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日换月（５）
作者：
芳茗留传 更新：2023-06-17 15:49 字数：11743
少女将伞当成舞蹈的其中一部份，时而挥舞，时而转动，时而在手中如花绽般的舞起，流利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少女的姿态也十分优美，起手转身，都像是花儿绽放，脚尖点地就像英瓣轻颤，而拖曳在身后的衣襬理应被雨水打湿而沉重的笨拙，但少女却让裙身的衣襬随着她一次次的转身而华丽的撤散开来。这时的少女，宛若雨中的精灵，在空中飞舞嬉戏，每一个姿态都十分轻盈，每一个移动，都如风一般瀟洒。
剧组的所有人员都没想到少女的舞姿竟然会如此美丽，甚至有种没人探询过的神秘，连惊叹声都不敢发出，只能睁着眼将这所有夺人目光的舞姿尽可能的记忆在脑海，连拿出手机低头的瞬间都觉得浪费，没有人捨得将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
而少女这边，在一个转身的同时伞面被打开，被写满血字的伞面暴露在雨势下，这时，少女的轻盈变成庄重。自此开始，刚刚欢快的舞蹈变的沉稳，刚刚的轻快变的缓慢，有时少女将伞面高举，踏地倾身，有时将伞面转动，雨水便如花华洒落一般的散开。
而被雨水冲淡的血，理应在这样灰暗的天气下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知怎么的，那些随着雨伞转动而飞散的血水，宛如盛开的红樱凋谢，风中的飞樱。如果说刚刚少女像精灵，那现在的少女就像是雨中祷告的修女，为了修道院中的孤儿们而向天神祈求幸福，并希望光亮能再次照耀他们的所在，就是那般神圣慈蔼。
这时，树林中传来数声无名的野兽低吼，且树丛有蠢蠢的骚动，甚至有几双散发幽光的兽眼出现其中。
这让站在屋簷走廊下的所有人一致回神。
「心乐！」萧莲抓着木製栏杆，对着将全部心神都投入进舞蹈的少女大喊。
少女却恍若没有听到一般，但舞蹈开始变的凌厉，隐隐有些肃杀之气传出，树林中的低吼声开始增加，甚至能看见有几隻野兽踏出树丛向少女逼近。但是少女置若罔闻，一开始柔软的动作变的有力，转腕抬手，点足踏地，都是那么孔武有力，难以想像这样单薄的身体竟然可以舞出这么有生命力的舞蹈。
少女的衣襬裂裂响起，撑开的伞面大多都是拿在手上撑着，上面的血文已经模糊了很多，但血水却开始渐渐变多，而且全在少女的舞蹈中洒落地面，彷彿这是场战事，少女从欢欣飞舞空中的精灵，化为怜悯生命的神圣修女，但在发现她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时，她便成为弒敌的战士。
她曾为天地间的赐予欢舞，她曾为生命的无常悲泣，然而在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她要之时，她便成为战士。挥下的每一刀，都必然救出性命，但相同的，也必取走一条生命，她以自身向天争道，向天争来存活的道。
树林中的低鸣声变的微弱，连探身而出的野兽都退回丛林，彷彿惧怕这样带有肃杀氛围的少女。在舞蹈的最终章时，少女的舞蹈又回復成原本的温柔，撑开的伞也已经收起，但是这次的温柔，却是筋疲力尽之时的最后。
向天争道终究是不被允许的，无论少女救了多少人，都无法掩盖她曾犯下的过错，她被世人讨伐，而在伞上的最后一滴血流尽时，少女的舞蹈渐渐的和缓，姿态带有一些挣扎的意味，彷彿临终前的最后寄託，但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嚥而下。
最后，少女以倨傲的姿态，举起剑指向无穷的远方。
少女举着已经变回透明的伞，笔直的指向前方幽暗的森林，当少女最后的动作结束时，雨势早已停止，明亮的阳光从逐渐散去的乌云中穿透而下，其中一道的光点便照耀少女的身上，她高傲不屈的姿态圣洁却凄凉，她为世人争道，最后却被讨伐而死，即便如此，直到死时她依然无悔，只有无限的孤寂。
而那支被少女拿着的透明雨伞也像是把剑的凌厉，但最后的时候却已经彻底钝朽，因为少女不想伤害世人，所以最后少女便让这把剑隻腐朽，希望藉此证明自己并无伤害他们的恶意。
但却一切落空。
在阳光洒落的当下，野兽的低鸣已经消失，刚刚的骚动也彻底消失，彷彿刚刚都是庄子梦蝶般的虚幻。
在这场惊艳的舞蹈收尾中，萧莲最先回神，在阳光的照耀下，少女因为身上的水珠而闪闪发光，在野兽离开后，少女的身体摇摇晃晃，萧莲很有先见之明的跑出小屋，在到少女身边时刚好接住往后倾倒的人，然后顺着少女倒下的姿势坐在地面，好让少女可以不用再出力站着。
俊美的少年抱住美丽的少女，一同待在柔和的初阳之下，淡淡地为他们批撒上金黄色的亮光，两人恍若迷路到了人间的天使，圣洁而优雅的美丽。这样让人讚叹的画面令不少待在小屋走廊上的工作人员都微微愣住，甚至连和萧莲一起演对手戏的凌优都忍不住着迷。
「咳——咳咳咳！」少女侧过头就猛烈的咳起嗽来，她的体温因为淋雨的关係又降低不少，而且还因为过度疲惫导致呼吸不顺，原本已经红润的脸也因为刚刚的舞蹈而整个苍白。
「你没事吧？」完全感觉得出来她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惨很多，萧莲担忧的问。
「没事……」少女举起手摆了摆，然后终于注意到照射在她身上的阳光。
「啊……难怪我觉得很温暖呢。」少女抬起手，彷彿要将这温柔的光辉抓取在掌心似的。
「这位小姐，你会觉得温暖，是因为抱着你的我是活人，有温度是理所当然。」萧莲有些无奈的笑着，但是也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
「伟大的影帝大人……你可以别这么任性吗？我现在很累了……」少女的回答更无奈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重的几乎都要闔起来了。
工作人员们终于回过神，负责照顾少女的女性也急忙跑过来。
「我的舞……好看吗？」在要睡着之际，少女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萧莲。
萧莲愣愕，随即露出温暖的笑意，「非常的美喔，辛苦了。」他低声地将称讚的话语传达给沉睡的少女。
少女的嘴边有着一抹满足的笑意，睡着的靚丽容顏就像是孩子一般的天真可人，若不是因为少女的脸色苍白，唇色还未恢復，真的会让人以为少女还只是个孩子。
萧莲将睡着的少女抱给负责照顾她的女性工作人员，然后目送她们进屋。
不，少女的确是个孩子，萧莲突然想起这件事。少女是比他萧莲还要小五岁的女孩子，甚至喜欢恶作剧，就想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但少女的成熟懂事，却总让萧莲遗忘这一点，下意识地认为她是名稳重的女性。
这样满足的笑容，却让他想起刚刚少女最后的舞蹈。在舞蹈的最终章时，少女的舞姿就像是被所有人拋弃似的孤寂，在最后的最后，有着遗憾的她，却依然维持自己的高傲举起剑隻，他不确定少女是不是笑了，但是在少女的背影里，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少女拋弃一切的觉悟，以及被捨弃的绝望。
偏偏这样的人，却被拋弃，但少女在嚥下最后一口气时却还是原谅了所有人，带着满足离开了。
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如果他付出一切后却被拋弃，他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报復，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被如此践踏，因此，他就更不能理解了，和他一样都拥有高傲自尊的少女，为什么能跳出那样的舞蹈，更甚者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高尚的情怀。
萧莲可以演戏，他能将这样的感情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是他本人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少女却是打从心底这样认为。
他头一次，打从心底佩服一个人的人格。
「刚刚的舞真好看，好像看到了一位神子的一生。」与他演对手戏的凌优走过湿泞的泥地，来到萧莲身边，「我说萧莲啊，她是你的朋友吗？我觉得要是让她出道，她应该很快就能走到接近我们的地位喔。」
萧莲摊平手，惋惜的道：「可惜她不要。她对地位、金钱、权力都没有兴趣。」
「真的？好特别的一个人。」凌优惊讶一声，「我还真想认识她。」
「我跟她也不太熟，那么有机会一起聊个天吧。」
「好啊……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凌优无奈的耸了下肩，看向正在和製作组讨论的导演，「但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场景拍完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