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响起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天歌借由安西街伍老那边收拢到自己手下的七个孤儿。
  此前，这些孩子一直由褚流和青玉带着，在西湖边揽金所赠的那间大宅里习武，后来得知孙三等人要来上都，便吵吵嚷嚷着要一起过来。
  褚流问过天歌的意思后，此行便将这些孩子们一起带了过来，也算是让他们见识见识外面的天地。
  这不，如今这些孩子一个个围在天歌身边，激动地说着这一路来的见闻。
  “我们在沅江坐船的时候，那风一吹，帆一扬，船简直跟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坐过那么大的船！”老五林济道。
  “沅江坐船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跟公子说说咱们行侠仗义的那些事！”几人当中排行老大的杨乘说道，“贺州那边先前遭了雪灾，但是朝廷赈灾的钱还没有下来，我们路过那边的时候，当地的富户故意抬高粮价坑害百姓，我们跟着褚师父一起，趁夜洗了那几个富户的粮仓，还去劫富济贫来着！”
  说这话的时候，杨乘一脸我是江湖大侠的得意神色，其他人一听，也跟着开口。
  “没错没错！那些富商简直太可恶了！”
  “百姓们房子都塌了，还有好多跟我们一样的小孩，别说吃饭了，就连衣服都是破烂的，住的地方更是四处漏风，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些小孩以前长在安西街，原本过的就是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好几个都是遭了灾被伍老救下来的孤儿，所以沿途所见的这些，最能让他们共情。
  听着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沿途的这些事，天歌原本喜悦的眉梢，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天灾已是大难，如今再加上人祸，百姓的日子要如何才能过下去……
  许是见天歌神色变化，七人中唯一的女孩杨云，扯了扯杨乘的衣袖。
  “大哥，说点高兴的事情吧。”
  杨乘闻此，向天歌看去，果然瞧见她眉头微蹙。
  莫不是公子因为他们做这些事生气了？
  心中一个咯噔，杨乘连忙寻了个由头，将话题扯远。
  几人吵闹了一阵，随褚流等人一起来进京参加国试的卫廉，也和妻子萧凌一起，上前来和天歌见礼。
  如今的卫廉双腿已经大好，人也比之前在临安的时候圆润了不少，不再似以前干瘦，逐渐有了以往读书人的温润。
  得知卫廉来到上都，住在林府的邵氏兄弟也来到前院花厅，少不了又是一番欢闹。
  寒暄过后，天歌吩咐成伯按照先前的计划安置众人，自己则与褚流一道去了书房。
  -
  “贺州的事情，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先前在花厅人多天歌没有多问，如今只有她和褚流，便没了避讳。
  褚流言简意赅的说了劫粮的事情，又道，“原先我是没想着带那几个孩子的，他们到底还小，但先是被小乘发现了，其他孩子也都要跟着，后来我一想，这次出门，本就是要好好让他们历练历练，所以便干脆带上了，没想到他们倒是比我之前预想的要出色许多。”
  “历练是一回事，他们的安危，也要考虑在内。”
  “公子放心。”
  有了褚流这句保证，天歌遂不再多言。
  江湖上的事情，褚流比她更熟悉，这点把控的自由，她也愿意给他。
  如今单独见褚流，其实是为了灾荒之事。
  “除了贺州，别的地方呢？可有类似的情况？”
  “这次雪灾波及的范围很广，过了沅江之后，从贺州开始，几乎所有的州府都有类似的情况，甚至好几个地方还出现了兵乱。”
  说到这里，褚流叹了口气。
  “其实商户借着灾荒发国难财的事情以前也有，但这一次尤甚，主要还是因为，朝廷对商户的赋税额又增加了不少，官府逼得紧，商户只能变本加厉的从百姓身上克扣回来，到头来，最苦的还是老百姓。”
  增加商户赋税的事情，天歌是知道的。
  现如今，大周国库紧缺，以前还有姬家多方接济，甚至之前西南吴悠之乱的军资，也是姬家出的钱。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波及甚广，周帝自然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老脸让姬家再负担全部的赈灾费用。
  毕竟姬家虽是皇商，却仍旧姓姬，而不是他魏家的私库。
  所以后来由前任户部侍郎李迎勤牵头，提出对商户追缴的税额增加三分用以赈灾。
  姬家和天歌背后的揽金阁、天衣阁带头主动缴纳，再加上天歌在防灾赈灾中的贡献，周帝还赏了天衣阁一块“与民添衣”的匾额。
  但是其他商户，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平白多了三分税额，自然是能推脱就推脱。
  再加上李迎勤被贬黜到荒凉的儋州之后，李泽明成为新任户部尚书，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件事自然要继续推行下去，对底下的商户自然逼得更紧。
  朝廷想用这些税银赈灾，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赈灾之前，百姓们先被商户们就此逼得走投无路。
  上都附近的三个州府，因为在天子脚下，再加上天歌当初带百姓及时清理，一切都推行的很是顺利，所以天歌一直以为，这场雪灾的危害已经被降到了最小，所以没有再过多关注。
  若非今日孩子们和褚流，她怕是还不知如今百姓们，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上都也不太安稳，你和孩子们住在林府，许会被人盯上，晚点寒山过来，我让他将你和孩子们一起安置妥当，至于刚说的这些，我来想办法。”
  听到这话，褚流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提起另一件事。
  “公子，我们沿途而来的时候，其实还听到了另一则传言……’
  见褚流欲言又止，天歌给他倒了杯茶水，“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是有关您的——这消息从江南便有，说是此次天降雪灾，乃是上天示警，预示大周皇帝皇位来得不正，且紫微星归位，是林氏皇族的真龙血脉尚在人间，所以各处都开始流传宝寿帝姬尚在人世的消息，也有一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开始打着帝姬的旗号，准备起事……”
  褚流知道天歌的身份，如今谈及此事吞吐，不过是因为不知道此事是不是天歌授意。
  若是天歌的意思，那他说这些，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是我的安排。”天歌直接挑明。
  褚流顿时皱眉，“是有心人打着您的旗号？”
  “应当和吴悠之乱的把戏一样。”天歌道。
  前朝帝姬？真龙血脉？
  百姓才不管谁做皇帝，他们关心的，只有谁能让自己吃饱穿暖，别的都不重要。
  可若处处都打着帝姬的旗号却行恶事，那前朝帝姬，怕是要成为人人喊打的臭虫了！
  而且，雪灾只波及江北，如今却在褚流等人出发前，就在江南传播开来，算算时间，显然是有人故意生事。
  “这件事，我会让寒山去查。”
  【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