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高兴的，秦宝珠却觉得有些受不起。
  这对她来说，都只是皮毛，哪敢担这些虚荣。
  要真论起厉害，其实顾任之的那些荣誉才是真的厉害，宋志只是从来不提他这外甥。
  秦宝珠：“老师，对不起啊，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保证也就闹腾这一个月了，下个月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也不会影响大家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不怪你。如果怪你反而是因为你太过优秀，那我成什么人了。”宋志笑了笑，看她的眼神颇有种我只是说说的意思。
  “哎呀，以后你去到大学，还有新的征途，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去到京市那边，你可还要好好努力，以后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老师，我们都会很高兴的。”
  宋志叹了一口气，他带了不少毕业班级，能回来看望他们的，不超过一个手掌的数量。
  秦宝珠发现他两鬓边的白发更多了一些，应该也是操劳了不少。
  几个月前，他明明也就只有鬓角那一点点是发白的。
  “会的，老师，有空我肯定回来。”
  只听他又摇头，“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让人少操心的话，那我这班主任就好做多了。我前几天在南门市场那边碰到李小六，穿着六中的校服，我没认出他来。他以前那头头发，怎么叫都不肯剪的，现在剪了个寸头，人清爽多了。差不多半年没见，人高了许多，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如果不是他叫了我一声宋老师的话。”
  李小六？
  六中不是什么好学校，不过以他的成绩，在只剩下半个学期的时候找到能够转档案的学校，也算是好事了。
  “他现在还好吗？”
  宋志说到这里的时候，笑着点点头，“嘿，你可别说，我还特意问了下成绩，市里那个统考卷子，理科只错了几道题，文科倒是基础薄弱许多。不过，我听他这个摸底考试，也知道提前批是稳了。”
  什么？
  李小六的成绩极差，短短半年内，是如何把基础给补上来的？
  秦宝珠都觉得有些吃惊，更别说是宋志了。
  宋志也猜到秦宝珠会这般想，因为他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他和我说，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其他时间全用来学习，以前只知道玩，等被人逼出荭星了，才后悔，他说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出人头地。他也知道了你的事情，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竟然是你。”
  李小六这番话，谁都能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被人逼出荭星，指的是谁。
  但是总归来说，想要出人头地是没有错的。他能因为自己爷爷的死去，彻底成长起来，也不算是一件太坏的事情。
  秦宝珠这会抿抿唇角，若有所思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一直这么优秀，是他没发现？”
  宋志手里的尺子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轻轻落在了她脑袋上，轻声嗔怪了一句，“贫嘴。”
  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历，已经到了要换位置的时候，她主动提起这事，“老师，得换位置了，我就不换了，还是坐后排吧，没必要翻转到第一排，占用大家的资源。”
  他们班上换位置，就是前后轮流和左右轮流换，就是后半排半个月换到前半排去，第四组同时换到第一组。
  老宋一想，也成，第一排可以让给那些近视眼的同学。
  这样一来，陆知音和叶有为的位置就得前后倒转，去到第一组第一排了。
  忍了这么些时日，虽然经常不在教室，这次换位置，也算是彻底分开了。
  回到教室的秦宝珠，见陆知音没在位置上，竟是坐到了赵大海的旁边，声线温柔地在和他解题。
  她虽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一直没多少接触，今日怎么她突然好心帮他解题了？
  内心虽有些疑惑，但是她也没说话。
  她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抽了一本书出来，发现还是顾任之之前借给她的，一直忘记还给他。
  她就拿着书本站了起来，站在后门张望了一下，发现顾任之的座位上还没来人。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后来班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部分都在抱怨没有电，很热，有的人连家里的蒲扇都带到班上来了。
  这会陈小璐来了以后，也发现秦宝珠竟然还待在教室里。
  她开心得一把拉出书包里的试卷，就打算过去问她，经过赵大海的位置时，却听陆知音说了一句，“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刚好抬头，看见了陈小璐手上的卷子，微微一笑还问她，“需要帮忙吗？”
  陈小璐微微一愣，直觉摇摇头，就朝秦宝珠走去。
  陆知音回头看了一眼，也客气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秦宝珠看着陈小璐拜托的表情，她接过试卷，看了几眼，也没讲解，直接拿铅笔在上面简短写了几个思路，没有讲得太明白，但是依照陈小璐的底子，稍微点播一下就能明白的，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
  陈小璐一脸崇拜地拿起卷子，“我想了一个晚上，不及你这几分钟，有时候真想复制你的脑袋给我用用。”
  陆知音明显也听见了，她偏过头去，还看了一眼陈小璐，弄得陈小璐有些尴尬。
  结果陈小璐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赵大海还一脸懊恼地说了一句，“啊？！你这么快就有这么多题的笔记了？借我看看吧。”
  赵大海也不知道陆知音今天是吃错什么药，看他在解题空着的地方，突然走过来说要帮忙。
  结果吧，平日里如果是问秦宝珠的话，最多几分钟就能让他明白的事情，她硬是一种解法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地讲，他都听不明白。
  不是不明白怎么解，是听不懂她在解释什么。
  她好心过来给他解题，他又不好说她其实在浪费他的时间。
  他看到秦宝珠进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碍于陆知音的面子，他早就站起来求着帮忙写思路了。
  他估摸着是因为这段时间，叶有为不会来学校，所以陆知音才有时间关注别人会不会做题。
  那日，叶金凤就去宋志的办公室和他请假了。
  叶金凤说得也很是不客气，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老宋，我们家孩子这段时间要请一个长假，直到少年班面试完毕前，他都不会回来学校了。你们应该也能理解的吧？毕竟他们教学能力比你们要好。只要考上少年班，这就等同于提前高考毕业了。为此，我专门花了高价从京市请了好几名老师回来，之前一直请不到的那几名教授，现在总算是给我求回来了。这些老教授都是名师，能来给他补课，算是他的福分，我们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将人给请回来的。他现在时间有限，就暂时不回来学校了。”
  她这番话如此高调的炫耀，无形之中却也得罪了不少在办公室里的老师。
  她说的特意去京市请的名师回来，不就是明着说荭星中学的老师文化不行么？在办公室里说这样的话，就是打众老师的脸面呐。
  不来学校学习，情愿回家额外花重金找名师补课。
  这也不是不行，既然要抬高名师的身价，大家都没意见，但是一边抬高别人，又要贬低他们的能力，这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宋志脾气好，被人当面这么奚落也没有不高兴，反正如何选择是他们的事情，和他也没多大关系。
  就算被人质疑教学水平，那又如何？
  是有真本事的就是有真本事，他能力如何，也无需他们叶家认可。
  这会地理老师看着叶金凤一扭一扭地走出屋子后，这才呛声道：“终于走了，这么热的天，我差点被她身上这味儿呛死。天气热还天天喷这么浓的香味儿。宋老师，你就这么好脾气，要她和我说，我直接就会让她好看了。什么叫请了更好的老师来教，人家秦宝珠连补习课都没上过，不一样闯了出来，成绩一样厉害得不行。这是我们几位老师教学质量不行吗？这明明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智商不同，领悟和自学能力不一样。切，真没见过这种人，自己儿子学习不够好吧，疯狂补习确实能上来。我们又不是只为一个人服务的，要看全班绝大部分学生的水平来制定教案，怎么这就被质疑成教学水平不行了呢？”
  宋志这会拿着本子给自己扇风，“哎呀，你别生气了，值得么？不值嘛！这天气上火，容易心火旺，反正人家家长要请假，就随便他们了。要是不批准等会考不上少年班，岂不是赖我们不是？现在我们不教了，这方面真要有什么事情，也赖不到我们头上。”
  地理老师这会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对对对，你说得对。我倒是没想到这茬，她那人是真的有点老赖的，这事还真说不准，考上了对学校也好，评个好点的荣誉，我们也能加加工资不是。要是考不上，等会说不定还真的在大会议上赖到我们头上呢。”
  这会办公室里其余几名老师纷纷附和，反正叶金凤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起共事了几年，是很清楚的。
  所以这会叶有为开始没来学校上课了，秦宝珠这才得知，为什么送陆知音的人换了，原来如此。
  叶有为本来有意想让陆知音一起补习，然而叶金凤坚决不同意。
  “我说有为，爸爸妈妈的钱也来得不容易，你知道你上一节补习课要多少钱吗？现在是名师讲课，不是按小时算的，是一对一讲课，陆知音要是给我们这些钱，我都不高兴。老师是我费尽心思给挖回来的，你俩要是一起上，她考上了你没考上，我看你脸往哪里搁！”
  如果不是叶金凤这番话提醒了叶有为，他都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回事。
  他本来想的就是，大家一起考上少年班，以后一起上苝大。
  对啊，大家学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万一陆知音考上，自己没考上的话，那不是丢脸丢大了？！
  只是，他又有些犹豫，“妈，万一我考上了，她没考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没考上证明她配不上你，儿子！上大学以后，有多少鲜花不能摘？非得吊死在一颗小花上面是不是？况且，就算没考上少年班，她还有高考可以参加的，你现在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要是真的要她一起学，行，这请老师的钱，你来出。拿得出来，我就无所谓，也不会再管你要和谁一起学。”
  叶有为见自己母亲实在不愿意为了陆知音多花费钱财，也劝服不了她，就甩上房门生闷气去了。
  叶金凤有一点说得挺对的，那就是目前来说，只有考上少年班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会，陆知音一人在学校学习，旁边的座位难免就空了出来。
  这会快上课了，大家纷纷开始起来，往操场走去。
  六月的天，当真就像杨万里诗句里说的风光不与四时同。
  烈日炎炎下，大家尽管都站在操场旁边的树荫底下，都热得快融化了一样。
  由于上次学校有人贫血晕倒了，这事也引起了管理层的注意，认为现在学生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为了避免发生更大的悲剧，所以本来对于高考班来说，已经被暂停的体育课，全面恢复了。
  校长会议上亲自开口要求，体育课不得取消，而且是强制要求参加的。
  所以尽管现在这么热的天，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全都很听话的来上体育课。
  陈小璐拉着秦宝珠，现在就站在最后面一排，陈小璐个子不是太高，最后被体育老师调走站去了第一排，赵大海倒是和秦宝珠的身高差不多，他这会站在她右边。
  虽然是两个班的人一起上，但是基本一班和二班也是分开站的，并没有混在一起。
  这会才刚上课，老师就让大家排着队慢跑一千五百米，秦宝珠一听，看了一眼烈日，都有点不大情愿。
  她其他科目都很有信心能不费摧毁之力得到第一，唯独这体育，当真是她的弱项。
  尤其现在这般热的天气下，顿时两个班的人都有些叫苦不迭的，赵大海为了逃脱跑步，开口说：“老师，这么热的天，跑一千五百米，会不会中暑喔？”
  体育老师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大家尽力而为，实在不舒服的跑不下去的，就到一边休息。但是希望大家不要以此为借口，给我一大片说不舒服的。学校有要求，要提高你们的身体素质，这也是为你们好。没有强健的身体，如何参加高考？全体同学，给我列队！”
  这会大家都知道体育老师是来真的了，别看他以前和他们闹成一团嘻嘻哈哈的，当真有教学任务的时候，他还是立马就端出了老师的威严来。
  “全体同学，向左转！拉开点，大家分开一米间距，先来活动一下筋骨，做下准备运动，不然等会跑起来，容易拉伤。”
  等大家跟着体育老师的口号开始拉伸的时候，这会他忽然问：“秦宝珠在哪里？”
  不用她举手，周围的同学已经齐刷刷转头看向她，这会前排的几名同学就说：“哎，肯定是不让你跑了，现在你都是学校的红人了，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辛苦的，好羡慕啊。”
  “对啊，秦宝珠，我也想像你一样，可惜脑子比不上。学习不努力，体育徒伤悲呐。”
  体育老师这会也看到了她，点点头，知道她也来上课了，“很好，你例外一些……”
  “果然，你看吧，我就知道她不用跑。”这会底下一片私语，似乎早就猜到会这样一样。
  秦宝珠也活动了一下踝关节，准备好向后退，好往树荫下坐着，等他们跑完回来。
  结果——
  “你，我们开会有交待的，要重点训练，你就慢跑个两千米吧，不用太快，记得慢跑。坚持不下来，就到旁边坐一坐。老师们鉴于你以往的体育成绩，特意给你制定了一份锻炼方案，我们会循序渐进地帮你提高身体素质的，你不用怕。不出一个月，体育也一定能像你文化课那般优秀。”
  众人：！！！
  秦宝珠：？？？
  循序渐进，这一开始就是两千米，还是循序渐进？这是以后要她跑马拉松吗？！
  她旁边站着的赵大海，这会也转过头来，感慨了一句，“这是第一次，我不羡慕你的，真的，秦宝珠，你好好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