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农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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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落 更新:2022-02-27 09:28 字数:2158
秦恒彬彬有礼,代皇姐长瑞公主向楚皇后道谢,知道楚皇后选在此刻在见他,并非请他喝茶那么简单,只含笑等着楚皇后后头的话。
只听楚皇后悠悠一叹,抚摸着无名指上碧绿的翡翠戒说道:“本宫膝下,最大的女儿还未满十三,行事如孩子一般,什么时候才能有你父皇那般的福气。”
言下之意明显,女儿年幼,当前不会将女儿远嫁,来日方长,以后再做打算。
建安已经主动伸了橄榄枝,西霞自然不会放过长期交好的机会,只是如今又舍不得公主下嫁,大约还会想别的办法。
两国结亲本是大事,秦恒自然也不指望楚皇后一口答应,两下并不说破,却又心照不宣。
连着几日,宫外命妇们入宫拜年请安络绎不断,慕容薇怕累着皇祖母,大半的时间都陪在寿康宫内帮着应酬,深得皇太后欢心。
又有白嬷嬷和罗嬷嬷时时在一旁暗地里提点,各家来龙去脉、姻亲关系都理得清清楚楚,慕容薇替皇祖母打点人情往来、赏赐宫廷贵妇,处事间已隐隐带了些杀伐决断的果敢。
初五这日,汤阁老的老妻带着孙女汤伽儿前来觐见。
彼时,慕容薇刚刚服侍着皇太后吃了丸药歇下,见皇祖母阖着眼睛朦朦胧胧才有几分睡意,便示意宫人不要惊动,先将两位客人引到偏厅奉茶。
听了宫人通报,白嬷嬷怕慕容薇不知,照例说了几句:“这位汤阁老在京日久,他的老妻却是前年才从通州乡下过来。行事有些公主看不惯的地方,也是无心之失,公主不须与她一般见识,早早叫她跪安便是。”
白嬷嬷言词谨慎,提点着慕容薇,来得这位老太太久居乡下,不大知道宫中礼仪。若与她较真,追究她失仪之罪,抹了汤阁老的面子,白白叫这样的肱骨之臣寒心。
胡阁老此人,慕容薇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一位即和气又土气的老头。值得一提的便是,前世苏暮寒千禧国的朝堂里没有此人。
不在千禧朝堂上出现的西霞重臣,十有八九都是忠于慕容皇室的旧人,他的老妻来自民间,不懂宫里的规矩,更说明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自己又何须在这些小事上在意。
慕容薇颔首应下:“多谢白嬷嬷提点,阿薇知道了。”
过了初五,便算是过完了年,行礼问安自然不能再拖。
汤阁老的老妻进来时显得很局促,想来因着宫中规矩不能不来请安,又着实没有底气,这才磨蹭到初五,叫着自己天真烂漫的的小孙女同行,全当壮胆。
见公主殿下坐在正中,汤老夫人赶紧上来请安,她年约六十,身形壮实,迈得步子极大,因是按品着妆,衣裳与头饰华贵精细,与她的行动有些牵制,更显得不伦不类。
后头跟得小孙女约七八岁的样子,肌肤微黑,闪着十分健康的色泽,着一身粉红的郁金裙,有些乡气未脱。
头发梳成规规矩矩的双丫髻,带了几朵淡粉的珠花,乌溜溜的眼睛晶晶亮亮,对什么都透着好奇的模样。
听慕容薇说太后娘娘正在安歇,老夫人明显松了口气,告了座,在下首搭着墨绿弹花软垫的玫瑰椅上坐下,有些讪讪地笑着,将自己的孙女儿伽儿介绍给慕容薇,吩咐她行礼问安,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头发已然花白,穿着整套的诰命夫人冠服显得极不习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又正了正发上本就牢固的七翟冠。
慕容薇不愿意为难老人家,便捡着她熟悉的话题开口:“听闻老夫人是从通州老家过来,不知道在京城可还习惯?平日在家都忙些什么?老宅里人多,春节想必十分热闹。”
汤老夫人听着说起通州老家,又问起她平日所爱,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老夫人身体强健,很少要人侍候。她喜爱农桑,自己在庄子上后园开垦了几亩荒地,平日种些丝瓜豆角,搭了凉棚,又在屋里安了纺车,闲着无事便自己养蚕织布,颇有些自给自足的乐趣。
老夫人喜爱这种田原之乐,汤阁老三催四请,都不愿动身来京城,前年汤阁老一时不慎扭了腰,老夫人放心不下,这才来京照料。
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汤阁老养好了身子,却再不放老妻回去,为了留住老妻,在堂堂的阁老府后院里圈出了土地,供老妻种菜养桑。
从通州老家谈到如今阁老府内后院的菜院子,老夫人说得兴起,白嬷嬷怕慕容薇听得无趣,轻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老夫人这才恍然大悟,露出尴尬的笑容:“臣妇言语粗鄙,竟与公主谈论这些农桑,污了公主圣听。”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商贾、农桑都是末节,不入清贵者之流。汤老夫人想起来时丈夫万般嘱托,少说多听。
自己竟然张口闭口与大公主谈起农桑之事,还拿着府里的菜园子沾沾自喜地夸赞。老人家一时坠坠,赶紧立起身来请罪,生怕说错了话惹得公主厌烦。
慕容薇春风满天,示意老人家坐下。宫人适时上来为老夫人添茶,慕容薇又娴静地笑道:“老夫人言重了,农桑本是重中之重,是国之根本、民之生源,哪里有粗鄙一说。本宫看着,好似伽儿也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公主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对孙女极其友善,和颜悦色提着孙女的名字,汤老夫人放下心来,却再不敢乱说话,场面一时又回到初进门的沉滞。
小丫头却不怯场,见公主殿下提到自己的名字,不好意思地望了望祖母,轻轻咬着下唇,露出慧黠的笑容:“方才伽儿听祖母提到庄稼,忽然想到了去年腊八节那场雪。祖母那日曾说,这是瑞雪丰年之兆。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这句谚语,是祖母在通州老家,真切地指着铺着白皑皑落雪的田地教给她,一直叫她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