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莞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可春嬷嬷让她躲去侧屋里害羞。韩莞好笑，也只得去侧屋里呆着。
  韩月挺着大肚子走进来，笑道，“恭喜五姐姐，贺喜五姐姐，五姐姐有福。听我家大爷说，谢世子人很好，对五姐姐一心一意……”
  韩莞拉着她坐下，笑道，“我不长住这里了，妹妹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师父和师母很好呢，一直把你当亲闺女待，有事了直接跟他们说，坦诚不公比藏在心里好……”
  韩月红着脸点点头。
  韩月性格偏内向，又同公婆和丈夫的一些想法做法不太一样，有事了习惯跟韩莞说，听取韩莞的意见。
  客人走后，春嬷嬷拉着韩莞去了库房，里面有几十匹好料子。她们找出了四匹，一匹大红遍地金妆花罗适合做嫁衣，一匹大红缂丝适合做里面的衣裳。
  七月天热，用罗和缂丝做衣裳凉快透气。
  另两匹烟霞红和玫红色的料子做新嫁娘平时穿的衣裳。韩莞的衣裳都比较素净，新娘子一个月内都要穿得喜庆，所以必须多做几身。
  又裁下一块纯色红缎子，绣花做盖头。
  春嬷嬷还悄声劝着，“就做肚兜和中衣中裤，那种胸衣短裤、睡衣睡裤不要做了，莫让世子爷不高兴。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她改得倒快，“谢世子”一下变成了“世子爷”。
  韩莞暗乐，谢明承知道她的前事可多了，接受新鲜事务跟两只虎一样快。
  她说，“做两套中衣中裤，再做几套睡衣睡裤。”
  中衣中裤是做个丫头们看的。去了谢家，肯定会有谢家丫头，里面的衣裳太奇异了不好。
  但凡韩莞坚持的事，春嬷嬷都会答应。
  两人把料子抱回上房西侧屋的炕上，春嬷嬷又让蜜蜡去把星月山庄的绣娘请来，商量着给韩莞裁衣裳。
  看到一炕的红料子，周家小姐妹兴奋得不得了，眼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
  众人正说笑着，就听见院外传来豹子和雪团的大叫声，以及大奔和大牌奶叽叽的叫声。
  周西和周南笑道，“呀，佳儿和好儿回来了。”说着，便跑了出去。
  韩莞往窗外看去，赵家小姐妹手拉手带着四只狗从偏厦进入庭院，后面跟着两个乳娘两个丫头。她们似乎有心事，脚步沉重，跟笑着跑过去的周家小姐妹完全两回事。
  庭院里的翠翠和驴叔跟豹子一家拱到了一起。
  赵佳儿和赵好儿跑进来，倚进韩莞的怀里哼哼叽叽起来。
  韩莞纳闷道，“哟，怎么不高兴了？”
  一个说，“爹爹要娶后娘了。”
  一个说，“姨姨要嫁给谢大叔了。”
  这是不高兴的理由？
  魏嬷嬷赶紧说道，“姐儿，这是喜事，你们应该替韩娘子高兴。”
  韩莞不好说自己，笑道，“谢大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们之前不是很喜欢她吗？还说她长得漂亮，声音好听。”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再见
  赵佳儿和赵好儿同时张了张嘴，还是没把心里最深处的话说出来。
  那两个消息都令她们难过，昨天就问了爹爹，既然爹爹要再娶，姨姨要再嫁，为什么爹爹不娶姨姨呢？
  爹爹想了许久，才叹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话万莫说出去，否则会给姨姨找麻烦。”
  赵好儿吸了吸鼻子，瘪嘴道，“爹爹娶了后娘，姨姨嫁了别人，我们就不能天天住在姨姨家了，也不能天天来姨姨家玩。”
  赵佳儿的眼里也溢上泪水，她们舍不得姨姨。
  韩莞只得安慰道，“我们都住京城，想姨姨了，就来姨姨家玩。等你们放长假，我们还能相约着来这里玩……”
  在京城能见面，还能来这里玩，小姑娘才好过些。
  魏嬷嬷又笑道，“我家王爷有事要跟韩娘子商议，是姐儿伴读的事。姐儿满六岁就要进宫读书，我家王爷想让……”
  她瞥了一眼周家小姐妹，没好往下说。
  是想让周家小姐妹进宫当伴读？周家小姐妹是韩莞的义女，跟赵家姐妹相处融洽，又经历过许多挫折，心智比同龄孩子成熟，懂得隐忍和退让，的确适合当伴读。
  而蔡家在荆州，远隔千里……
  不知蔡家舍不舍得孩子不在身边，但从杨家的作派看，他们肯定愿意。这样不止两个孩子的身份抬高了，已经远离权力中心的他们也有机会跟勤王拉上关系……
  韩莞也愿意，蔡家即使让小姐妹回家也是捏着鼻子认的，若小姑娘当了伴读，他们要借着小姑娘攀关系不说，也不需要回远在千里的蔡家。读书的时候在皇宫和勤王府，休沐的时候在杨家，杨家肯定会善待她们。其实，韩莞更想小姑娘在自己身边生活，但杨家不可能答应。
  现在赵畅和自己都名花有主了，商议孩子的事见一面也无不可。还得跟赵畅隐晦地说一下小姑娘的事，看他愿不愿意再让她们当伴读。
  韩莞不好去双宜山庄，对蜜蜡说道，“请勤王爷移步来家里的外院商议。”
  一刻多钟后，蜜蜡回来禀报道，“姑奶奶，勤王爷已经去外院了。”
  韩莞就领着蜜蜡去了。
  赵畅正站在厅堂窗前。外面的大院子是星月山庄最大的庭院，只有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正前方是一堵刻着山水的照壁，显得空旷而寥落。
  他一度以为，他能如愿娶到那个女人，这个庄子和和双宜山庄能够联为一体。有了男主人，前院就不会显得寥落了……可是，他与她无缘，连心里的话都没来得及倾诉，就不得不陷掉那个念想。
  如今，他们一个要娶另一个女，一个要嫁另一个男人，那个美丽的愿望只能尘封在心底最深处了。可他就是想见见她，想在他们还是单身的情况下，再见见那如花的容颜，听听时常萦绕在耳边的声音。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赵畅忙收敛心思，坐去椅子上。
  韩莞穿着藕荷色绣花褙子，月白色纱裙，头上插了两支玉簪，略施粉黛。简单清爽，随意淡然，她永远是这个做派。
  韩莞给赵畅屈膝笑道，“勤王爷。”
  赵畅一如既往的光鲜，靓蓝色暗花长衫，头带八宝紫金冠，腰系玉带，玉带上一圈光闪闪的饰物。
  他含笑道，“韩娘子请坐，本王有件事想问问你。”
  待韩莞坐下，赵畅又道，“小女满六岁后就要进宫同其他公主、郡主一起学习了。她们大多时间生活在这里，这里简单安宁，远离繁杂，又有你教导，我知道她们不想回京。但没有办法，她们长大了，不得不面对将来的生活……”
  不仅是两个孩子，也包括他，不想离开这里，却都不得不跟这里的一切说再见。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黯然。稍后才扯着嘴角笑了笑，继续说道，“她们与周西、周南相处很好，本王也素喜那两个孩子懂礼，想让她们去当伴读。”
  韩莞也听出来了赵畅的话外之音和伤感。
  她对赵畅的印象非常好，身份尊贵，俊朗多金，脾气温和，有一颗善心，没有大多贵族阶级对底层百姓的鄙视……但他有两个弱点，一个是优柔寡断，遇事顾虑太多。一个是有个糊涂的娘，还对他娘毫无办法。
  缺点有可能改得掉，而弱点永远改不了。
  他的这两个弱点让韩莞避之不及。别说他及时陷掉了那个想法，哪怕没陷掉，韩莞也不敢嫁给他。
  谢明承能做到不顾一切，比如奔赴前线那种事。而赵畅一定做不到，他顾虑太多……
  韩莞没有好的出身，还有两个儿子。她若嫁给赵畅，在何淑妃整治儿媳妇时，赵畅能陪她一起跪着受罚，绝对不敢忤逆何淑妃不让她被罚。
  谢明珍不同，她有强大的娘家，父亲是京兆府少尹，听说还有希望当上京兆尹，又有一个喜欢她的和昌郡主。何淑妃不敢像整简雅那样整她。
  韩莞希望赵畅和那两个小姑娘幸福。娶了那个好姑娘，他们会收获幸福的。
  韩莞压下心思，脸上又挂上轻松的笑。
  说道，“这三年来，佳儿和好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我身边生活，我非常喜爱她们，也希望她们能尽快融入新的生活，结交更多的小手帕交。说实话，西儿和南儿年纪不大，但因为特殊际遇，比同龄孩子懂事，本性也很好，没有不良嗜好，倒是适合当伴读。不过……”
  她考虑了一下措辞，又说道，“她们在被我认为义女之前，有两年被卖的经历，曾经生活在最底层。我不嫌弃她们，但不能保证别人是否会嫌弃她们。王爷让她们做小郡主的伴读，妥当吗？而且，她们的一部分亲人也找到了，正在等父族那边的确认。”
  这点她必须确认。
  赵畅双眉一挑，问道，“谁家？”
  韩莞道，“杨显杨老大人，或许是她们的太外祖父，她们的祖父有可能是襄汉布政使司左参议蔡林。”
  第四百六十三章 玻璃玄镜
  赵畅没有一点犹豫，说道，“是官宦人家的闺女，岂不是更好？至于流落在外，那不是她们的错。五至七岁的年纪，懂什么？何况，收养她们的周大娘把她们教得很好。”
  韩莞非常满意赵畅的表态，“我同意还不行，这事我要再问问杨老夫人……”又有保留地说了蔡大奶奶回去跟蔡家通报找到闺女的事。
  赵畅表示理解。又笑道，“我已经听说明承要重新把你娶回去，祝贺韩娘子。”
  韩莞也笑道，“谢谢。我也听说谢大姑娘指给王爷为正妃，恭喜王爷。”
  这么一整，两人还是亲戚了。
  赵畅和韩莞都尴尬地笑了笑。
  韩莞把蜜蜡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有几个锦盒。韩莞打开其中一个锦盒，拿出一副墨镜。
  墨镜镜片是圆形，镜架是赤金，挂耳朵的地方还贴心地缠了一圈丝线。
  赵畅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玄镜？”
  韩莞笑道，“这是我们玻璃工厂生产的最新产品，昨天黄强才送过来。”
  赵畅拿起来戴上，韩莞又上道地把一个玻璃镜递给他。
  赵畅看到镜子里的人，似美的不行，哈哈大笑道，“不错，非常好，非常独特……不过，这比我前一副玄镜重得多，看着光线也没有那么好。”
  好久没听到赵畅如此爽朗的笑声，也好久没看到他如此纨绔的形像。韩莞觉得，这才应该是他该有的生活状态。
  玄镜一拿出来，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韩莞笑道，“肯定不一样了。这种玄镜是玻璃做的，而之前那副玄镜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要好的多，咱们这里没有。”她又打开一个锦盒，从里面又拿出一副玄镜，样式是四边形，镜架是银制，“这种四边形的看看怎样。”
  赵畅把圆的取下，戴上方的，笑道，“好，非常好，各有各的特点。”
  韩莞笑道，“这两副送王爷，另两副麻烦转交和王爷。烦二位王爷在京城多戴戴，打打广告，这两款玄镜下个月正式面市。赤金玄镜太贵，以后会用黄铜代替……”
  又能耍帅，又能挣钱，赵畅当然高兴了。他更喜欢圆镜，戴上不愿意取下来。
  如此的赵畅，让韩莞想起前世有一部周星星演的电影，名字叫什么她想不起来了。那个男主穿着清朝衣裳，戴着前卫的墨镜，非常经典的镜头。
  赵畅见韩莞笑的眉眼弯弯，想着戴着玄镜可以多看几眼。脑海里又浮现出谢明珍的笑脸，那是个好姑娘，不能对不起她，赵畅赶紧把目光转向别处。
  两人又谈了一些玻璃工厂的话题，直到夕阳西下。
  赵畅再不想走也得走了，刚起身告辞，谢老爷子就来了。
  都知道韩莞要嫁给谢明承，门房不好拦谢老头，还要鞠躬陪笑请他进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