极星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高高竖起,天线一般地四处转着,寻找信号。
  来了。
  快到了。
  然而,更先一步到达的,是逼命的危机。
  南极星一停留下来,鼠海马上逼近了它。
  几只打头的南极星咧开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不作丝毫停留,一马当先,朝南极星直扑而来!
  南极星没有躲避。
  或者说,它根本没有打算躲避。
  以月为背景,南极星的脑袋骤然变大,朝着迎面扑来的蜜袋鼯海,张开了血盆大口。
  欢迎光临。
  无数鼠影刹不住车,径直冲入了它的口腔,当场触发死亡条件,烟消云散。
  转眼之间,就有七八十只蜜袋鼯葬身在了它的口中。
  其他的蜜袋鼯显然并不拥有这样的本事,一时间都有点傻眼。
  生物怕死的本能,让它们踟蹰不前起来。
  就在这一个犹豫的当口,南极星等待的声音源头,终于逼近了天桥。
  一辆满载了垃圾的大卡车,正在夜色中高速疾驰着。
  它是在这片封闭又寂静的降头覆盖区内,唯一处于异常运动状态的物体。
  车速足有100迈。
  身后虎视眈眈的蜜袋鼯们,都在等着一个要南极星命的机会。
  它必须在车辆行进的同时,跳到这辆车上。
  只要错过,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南极星有点紧张。
  它的四只小爪子,在护栏边上交替摩擦出了刷刷的细响,将暗红色的铜锈抓挠得簌簌直落。
  当炫目的车灯逼近天桥的瞬间,南极星看准时机,纵身跃下!
  而一只被复制的南极星,几乎在同一时刻纵身跳起,咬向了南极星的脑袋!
  可惜咬了个空。
  南极星还是跳歪了一点。
  好在它及时张开了自己的翼膜,完成了一段小小的滑翔,跟头轱辘地滚上了车。
  它的运气不大好,因为惯性,一头撞上了一个硬纸壳箱,当场就晕了好几秒。
  它趴在另一袋柔软的垃圾上,缓了半天。
  当它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时,垃圾车又穿过了下一座天桥。
  它抖一抖绒毛,准备起来查探情况。
  但是,当它刚刚在一袋垃圾上站稳时,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那速度过于快了,南极星未及闪躲,只来得及回过半颗小脑袋,就见一只人脚兜头而来。
  它连唧都没来得及唧上一声,就被噗叽一声踩进了柔软的垃圾袋夹缝里。
  南极星:
  从下一座天桥上跳下来的,是邵明哲。
  他回身望去,只见十七八个邵明哲站在天桥边缘,满面怨毒地紧盯着他。
  邵明哲的帽子和假发,在长久的追逐中早就遗失了。
  他原本厚重的衣物也在不间断的追杀中,被撕扯了个七零八落,身体下半还算完整,上半身干脆被撕成了裸体,露出精实漂亮的肌肉。
  只有他的口罩还倔强地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一头漂亮的金发,在高速行驶的卡车上,随着风势向后倒飞。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南极星的存在,毫无恐惧地灵活跳上卡车的前厢顶,一手握紧驾驶座一侧的反光镜,身体探下,往驾驶室内看去。
  在飞舞的金发间,他看清了司机的面孔。
  司机翻着眼白,木偶一样,被控制着机械地在城中兜圈子。
  邵明哲早就注意到这辆车了,只是100迈的速度实在太快,害他错失了两次机会。
  他追了很久,好在是追上了。
  在司机副驾驶座上,放着两只坛子。
  这和先前扔到海底的黄泥坛子不同。
  两只新坛子上刻着密密麻麻,密度让人作呕的黑色符文。
  邵明哲很少参与南舟和江舫关于降头问题的讨论,但他的耳朵还是管用的。
  他翻身从驾驶室进入,踩着司机的大腿,翻到了副驾驶座一侧,屈身抱起其中的一只坛子,研究半晌,随手拿起车上悬挂着的金属小挂饰,在符咒纹路上狠狠划了两道,从物理上破坏了符咒的构造。
  一件事了结,他正要去抱另一只坛子时,突然,一只小动物掠入窗内,扬爪一挥,刷地一下破坏了他手中坛子上的降头符咒。
  当目光落到突然闯入车中的南极星身上时,邵明哲面色突变。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了明显到过分的情绪。
  你
  偏巧,南极星破坏的降头,是属于垃圾车司机的。
  司机的降头一解,他的身体顿时瘫软下去,没了意识。
  高速的车子失去了控制,开始在马路上左冲右突地跳舞。
  邵明哲顾不得这个,手一抬,要去捉南极星,谁想碰到了方向盘,车辆霎时向左失控,轮胎发出吱扭一声怪响,朝道旁的树直撞而去!
  邵明哲纵身推开司机,去狠踩了刹车。
  在上一个游戏任务中,他被教过怎么开车。
  车辆在即将倾覆的前一刻,终于面对着一棵参天古木险险停下。
  有惊无险。
  可当邵明哲转头,再度望向副驾驶座时,却再也看不见刚才那只小小的蜜袋鼯了。
  他迅速下车,在夜色中顾盼一番,仍是难寻其踪。
  心烦意乱之下,邵明哲一把扯下了有些遮挡他视线的口罩,更加仔细地搜寻起来。
  由于用力过猛,牵绊在他耳朵上的口罩棉线也崩裂了开来。
  他的脸上,与南极星额头上的三角金纹、金色面须,包括躯干上细微的金纹走向,完全一致。
  邵明哲顶着一张茫然的脸,在车辆未消的尾气中,低眉沉思之余,攥起了拳头。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找这样一只小鼯鼠。
  去哪里了呢。
  第181章 邪降(二十七)
  这一场谋杀,在作为鬼的占叻跪在地上、哭着向南舟搓手道歉时,就已经结束了。
  当南舟那张艳鬼一样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时,占叻恐惧得浑身抖如筛糠,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确是死过一次,但这种事情永远做不到一回生二回熟。
  何况,这和当初他中枪身亡时的状况完全不同。
  被那帮警察追捕时,枪速实在太快,占叻根本都没能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倒头掉入了冰冷的江水。
  心脏被射穿的那一刻,占叻甚至还怀着无穷的能侥幸逃脱的希望。
  被炼制成降头后,占叻的信心更是百倍膨胀了。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死过一次,总不可能再死一次。
  这幻想的泡沫,在南舟抓住他时,随着占叻的心态一道土崩瓦解。
  这回可不是一枪了事那么简单。
  南舟身材不粗不壮,甚至有点书生文气,力量却骇人地大。
  柔软雪白的皮肤之下,包裹着磐石钢铁似的骨头。
  他一路将自己拖行至身前,垂首静静打量研究自己、眼神里不含半点人类感情的样子,让占叻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被他一刀刀碎剐了。
  因此,占叻求饶时跪得非常标准,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连连祈求,指天画地,什么卑微哀求的话都说出了口。
  他一面恐惧,一面屈辱难当,一面在心中做着另一番暗暗的祈求。
  「坤颂帕」,快点结束吧,快点救救我
  直到感受到漩涡一样的吸力,将他从南舟的魔爪下扯离,他心神一松,只觉得自己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心宽下来,他也一扫先前的颓唐软弱,狞态毕露地留下了一句:等着吧,我还会回来的。
  话是这么说,占叻这辈子都没有再见到南舟这个瘟神的打算了。
  降头解开,结界消散。
  占叻从南舟的掌控下消失。
  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就连被南舟好好揣着的李银航也回到了她的床上。
  午夜的钟声刚敲过最后一遍,夜虫凄切的叫声从窗外响起,窗棂重新被撒上了薄盐似的月光。
  显然,刚才的他们,被吸入了时间的某个罅隙。
  竟然可以凭空敲开这样一道裂缝,并在裂缝中创造一个小世界吗?
  南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一片摧崩之声,上下三层楼的玻璃齐齐碎裂,他们的门也不堪重负,整扇倒下。
  好在201室是空着的,碎裂的镜子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旅馆内大半旅客当即惊醒,还以为遭受了炸弹袭击,尖叫声此起彼伏。
  老板和值夜班的服务生匆匆赶来,一见这满地疮痍,险些当即昏过去。
  他们马上报了警。
  这片街区本就是赚外地游客钱的廉价旅馆聚集区,经常发生治安斗殴事件,值班的警察也在打瞌睡,听到玻璃碎了的报案,还以为又有打架的了,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2公里的距离,硬是一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等他们看到三层全炸的玻璃,也傻眼了。
  喝了酒后就呼呼大睡的导游也被震醒,被吓得差点心脏病发。
  他匆匆爬起身来,刚一开门,顿时被愤怒的游客们包围了。
  大家都要讨个说法。
  他们出来旅游,经费不多,图个便宜,住宿环境差一点儿,也不是不能忍。
  可现在出了有可能危及人身的安全事故,谁能忍得了?
  导游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吵嚷声弄得焦头烂额,只得苦着脸跟总社打电话交涉。
  在外间的一片混乱中,南舟他们这一层相对比较安定。
  三楼的住户,也就他们六个玩家。
  小夫妻俩恐怕还在昏睡,邵明哲行踪不明,他们三个还留在房间里,静观其变。
  同样被传送回房的南极星迟迟回不过神来。
  它对四周突变的环境左顾右盼了一阵,微微歪头:唧?
  李银航捧起南极星:是你找到降头位置的吗?
  南极星:唧!
  它高高举起左前爪,用短短细细的小爪尖,试图比出一个1。
  有一个坛子是我弄的。
  李银航喜出望外,上去在它脑门上叭地亲了一下,作为奖赏。
  南极星愣住了。
  下一秒,它掉头飞回了南舟身旁,大半个身体都埋到了他的臂弯内侧,只剩下一小截屁股还露在外面。
  只是它的小尾巴兴奋地啪啪拍打着南舟的手臂,将它的真实心情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李银航溜下了地:我出去看看
  江舫笑望着她:找邵明哲?
  李银航老实地:嗯。
  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交情的。
  他无端失踪,还流了血,现在危机又已经解除,要说自己完全不在意他的安危,也不大可能。
  当李银航迈步向门口走去时,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门旁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
  他们的门已经名存实亡,门内外可谓是一览无遗。
  但门口还是不见人影。
  从影子判断,来人正贴着墙根,站在门外的视觉死角处。
  李银航站住脚步:谁?
  无人应答,
  不过,李银航已经通过这异常的沉默,隐约猜到了是谁在外面。
  她紧走两步,从房内探出头来。
  等看到邵明哲的尊容,李银航一愣之下,关心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邵明哲正顶着一条旅馆里标配的白床单,拙劣地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他现在像一台低成本舞台剧里的大号幽灵,不太吓人,还挺可爱。
  裹在床单里的邵明哲:
  他也不想这样的。
  可他的衣服、口罩、帽子和假发没有了,他没有时间去弄,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因为他和别人长得不一样,他不想引起麻烦。
  但李银航居然还会笑话他。
  李银航也知道这样不大礼貌,笑过两声后,马上乖乖收声。
  看到他安然无恙,李银航的心态变得有些百感交集。
  她望着他,轻声道:还活着。
  邵明哲:这难道不明显吗。
  不过,他还是用呆板的腔调回答了这个无聊的问题:嗯。活着。
  李银航踮起脚,抱了抱他的肩膀:挺好。
  这个拥抱,李银航用了一半心机、一半认真。
  一半的认真是因为下午他们才谈过话,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
  一半的心机,是因为她想继续和他结交,从他嘴里获得更进一步的情报。
  然而,邵明哲整个人愣住了。
  他低下头来,仔细揣摩李银航的用意。
  在他的逻辑里,这种亲密等级的肢体接触,除了代表一件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
  他想:她想和我交配。我是不会同意这种事的。
  打定这个主意后,邵明哲红着一张脸,轻轻嗯了一声,俯下身,放下了两个提在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