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口的安离琪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有些体力不支的她不知道第几百次抬头看着手术室上方的时间——
  手术已经进行了4个小时20分钟。
  人还没有出来。
  西门菲菲也急得坐不住了，她来回走几圈就扒在手术室门口看。
  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那么执着地看。
  秦浩东从电梯里出来，手里端着热奶茶递给安离琪：
  “琪琪喝点东西，看你脸色很差。”
  本来想拒绝，可西门菲菲一把接过奶茶，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这个得喝了，不然我警告你，你要是在阿姨出来之前晕了，我们可顾不上你。”
  被菲菲的话吓住，安离琪吸吸鼻子，慢吞吞地咬住吸管，一点点地喝着。
  秦浩东识相地坐在安离琪的另一侧，柔声劝着：
  “琪琪，你去旁边的病房休息一下吧，我刚刚跟疗养院的人说好了，这个病房收拾干净了，是距离手术室最近的一间，等这边有消息了，马上叫你，你可以第一时间出来好不好？”
  安离琪叼着吸管，固执地摇头。
  西门菲菲翻着白眼，没好气地怼：
  “她不想去就算了，就在这里等，都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我不信还能再呆多久。”
  “菲菲，谢谢你。”
  安离琪欣慰地道谢。
  “哎呀，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是替凌哥哥——呸呸呸，总之别客气，我不想看你太辛苦。”
  西门菲菲深吸气，心疼地帮她撩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头发。
  手术室的门再次开启。
  安离琪双手端着奶茶第一时间站起来，冲到护士面前问：
  “护士，我妈怎么样了？手术是不是成功了？”
  带着口罩，完全看不出表情的护士，皱着眉头焦急地问：
  “你是家属吗？病人情况不好，你快进来见最后一面……”
  “啪嗒！”
  安离琪手里的奶茶应声落在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护士说什么？
  妈妈的手术怎么样了？
  为什么她没听清。
  她想喊，想叫，可为什么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听不到声音。
  她看到菲菲在她面前红着眼睛喊，看着秦浩东也不停地说什么……
  听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
  眼里没有泪——
  发干！
  干得疼。
  怎么回事啊？
  她感觉有人拉她。
  对对，是菲菲拉她。
  她进了一间屋子，这就是手术室吗？
  刚刚她想进来陪妈妈做手术，医生怎么都不让进。
  他们都是魔鬼。
  为什么不让她进？
  她不会吵也不会闹，只会安静乖巧地在一旁等着。
  真的。
  经历了那个假身份之后，她再也不会骗人。
  事实上，那似乎也是唯一一次骗人。
  她是个说话算数的好孩子，妈妈经常这样夸她。
  妈妈——
  妈妈！
  妈妈……
  你在哪里？
  “琪琪，阿姨在跟你说话，琪琪，你冷静一点！”
  哦？
  这是菲菲的声音？
  菲菲，我妈妈呢？
  “琪琪，握着阿姨的手，她想跟你说话，琪琪！”
  菲菲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呼喊，想唤回她的理智。
  安离琪真的就清醒过来了，因为她感到手心里有妈妈的手，那么熟悉。
  小拇指上有道明显的疤，那是五岁的时候，她说想吃鸡肉，妈妈杀鸡的时候剁到手了，当时流了好多血。
  那时候她哭，妈妈哄着她说，不疼。
  妈——
  妈妈，是你吗？
  “妈！”
  安离琪终于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董梅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已经涣散的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
  她想最后再摸摸女儿的头发，拍拍她的头顶，不放心地叮嘱几句话。
  可是似乎一句都说不出来，惨白的唇瓣张张合合……
  “阿姨，你放心吧，我会照顾琪琪的，不会让人欺负她。”
  西门菲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握着董梅另一只手承诺。
  “阿姨，我也会照顾琪琪的，你放心。”
  秦浩东弯腰在一旁，叹着气交代。
  “妈——你是不是要起来给我炒茄子啊？我现在还不想吃呢，你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做给我吃——”
  “你别哭啊，这样吧，你病好了我做给你吃，我不上班了，在家里陪着你，妈妈——妈妈我求你好起来，别留下我一个人……”
  “妈——你别走——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好怕。”
  安离琪泪如雨下，拿起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张嘴巴颠三倒四地说。
  没有逻辑。
  语无伦次。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这是妈妈，妈妈在听自己说话。
  妈妈只能听。
  因为她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了……
  “琪琪……”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董梅终于虚弱地叫了一声：
  “幸——福！”
  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安离琪呆住。
  “琪琪，你冷静，阿姨不希望你太难过。”
  秦浩东看她的样子，担忧地劝。
  他的话音刚落，病房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妈——”
  安离琪疯了似的摇晃着妈妈渐渐失去温度的手。
  冰凉的指尖吓得她几乎不敢触碰那只手。
  “妈——你吓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是因为我骗了你，我是为了给你找专家凑医药费啊妈妈，我也不想骗你，妈——你别生我的气……”
  “早知道我应该陪着你，为什么鬼迷心窍代替别人的身份，为什么认识凌震宇，妈妈——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
  “妈——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替你打！”
  安离琪说着，举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吓得秦浩东一把扯住她的双手：
  “琪琪你冷静一点，阿姨很爱你，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西门菲菲也泣不成声地劝：
  “琪琪——阿姨最后说——说希望——希望你——幸福，你冷静一点。”
  安离琪不顾一切地挣扎，什么都听不进去。
  可是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掉，于是她抓住男人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趁着男人吃痛的时候，她又扑到妈妈的怀里，头贴近妈妈的胸口，那里已经没有了心跳——
  安静一片！
  她流着泪啜泣，把妈妈那只失去温度的手阖在掌心，光想给她温暖：
  “妈——来世我还做你的女儿好不好……”
  “铃——”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让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是秦浩东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