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下班。
  温榆照常换衣服，打卡，保持和平常同样的速度，没特地加快，也没故意放慢。
  一路上，温榆都在设想对话会是什么样的。
  她推开咖啡厅的门，门铃叮铃铃地响起。
  “您好，久等了。”温榆坐下，淡淡看向对面的人。
  “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许笃琛妈妈，我姓顾。”顾女士露出慈爱的笑容。
  温榆却觉得很刺眼。
  “您好，顾阿姨，我叫温榆，我是许笃琛的女朋友，不知道您想找我聊什么呢？”
  顾女士没想到温榆这么直接，莫名感受到一股敌意，但她还是笑得很温和：“想了解一些关于琛琛的事。”
  温榆越发看不懂她，恢复客套的笑容，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扣搭在桌边。
  “您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关心这种事，直接受力于当事人会更好，您问我，他感受不到的。”
  温榆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抿了抿唇。
  顾女士一愣，尴尬地笑笑：“你说得也对。”
  住了一天酒店，她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这个女孩在酒店的口碑倒是挺不错，但性格也太强势了。
  “蕾蕾之前有来申城找琛琛，说是和你也见了一面，似乎有些不愉快是吗？”
  温榆听到‘蕾蕾’两个字，有点生理性反胃。
  “是不太愉快，她主动约的我，我也用茶泼了她。”温榆轻笑着说出这句话。
  “你真的......”顾女士不可置信额捂住嘴。
  温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因为她先准备拿茶泼你儿子。”
  说完温榆深深吐出一口郁气，火一涌上来，让她把尊称都忘了。
  顾女士明显不相信温榆说的话，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我很好奇，您是真的不清楚吗？”温榆面色泛冷，声音极淡，带着些探究的意味。
  “什么？”
  温榆此刻确实懵了，这位顾女士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演技太好。
  不想再多说废话，温榆直接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耳机递过去：“您听听吧。”
  虽然没有从一开始就录进去，但许蕾后面的那些话也足够了。
  顾女士听完后，表情已经不复之前的优雅端庄。
  温榆并不给她缓神的时间：“您该不会认为录音是我合成的吧。”
  顾女士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愣愣地望着温榆。
  “您儿子有过抑郁症您知道吗？”温榆步步紧逼。
  顾女士再次捂住嘴：“怎么会......我......”
  “去年，他胃病住院那会儿，是他自己发现的。”温榆说这话时，心口又开始疼。
  温榆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许笃琛的病例。
  温榆咬紧牙跟，很想直接问出口，许笃琛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她这个母亲是如何做到如此不关心他的？为什么不能对两个孩子一样好？许笃琛是做错了什么吗？
  但看见顾女士潸然滑落的泪水，红着的双眼里满是崩溃，温榆到了嘴边的话又只能咽回去。
  温榆心中翻不起波澜，她无法与这位母亲共情，更心疼许笃琛倒是真的。
  顾女士这一哭似乎就停不下来了，周围开始有人往这边看过来。
  温榆忽然担心，一会儿许笃琛进来看见这一幕，该不会认为他妈妈是被她欺负哭的吧？
  第48章 . 日出  要不要抱。
  温榆想起那天她似乎也是这样, 许笃琛当时应该头都大了一圈。
  温榆轻咳两声，缓和下语气：“心理医生建议他换个环境生活，他回国以后, 各方面确实好了很多, 他不想回去，准备在申城发展, 您也不用担心。”温榆神色认真，“我会一直陪着他。”
  瞬间温榆眼中又有冷光闪过：“同时, 我有个建议，您还是带许蕾去医院看看精神科和心理医生，她不太正常。
  顾女士仍在泪如雨下，缓过一会，抽泣着开口：“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我......”
  在顾女士的讲述下，温榆又从顾女士的视角看了一遍这个故事。
  当初许笃琛父亲去世后, 合伙人卷款跑了, 家里的钱都用来还债和遣散公司。
  顾女士之前都没有工作, 从那之后开始去找工作，许笃琛那段时间甚至都有没钱学钢琴，可许笃琛很有天赋，顾女士不想就这样断了他的前途。
  后面碰巧遇到许笃琛现在的继父，愿意帮他们, 他知道自己这位前女友性格善良温和, 也需要一位新太太打理家里的事，顾女士嫁给他，省去他很多麻烦，同时还可以照顾许蕾。
  可许蕾特别抗拒他们母子俩的到来, 顾女士只好不断地讨好许蕾，或许在无意间就忽视了许笃琛。
  后来许蕾的态度慢慢好了很多，而许笃琛从他父亲去世后，就沉默寡言，顾女士以为许笃琛只是很喜欢弹钢琴，所以每天在不断练习，许笃琛在她面前表现得也很正常，她也从没想过许蕾会在背后做这些事。
  顾女士唯一担心的是，许笃琛28了还不想谈恋爱，是不是喜欢男生，所以之前回国时，她跟秦助理说，希望把管家换成女管家，让许笃琛试着接触女生。
  并且她和许笃琛的继父也是这几年才真的在一起，之前只是表面上陪他出席各种商务活动。
  “是我太过粗心大意，现在想起来，每次琛琛有音乐会，或是有什么事，蕾......许蕾都会碰巧有事，而我每次都忽略了琛琛......”
  温榆听到这些，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理解顾女士的做法，但这是最好的结果，起码许笃琛知道了，不会太难受。
  温榆只能说，作为一个母亲，顾女士太粗心了。
  温榆从包里拿出纸递给顾女士：“您亲自给他解释一遍，否则他不会知道您做这些事的原因，他跟我说那些事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温榆抬手轻柔喉咙，她哽得难受，想起许笃琛那副麻木得无所谓的模样，太让人心疼。
  “许蕾那边，希望您能尽量管好她，毕竟她知道许笃琛有抑郁症的事，而许笃琛在国内好歹也有一点知名度，我经历过网暴，我不希望他也经历一番。”
  说着，温榆垂眸看了眼表，拨出许笃琛的电话。
  此时咖啡馆内正好有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温榆下意识瞟过去，藤蔓的空隙间，依稀能看见一个宽阔英挺的背影。
  -
  今天下午，田记排队的人少得出奇，许笃琛很快就买好，在咖啡厅等温榆下班。
  当他无意间扫向窗外，看见近半年没有见面的母亲，许笃琛确实惊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他出现了幻觉。
  他回过头，细想一番，结合此刻的地点和温榆昨天在车上的问题，并且温榆今天又那么巧想吃田记。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明白。
  温榆已经走过来，许笃琛和她四目相对。
  温榆朝他弯起唇，牵起他的手：“走吧，去见你妈妈。”
  顾女士见到许久未见的许笃琛，好不容易堪堪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立马起身就抱住许笃琛：“琛琛。”
  周围的人又看过来，好奇这三个人到底是在干嘛？
  难不成是，500万让你离开我儿子，但为什么会哭成那样？
  温榆完全没料到现在的情况，她要早知道，就不会选在咖啡厅了。
  等许妈情绪平复了些，三人一齐往外走。
  温榆靠近许笃琛，压低音量：“今晚我就不去滨江道了，你和你妈妈好好聊一聊，把心结都打开就好啦。”
  许笃琛眉心微蹙，显然有些不乐意。
  顾女士先坐进车里，许笃琛和温榆在车外说话。
  “那我先送你回去。”许笃琛幽幽地道。
  温榆愣了几秒。
  “你把你妈妈扔这儿，先送我回公寓？”温榆哭笑不得，歪头看了眼车里的顾女士，“今天你妈妈对我的印象应该够差了，你再这样做，她会觉得你的魂都被我勾走了。”
  这话温榆从小就听温奶奶念叨。
  “早都被你勾走了。”许笃琛直勾勾地盯着温榆。
  温榆被逗笑：“好了，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公寓，我又不是三岁小朋友。”
  许笃琛扣紧温榆的手不说话。
  “没办法啊，谁让你买个双座的跑车？”
  “我看网上说，女生都喜欢对象开这个车。”许笃琛感觉自己一分钟都不想离开她。
  温榆似笑非笑：“你那会儿还不是我男朋友呢，那么肯定能追到我？”
  “不是你也不会是别人。”许笃琛低声说。
  “什么？”温榆踮起脚，耳朵凑近。
  “提前准备，而且我只想让你坐，没想过让别人坐我的车，也不想我和你在车里的时候还有别人。”
  原来是这样，温榆眉眼漾开笑意，好久没见到许笃琛这幅委屈巴巴地模样。
  “要不要抱。”温榆张开手。
  许笃琛不带一点别扭，微弯下腰，牢牢抱住温榆。
  温榆顺了顺他的背：“好，好，不让别人坐，明天给你戳个章行不行！”
  她温热的气息呼在颈上，很舒服，许笃琛贴近她蹭了蹭。
  “快回去吧。”温榆想推开许笃琛，奈何他抱得太紧，完全推不开。
  “你刚才直接叫我名字，感觉特别生疏。”许笃琛的语气像是不开心的小朋友。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