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春风的电脑比较老了，已经是四年前舅舅买的了，但是好在司春风一般只用来写写稿子，做做ppt，并不打游戏之类的，所以运行起来还是很流畅的。
  进入课堂以后，大家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司春风听了一会，感觉这讲课质量颇高，要说风格，有点像自己大学时文学院的院长，不过节奏明显快了很多，少了些妙趣横生的题外话，满满都是干货。自己的笔记得都快飞起来了，还好当年在读中文系时，也一起学了文秘方向，对于速记，也有些心得体会。
  讲了45分钟，讲课老师停下来喝了口水，也给学生们喘息的机会。司春风抓紧这个空档，把漏掉的几个点补了起来。
  “司春风，司春风是哪位？”那老师放下水杯，问了起来。
  冷不防地被点名，司春风从笔记中抬头，呆呆地看向摄像头：“啊，是我，老师是我。”
  老师点点头：“家里有长辈是教书的吗？”
  司春风摇摇头，哪里有，祖上三代贫农。
  老师这就有点奇怪了：“那你的作文……风格很老练啊，很像是经过系统学习的中文系学生论文，这给你加了很多分，所以这次你才是省里的第一。”老师们都猜测这孩子多半是有长辈在大学里教书，耳濡目染的呢！
  “啊……”司春风尴尬了，可不是系统学习过！学了四年，工作以后还得发一年两篇论文呢！害羞地挠挠鼻子，自己真是大人欺负小孩啊，“我，我喜欢看论文……”只有这个理由了！
  老师差点没一口水呛到鼻子里去，就算他喜欢搞学术，也还真没听说过几个学生天生热爱看论文的！孺子可教啊！要不提前抢入自己麾下吧？
  伴随着老师欣赏的目光，司春风感受到了其他同学们的侧目。大家明显都把她当成了一号对手。
  司春风苦笑一声，她热爱的方向是现当代文学，对于古代文学，其实真没多大把握，纯属靠脑子好，还记得些内容，这次培训，大家都差不多，只能比谁更用功了。
  别到时候说出去，省第一成了被淘汰的那四个，真丢不起人啊！
  老师讲完课后，还留下了不少作业，另外还讲了一个重要的点：“古诗词可以找出来背背了，越全越好，面试要。”
  司春风脑袋嗡一下就大了。
  难道说，要比飞花令吗？
  这里的飞花令没有古人那么严苛。应该是后来电视上出现的那种趣味性更多的，《中华好诗词》《中国诗词大会》那种，选一个关键字，选手能在规定时间内说出含有规定关键字的诗句即可。
  按理说，司春风是不怕古诗词的。这还真不是吹牛，她的启蒙就是唐诗三百首，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基本就能背个两百多首古诗了，进入小学以后，她还是经常会找古诗背了玩，上辈子读初中以后，和很多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她迷恋上了长长短短的词，人家语文考试看见词做阅读理解，她看见词先背了再说。回家作业记录本上，每天抄一首小词玩，直到进了大学，迷上了现当代文学，才停止。
  所以，就算重生一世，那些诗词，就像是刻在了灵魂里，出上句对下句，司春风信手拈来。
  可是，飞花令不是填空题啊！
  在极短时间内完整说出一联含有约定关键字的诗句，这考察的可不仅仅是选手的诗词储备，更是临场反应和心理素质的较量。
  司春风心理素质也不差，但是她差的是反应！
  作为一个迟钝的人，她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调动出来！
  “这不就完犊子了吗！”司春风一声哀嚎，脸压在了键盘上。花，花有什么诗词句子来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司春风心如死灰。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江星那边的同学说，往年有高手折在了面试上，拿了三等。
  司妈妈敲敲门，端着牛奶水果走了进来：“饿不饿？今天这个网课这么晚吗？”看了看女儿的电脑：“要给你换台新的吗？”
  司春风一骨碌爬坐了起来：“不要，这电脑挺好的，妈，你可千万别再做宵夜了，我要胖了！”
  认输？那不是我司春风的性格。反应不过来？那就是练得还不够，背的还不熟，这个机会，自己要定了！
  可怜的吴月，次日开始，又开始了自动提问机器人的职责。别说，就这么跟着听听，最近语文成绩还好了些，写东西可会拽文了！
  只是司春分刚刚恢复更新才几天，迫不得已又一次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作者参加男生女生向前冲摔断手了，暂不能更新，请大家原谅，回来双更！”
  读者：我信你个鬼！
  今年的十一月份，过得简直就像打仗一样。司春风把一半精力用在了理科的学习上，一半的精力全心全意扑在了这个竞赛上，简直快要走火入魔了。
  以前的文科课堂，大家总能看见司学霸优哉游哉地捧着本世界名著，漫不经心地看看，就差没直接走出课堂，走进图书馆潇洒了。而现在，所有语文、政治、历史课，司学霸都拿着一沓厚厚的白皮资料，疯狂地抄写、默背。
  司春风也是真没想到，省里寄过来的东西，又厚又枯燥，堪比自己当年考研用的复习资料。
  要不是这一等奖、特等奖可以保证自主招生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司春风真想跑了，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是尽量不想曝光自己写手的身份，毕竟自己最近写得文，咳咳，可是越来越不走寻常路了啊！
  再说了，为了学校的荣誉，冲啊！
  司春风是多年应试教育的选手，面对考试，那是相当有心得，对于自己不熟练的飞花令一块，她干脆以一顿饭的许诺，求助了徐玉涵和王文逸两个学霸，两人合力帮她搜集了专门想对应的资料，比如含有花的诗词一百句、含有风的、雪的、月的、夜的……常见的厚厚一摞，花了司春风一百块的打印费。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半个月后的第一次面试开始了。
  出乎司春风的意料，面试居然不是一对一，而是线上在众人的围观中直接作答。这心理压力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那是更上一层了。
  而今晚的主考老师也不是之前熟悉的讲课老师了，换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情很是严肃。
  “从，就从省第一开始吧，让我看看我是你是什么水平。”老人轻笑一声，点到了司春风。
  众人顿时呼出一口气，谁也不知道面试是什么形式，现在有人去第一个趟雷，真好！
  司春风慌了一下下，但是多年的历练让她迅速调整好，落落大方地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好的，老师，我准备好了。”
  老人眯起了眼，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头：“听说你还很爱看论文啊……那么，请你先来说说，曹操在《短歌行》中，直接引用了诗经的原文，你怎么看？”
  司春风内心小小的扭曲：这不是考研的面试原题吗！你用来考一个高中生亏不亏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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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加更的我：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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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司春风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曹操的另一首《龟虽寿》中, 最后两句是当时乐府诗习惯性加的结尾，“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当初小橘子被送去做公公以后, 司春风就忍不住抱着肥橘，虚伪地落下两滴鳄鱼的眼泪：“性甚至哉, 割以永治啊！”
  听不懂文科生恶俗笑话的众人一脸莫名其妙，司春风又不好意思解释, 只得讪讪地放下肥橘，心中对“幸甚至哉, 歌以咏志”深深鞠躬道歉, 对不起, 她，玷污了千古名句！
  虽然小伙伴们不在身边，但是司春风莫名生出一些勇气来，被这题外话一干扰，紧张的思绪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好的，老师，我听清楚了。”
  老教师点点头：“你有五分钟时间思考作答, 双手放在桌上，现在，下一位, 季海听题。”
  顾不上季海的题目是什么, 司春风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
  司春风在大学时，曾经选修过一门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老师尤其偏爱曹操和建安七子, 讲了许多, 因此, 对于这道题目，冷静下来，再结合最近的教师讲课，司春风对于以什么为切入点，就心中有数了。毕竟，她可是参加过无数教师基本功大赛的女人，对于即兴演讲、串讲故事之类，还是很会。除了飞花令……
  “曹操的《短歌行》其二化用了《郑风·子衿》和《小雅·鹿鸣》，我认为，这是对诗经比兴手法的创造性运用……同时，也是后世黄庭坚“夺胎换骨”理论的重要基石……各代批评文学家不乏对曹操这种手法的赞同，以《六朝选诗定论》为例……”
  老人面色不显，也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点点头，等到司春风发完言后，转而问向季海：“你可以开始了。”
  季海点点头，说起了自己的答案。
  司春风听得心惊胆战，如果她没有猜错，根据季海的回答，季海的题目应该是：范宁在《春秋谷梁传集解叙》中说“左转富而艳，其失也诬”，你怎么看？
  这是一道和司春风难度不相上下的考研面试题了吧！而且如果让司春风来答，可能直接完蛋，因为司春风对诗词还算有些研究，对于这种古文，那是真的只会背些阅读理解了，老实说，她连这句话什么意思，都得想想！
  眼神复杂地看向季海，司春风突然想到，言澜曾在高铁上提过一嘴，说是季海出自研究历史的家庭，特别喜欢看各种史书，二十四史都看过。当时她还没怎么在意，现在看来，季海恐怕是这次笔试的第二名吧！只是笔试中古文史书占的比例不多，才让她占了便宜。
  其他围观的学生已经开始冒汗了。
  老人点点头，也没有过多评价，转而对司春风、季海说：“两分钟准备，飞花令，就是一人一句，5秒之内说出含有风的诗词，谁先说不出来或者说了对方说过的，就算输。”说完，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铃铛和秒表，放在了桌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后的二人。
  赌对了！我可真是押题小天才！司春风果断回忆起那一句句诗词。说起来，司春风的记忆能力很不错，她可以像拍照一样，把背熟了的那一页像照片一样存储在脑子里，需要的时候再调动出来，这种记忆方法，后来也有人总结叫“图片记忆法”。
  不过还是不能轻敌，司春风本身反应速度就比较慢，尽管经过训练克服些许，但是还要分心去记对方说了什么诗句，这就难度更大了。
  “你先我先？我都可以。”季海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老人不耐烦地一挥手：“女士优先！”
  好咧，司春风率先上阵：“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不等铃声响起，季海回答：“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从常见的，到开始冷门一些的，“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两个人速度始终不需要老师按铃。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周围围观的10个学生瑟瑟发抖，恨不得抱在一起，他们自认为自己也不算差，可是这两个也太妖孽了吧！
  最后，季海脱口而出：“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
  “叮叮！”刺耳的铃声响起。
  司春风微微诧异，自己好像还没用到五秒钟吧，难道自己超时输了？
  老人摇摇头：“史记，货殖列传，你说的是其中的选句，不是诗文了。”
  牛啊！司春风一方面佩服老人的博闻强识，一方面又佩服季海的能力，果然这个高中生对古文有很深的学习！
  “行了。下一组。考完试的可以离开，可以旁听。”老人虽然没说，但是结果不言而喻，季海输了。
  季海懊憾地点点头，拿出笔来，不知记了些什么。
  司春风侥幸胜了一把，但是也没多大喜悦，两个考完的也没离开直播课堂，而是旁听起了别人的考试。显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争强好胜的高中生们，谁不想趁机探探别人的真实水平呢？
  老人后面出的题目难度倒是没那么大了，在司春风看来，大概属于大二大三学期论文的开题水平，只是对于高二学生来说，哪怕是优中选优，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看的出来，老人出的题目明显是针对个人比较擅长的方向，所以每个人基本都能回答出来一些。司春风若有所思，兴许下一次，就是针对每个人不擅长的了。
  “春风，你真的太厉害了！”结束了考试，言澜迫不及待地就过来在三人小群里讲了起来，“你押的题也太准了！你怎么知道老师飞花令会出风花雪月之类的啊！”
  司春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啊，但是常见的诗词高频字眼就那些，风花雪月夜，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之类，都背了就行。”
  言澜一脸血，她也知道都背了就行，但是要背的也太多了吧！“哎，不过，虽然有你的资料帮助，但是我当时没好好珍惜，结果还是输了，我估计我要被淘汰了……”言澜太绝望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之前有份标准答案放在你身边，你却没有珍惜。
  司春风不是个藏私的人，之前两个同学在高铁上和她讲了不少消息，因此，在整理出了飞花令之后，她便投桃报李，将资料共享了。毕竟三人既是对手，但也是江州市的队友，明年江州名额的多与少，全取决于三人的水平了。
  言澜和季海也不是小气的人，看着司春风分享了，也交流了不少江星的辅导资料在里面。只是他们还是比较信任自己的老师，对于司春风的资料，没太多关注，现在言澜可是真后悔了。谁让飞花令是第一次呢？以前可没出现过。
  司春风只能说，自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电视综艺助她脑洞大开，提前押题！
  事情果然不出言澜所料，她的表现实在太差，结束后的半小时，大概是老师内部商讨了一下，淘汰了两人，其中一人就有言澜。
  司春风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其实我觉得你说的也挺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