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回了一句，这堂姐弟两说话，倒是将李治身后跟着的林如茵一下子逗笑了，那边郑观音听自己女儿和李二的九儿子说话，也是莞尔。
  郑观音倒是不会将上一代仇恨加诸后辈身上，不然也不会对女儿说这是你堂弟了。
  自己这一辈的恩恩怨怨，和孩子们没有关系。而且，这么多年，李治算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皇子，郑观音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感动的，毕竟，这里确实不是皇子公主们该来地方，而李治还是来了。
  她听的出李治刚才想称呼她伯母之类的，只是最后到底没有叫出来。
  这个孩子，还是多多少少触碰了郑观音柔软的神经。
  对李治，郑观音又如何会恨得起来。
  两个孩子打过招呼，那边李治就让林如茵将糖罐抱过来，李治亲手接过，然后双手捧着递了郑观音面前。
  “伯母，这是一罐麦芽糖，治儿来就是送这个的。”
  “麦芽糖？”
  郑观音自是没听过这个名字，问了一句。
  “就是饴糖，不过制作方式变了，更甜许多，母后就赐了麦芽糖这个名字。”
  “漂亮堂弟，饴糖是什么？”
  漂亮堂弟，李治郁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称呼自己，李治很是不习惯。
  不过想到自己这位堂姐一直只是和伯母在这里寡居，倒是也能理解。
  想来这么多年，这位堂姐应该极少与人说话，就是说也只是和伯母说，所以在语言表达方式和能力上，这位堂姐极差。
  毕竟进来这里时，这位堂姐还极小，想一想这位堂姐自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李治也是有些唏嘘，内心不知为何，有些压抑难过感觉。
  “漂亮堂姐，你尝尝就知道了。”
  李治说着，将糖罐直接打开，他来时备了竹筷勺子，此时自然从糖罐取了一些麦芽糖，竹筷卷了一些，就塞了堂姐手中。
  归德县主看着这淡黄色晶莹的麦芽糖，自然一下子就塞了口中，倒也不忌讳什么。其实自从住了这里，郑观音一直就对饮食很是随意，宫中送什么吃什么，也不考虑饮食中会添什么不该添的东西。
  那位真要害自己和女儿，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毕竟自己和女儿都是阶下囚。命运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漂亮堂弟，好甜。”
  “堂姐，您称呼我能不能将漂亮两个字去掉。”
  “那就是好看堂弟。”
  李治以手拂面，有些无可奈何。
  “娘，你也尝尝，好甜！”
  归德县主将麦芽糖递了郑观音唇边，郑观音自然也是吃了一些，不觉看了看李治。
  “确实比饴糖甜了许多，治儿，东西伯母收了，伯母和堂姐也领你这份心意。你赶紧带这位姑娘离开，别在这里久留，别人见了，对你不好。”
  李治自然明白伯母也是一片好心，其实来这里，皇姐劝过自己，就是春桃这丫头也劝过自己。
  不过李治听了郑观音的话，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蹲了郑观音旁边。
  “伯母不用担心，治儿来这里母后是知道的。”
  “她知道！”
  郑观音的口吻并不是询问，而只是重复一个事实的口吻罢了。
  此时郑观音看了看李治，又看了看拿着筷子在糖罐挑麦芽糖的女儿，忽然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也只有你们母子来这里看过我们母女了。”
  “伯母，母后也来过这里？”
  “来过三次，最近一次已经是六年之前了。”
  “哦！”
  “好看堂弟，那位漂亮姐姐是你母后？”
  “女儿，不能胡叫，那是皇后娘娘。”
  “堂姐应该称呼叔母的。”
  “好看堂弟，你能不能带我出那道墙？”
  归德县主忽然问了一句，郑观音马上面色一变。
  “女儿，不能胡言。治儿，别听她胡说。”
  “堂姐想去哪里？”
  那里李治只是看了看自己堂姐，倒是也不顾忌什么。
  其实他明白，自己伯母说堂姐是胡言，也是为了保护她，让自己别听她胡说，也是为了保护她。
  自从玄武门兵变以后，伯母母女被安排在这里，其实等于软禁于此。这么多年，这位堂姐一直住在这道墙里，对外面世界自是充满好奇。她进来时，可是比此时的衡山还小。
  李治自是明白一个小女孩在这道墙中长大，长成亭亭玉女，自是对墙外世界充斥好奇。
  “想去大明宫，她们说大明宫的荷叶长出了好多，我还没见过荷叶呢！”
  这句话曾经让郑观音心灵被深深触动，此时同样也触动了李治心灵最柔软的所在。
  “我带堂姐去大明宫！”
  “治儿，不能，你这样做对你不好。”
  那里郑观音赶紧劝了一句，她相信，作为嫡皇子的晋王真要带自己女儿离开这里，去大明宫，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这样会惹怒了那位，无论对谁都是不好。她此时和女儿还是在这里软禁，又如何能轻易离开这里。
  “伯母无需担心，治儿心中明白。”
  李治起身，郑观音还想要继续劝说，却已经见了李治伸手，伸向自己女儿，归德县主已经拉了李治伸过来的手。
  “伯母，我会在天黑之前送堂姐回到这里。”
  “你知道这样会为你惹出多大麻烦，别的皇子可都看着。”
  “我又不和那些皇兄皇弟争什么，再说，我只是带堂姐去大明宫看看荷叶，又不做别的。”
  郑观音看了看李治，终归只是叹了口气。
  等李治拉着归德县主离开这处宫廷院落，归德县主一双明亮眼睛看着院墙外的世界，那双眼中的目光瞬间都明亮许多。
  忽然那双漂亮眼睛微微湿润了，望着李治，将李治吓了一跳。
  “堂姐，你怎么了？”
  “好看堂弟，堂姐可小可小的时候，见过墙外面是什么样子。”
  李治不知道为何，双眼瞬间仿佛进了沙尘暴一般。而旁边的林如茵已经用手抹着双眼。
  那一瞬间，李治拉着归德县主的玉手，向着马车停靠的地方跑去。
  “堂姐，我们去大明宫，那里还是父皇为我们的皇爷爷修的避暑宫殿，不过还未修好，我们的皇爷爷就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