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正也正看着他，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眼中有慈爱、有愧疚……却也有叹息，有怨怼，有痛心，有决绝。
  太多的情绪变化，实在复杂得让人难辨。
  深吸一口气，司元正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欣慰的看着下方意气风发的小辈们，慈爱点头，开始领导惯用的开场白，
  “关于考场中的情况老夫已经看过了。很好，这次考生的孩子，你们都表现得很好，无论道行高低，你们都竭尽了自己的全力，青春朝气，积极向上，你们让我看到了玄术界的未来，老夫为你们感到骄傲……”
  虽然这个开场白很老套，但对于大家来说依旧很让人振奋。
  因为表扬这种话其实大同小异，真正的表扬效果，在于开口的人。同样一句“做得好”，你试想一下你爸妈和国家领导对你说出来是个什么感受，就明白了。
  一番官方鼓励后，司元正这才进入今天的正题，收徒。
  司老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在考试前三名中收取，但其实他真正看中的是白湛，只是这中间出了意外，司元正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反悔，直接越过前三名去收白湛为徒。
  为了面子上好看，司元正直接宣布将前三名全部收入门中后，这才看向白湛所在的方向。
  司元正看着白湛，露出慈爱的微笑，
  “这位小友之前在考场中的表现老夫也瞧见了，全场除了傅俊他们三人，就属你表现最好，但你却中途就离开了考场，不知小友可否告知老夫，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吗？”
  这话一出，全场的视线再次落到白湛身上。
  其实大家也很想问这个，他们实在想不通白湛为什么要放弃前三名，明明奖励那么丰厚，就是白湛本身确实很厉害，还是大功德者，但那可是东陵门，祖上出过承载运道之人，是天道眷顾的玄术宗门啊。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想不明白白湛放弃的理由。
  总不会是因为这家伙就是单纯不想拜司老为师吗？这不可能啊。
  其实原因还就是这么简单……
  白湛挑眉，有些意外也有意料之中，他早就料到司元正肯定会过问他考试堪堪及格的事情，但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问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客客气气的问，他也不好语气太冲，虽然他看到这个司元正确实就有种想骂的冲动。
  想了想，白湛也没有隐瞒，直接道，“我不想进玄术界，我比较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普通生活。”
  一个年仅二十来岁就拥有红衣实力，还能施展圣相显示术法，说不准就是下个玄界第一，光耀玄术界的人，说喜欢自由自在的普通人生活？
  众人：……天道，你要亡我玄界，就直说！
  司元正看着白湛毫无斗志的表情，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继续道，“那如果我许你过你想要的生活，并不限制你的来去，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众人闻言震惊，司老竟然如此让步。
  白湛愣住，一时间没说话。
  司元正继续道，“你拥有大功德，身怀浩然正气，与我东陵门传承极为契合。你若修行我东陵门的传承，以你的资质，将来说不定可以踏入老祖宗们的境界，你可知？”
  在如今的末法时代，道行想要往上走难度比以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以前除了做功德，还能吸收灵气和信仰，现在却是不行了，只能靠资质。
  可纯靠资质道行达到成圣的人，哪怕是在曾经玄术盛行的时代，也是凤毛麟角。
  这家伙竟然有如此资质？
  所有人看向白湛的目光再次惊疑起来，但随即想到对方浓郁的功德金光，有着大气运的辅助，似乎也理所应当。
  一时间，在场之人无比羡慕嫉妒恨啊，暗道这家伙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今生竟然如此被天道眷顾，简直让人眼睛都要红了。
  “殊……”司元正张了张嘴，最后缓缓再次询问，目带希冀，“白湛，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白湛静静地望着台上的老者，沉默良久。
  最后吐出一句话，“多谢司老垂青，白湛，不愿。”
  第130章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玄术界的人拥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天道对其的限制自然也更加严格，对天师而言，誓言和君亲关系都并非儿戏。
  白湛很清楚自己对这个司老没什么相交的好感，如果拜了对方做师傅，将来他一个没控制好脾气跟对方闹了矛盾，对方占他师傅的头衔，他这做弟子的不就很吃亏？
  白湛拒绝得很果断。
  周围的人却是被他的回答所震惊，虽早知他脾气可能是个大的，但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这家伙到底是狂妄自大呢，还是真不懂司老是谁，纯粹虎呢？
  就连卢小涛和杜波波都没忍住偷偷朝白湛示意，无声提醒：前辈，这可是司老啊，你就算拒绝，也给点面子，不能得罪人啊……
  罗宾看向白湛的目光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审视。
  宋贺祁三人事先得到白湛被司老内定关门弟子的消息就是他送过去的，他的目地的确也是为了阻止白湛被师傅收入门下，可他没想到白湛本人竟然也不愿拜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所有人都很意外。
  除了司元正。
  似乎早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司元正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看向白湛的目光更加复杂了，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这孩子，终究是恨透了他，即便轮回转世都依旧抹除不掉那份恨意……
  闭了闭眼睛，司元正恢复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点头，
  “好，你既有打算，老夫便不再勉强你。只是你有如此天赋，切莫浪费了，捉鬼除邪乃我玄界中的天职，你切记铭记在心。”
  “多谢司老提点，小子谨记。”白湛也点点头，客气回答。
  既然白湛不愿意，拜师一事便只能点到即止。
  接下来司元正继续讲述关于此次考试的看法和勉励，以及给通过考试的考生颁发资格证，有了资格证，大家才能算是真正的天师，可以光明正大在外面使用玄术，或者接受玄术部门发布的任务和召唤。
  只不过这些过程依旧和以往无异，但今年大家的心思，却都已经不在考试上，有些心不在焉，琢磨着白湛这个异军突起的怪胎。
  等到资格证颁发完毕，此次考试就算圆满结束。
  接下来大家就可以自由行动了，想走的直接去岛上机场坐专用飞机离开，暂时不想走的，也可以选择留下逛逛再离开，反正这个岛屿就是天师们在外面最大的一个聚集交流地。
  考试过程中出了不少岔子，还得罪了那么多人，白湛不太想继续留下，拿到资格证后就跟秦靳渊回了酒店，准备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人。
  一回到酒店。
  “砰！”
  秦靳渊就直接一掌劈碎了屋里的桌子，黑色的眼睛霎时转变成血色的红，声音也变成了双重音，原本已经融合的白天和夜晚，再次出现个体意识。
  秦靳渊浑身冒着杀气，将白湛拥入怀里，嗓音阴沉，“那些人，欺人太甚。”
  天知道刚刚他几乎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大开杀戒了，若不是白湛朝他示意了眼色，让他硬生生压住了怒气，否则这里必将血流成河，才能泄掉他心中的怒意。
  今日白湛的行为看似嚣张，可从头到尾哪一件不是玄术界这些人自己撞上来的，一个个还冠冕堂皇的自觉正义，简直双标得够可以。
  白湛也很无奈，他本来今天是想低调的，结果没想到最后却搞成了这般模样。
  他伸手环抱住爱人的背，平复秦靳渊的怒意，
  “我没事儿，那些人想找我麻烦，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但你不能轻易暴露能力，否则被玄术界的人知道了你拥有鬼魂之体，你必将成为整个玄界的公敌。”
  不管现在玄术界的那些天师小九九有多少，但作为天师，永远都是与鬼物邪灵对立的。若是爱人另一面的身份暴露，不是被人收做御鬼超渡，就是灭杀，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爱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却也不能不妨。
  因为天师数量和有能力的急剧减少，现在玄术界的人都被普通人当成宝，捧得太高了，尤其是那些家族子弟，大部分都难免心高气傲。
  白湛刚才那些人表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何况那些人都是被利用的，都说打蛇打七寸，凡是都得先针对主脑才是，虾兵蟹将慢慢收拾。
  抱着爱人拍拍亲亲心情哄顺畅了些，白湛才说正题，“靳渊，你觉不觉得那个吕舒跟一个人有点像？”
  “我没注意他，他像谁……”
  秦靳渊摇头，对于爱人之外的人，他的关注度都不太多。
  吕舒此人他也就有个印象，更多就没了。
  白湛抿嘴一笑，心情颇好，“好吧，没注意就没注意。我说吕舒跟人像，指的不是样貌，而是行为举止和气运，这个吕舒似乎对男人天生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秦靳渊顿时反应过来，眯起眼睛，“你说周裕卿？”
  白湛点头，说出自己的猜测，
  “对，周裕卿的肉身虽然已经死了，但当初魂魄却早就被晏承修带走了，以晏承修对周裕卿表现出来的感情，他肯定会想办法保住对方……”
  “但问题是周裕卿跟我换命失败，遭受到反噬，变成厉鬼的难度很大。而晏承修肯定也不会愿意周裕卿进入地府去投胎，那么他唯一能走的路，就是重新帮周裕卿寻找一具新的肉身。”
  “你的意思是说吕舒就是周裕卿？”
  “不，吕舒应该是周裕卿复活的替代品。周裕卿既然能跟我换命，那么他的灵魂应该也不会普通，否则承受不起我的命格，所以现在同样的，想要周裕卿复活，所选择的肉身也不能普通。”
  白湛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周裕卿需要的肉身多半必须是拥有大气运的，但大气运者又不是白菜，随便都能找到，最便捷的办法就是人为制造。”
  “吕舒勾搭的那些人基本都是玄术界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这些人是玄术界未来的中间力量，受天道眷顾，气运极佳，若是将这些气运集中在一起，就是一个大气运者了，事后周裕卿再夺舍了吕舒的肉身就成。”
  “何况，不劳而获，不就是周裕卿最喜欢的事情吗？”白湛冷笑。
  吕舒那些追求者都是玄术界的未来，将这些人气运吸收完，可想而知玄术界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尽管他对目前玄术界那些人自信膨胀的表现也很无语，但有点却是不争的事实，玄术界的人不管私下里如何，在维护普通人安全这点上，确实都是认真而努力的。
  每一个天师，无论道行高低，他们都以保护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为天职。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宋贺祁那般挑衅，他都没要对方的命，只是打对方一顿给个教训的主要原因。
  为了周裕卿一个人，就要牺牲掉整个玄术界的未来，陷这个世界于乱世，他周裕卿何德何能承受得起如此牺牲？
  秦靳渊听完沉吟，“虽然如此，但吕舒是天师吕家之人，吕家主更是将其看得跟眼珠子一般，我们就算有心调查，也不好进行。”
  “敢直接拿整个玄术界来牺牲的人，也不会轻易让我们调查处踪迹。暂时不用管吕舒那边，我们只要能把玄术界那些气运好的年轻一辈弄到我身边来，就可以了……”
  拥有气运的人相互之间是会影响彼此的，他的气运浓厚，当初周裕卿想要他的气运都只能采用换命之术，吕舒想吸他的气运就更加不可能了。
  如果宋贺祁那些人能够聚集在他身边，有他的气运影响，就不会再那么轻易被动摇。
  白湛露出狡黠笑容，“我们符篆店目前可缺人缺得要死呢。”
  秦靳渊思考了一会儿，笑着点头，
  “虽然那些草包不太讨人喜欢，但天赋好，年纪轻轻的就道行那么高，好像是不错的压榨对象。但那些人能心甘情愿来我们这边吗？吕舒肯定也不会放这些人走吧？”
  “若是这些人气运突然都没了呢？”
  白湛笑眯眯拍了一把脖子上的御鬼符，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