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跟你说话,我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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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人 更新:2023-08-21 16:19 字数:4400
在车上丁韫成用手帕捂着脸,神情恹恹的,一路没说什么话。等他一从出租车上下来,脸上立马有了活力,一手拽着书包,一手拽着姑姑的手臂往门口挤。今天人尤其多,校门口水马龙,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走了几步,严誉便挣开手,站到他身后帮他挡着点人,低声催促他别停,继续走。
丁韫成听不进去人话,在混乱中反手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严誉咬着牙忍着不适,被他拉过闸机,走到学校里面,在喷泉前面强力撇去他的手,低头整理自己被捏皱的袖子。
“动不动就抓人,什么毛病?”
他晃了晃手上的书包,领着她往教学楼走,“我知道你以前在对面的学校读的高中,没来过我们这儿,刚才人又多,我怕你走丢。”
严誉还没适应他的亲近,没接话,跟着他往里走,两人之间硬生生沉默了好一阵,她才硬邦邦抛出一句:“你还知道我高中在哪里读的。”
好不容易听见她搭话,丁韫成低头绕开一杈石榴树枝,撇过头眼角含笑,“虽然我们一年才见两回,一回两句话都说不上,但是你毕竟是我亲姑姑,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我当然都知道。你虽然从来都当我不存在,但是我作为后辈,当然不敢不尊敬、不关心您。”
“你说话很滑头,和你爸不像。”
他立刻道:“我要像他干什么啊……”
严誉顿住脚,将他略微青涩的脸庞打量一番。
他早已察觉到严誉被他的话触动,忍住内心的亢奋,语气颇为天真:“姑姑,我脸上有东西?”
梧桐道里,树下光影斑驳,一片阳光在丁韫成眉眼间扑闪跃动,偶尔能将他黝黑的瞳仁照得明晰透亮,充满青春的朝气与美好。他才十七岁。
“没有。”她垂眼,提高声量:“丁韫成,我想和你的班主任聊聊,你介意吗?”
“不介意。就是我成绩很差,你别生气。”
“我暂时不了解那些。”
“那姑姑想了解我什么?”
她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头,“走了,还有十分钟迟到了……”
他捏紧书包跟上去,在她身旁转悠,像只兴奋的小狗,不停地追问她究竟要了解些什么,严誉不回答。两人穿过闷热的广场,进了教学楼也没回答他自己想了解些什么。
严誉这点模棱两可的话弄得丁韫成心直发痒,跟严誉靠近的时候,酸麻夹甜的滋味不停涌动,什么热脸贴冷屁股,他第一次知道,人活着还会有这样奇妙的体验。
“欸姑姑,你会关心我运动会拿了几个冠军吗?”
“不会。”
“那你关心我的业余爱好,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爱跟人打拳,近身搏斗什么的。”
“你爱好私下暴力搏击?”她蹙眉。
他信誓旦旦:“那当然……不是。都是友谊赛,我又没有暴力倾向,我和我爸一点也不像,你再多了解了解我。”
严誉想了想,低下头,慎重地嗯了声。
家长会在学校的礼堂举行,丁韫成带错了路,等摸到了地方,周围的家长都到齐了,班上的家长席只剩一个过道的边缘位置,他带走她入座,蹲在她旁边絮叨:“姑姑,你觉得闷的话就从后面的门出去透透气,我就在后面。”
“你去后面坐好。”
他摸摸鼻子,侧头看看自己的老师,两人对视,老师尴尬一笑,也不敢催促他入座。
“我才发现你比我爸还能命令人。我不像他,你像。”
她抓着椅背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一副受到人格侮辱的表情,丁韫成想起父亲的话,眼神微暗,刷地站起身,“就你会黑脸。”
说完便大步往后面走,不知道生了多大的气,书包都没拿,严誉将书包收拢到自己脚边,一提才发现重量极轻,用手摸摸,基本可以确定里面一本书也没有。
老师表情尴尬,上前问了严誉的身份。
“老师好,我是他的姑姑。”
老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众多家长都忍不住往严誉的方向看,她能想到是因为丁韫成身份的关系,无甚在意,但是她一侧过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小严,严誉。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林…副局。我是严誉。”
“你还记得我。”林国正沉着肩,感叹一般说:“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以前给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对你印象就很深刻。你在学校里成绩就亮眼,现在肯定进了警察队伍了,要好好发展自己啊。”
“是。”
“你是丁韫成的姑姑?”
“我是。”
林国正看着前方:“危险呐……局里对这件事怎么看?”
严誉还没接话,林国正旁边的人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侧脸看去,看清楚那是新上任的市长郭名胜,瞬间咬紧了牙,再放眼往前开,不断地发现眼熟的人。政法体系,公安系统……丁韫成的同学的家长个个都不是寻常人,这样的场景令她头皮发麻。
整场会议,严誉的眉头都没能再舒展开来,会议结束以后,老师带领家长去班上开小会,一路上各位家长互相攀谈,严誉硬着头皮聊了几句,对方个个都笑着,但她只觉得这些人的眼神藏着刀。
丁韫成在后面跟同学走在一起,他还生着闷气,表情难看。
“丁韫成,你姑姑真他妈年轻,但是就你家这种情况,她当个小警察一辈子混不出头的,可惜这么大的美人了……开个玩笑,她给我爸当小蜜出路都比当警察强。”说话的是水利局局长的儿子谢颛,他言辞稍微大胆,只觉得丁韫成一向心黑,肯定瞧不上满口道德律令的警察。
谁料丁韫成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颈,使劲捏着,周围人多,他控制着表情。
“谢颛,我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谢颛已经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变了变,“丁哥,我就开个玩笑……”
“谁说你不是。”
他抬头望了望走在前面不远处的严誉,冷笑一声,眼神突然恶毒,掐着他佯装成兄弟间勾肩搭背一样逐渐避开了人群。他将他带到体育场后面,谢颛紧张地满脸通红,看着丁韫成撸起袖子,似笑非笑,神情可怖。
“不是,我真就开个玩笑。我没那意思……丁哥,你姑姑长得好看,你全家都好看……你也知道我,我这最近刚开荤,见了漂亮女人就,就容易……犯浑说胡话……我也不想冒犯咱姑姑,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丁韫成正说着,猛地抬起手臂反手就是一巴掌。他的手骨又清晰沉,又常年练拳,一巴掌过去打得谢颛脸又红又肿,耳鸣头晕。他摔在墙上,他捂着脸打哆嗦,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真错了,我是王八蛋,我错了丁哥。”
“你哪里错了?不就是犯浑惯了没收住口吗?”
“是是是……丁哥…啊——”
他一声惨叫,腰上挨的那一脚仿佛要把他的脊骨踹断,皮肉火辣辣地疼,应该被踹烂了几层肉。他蹲靠在墙边,不停地呼痛,偶尔也有一句不服气的话冒出来,丁韫成呼吸沉了沉,“想让我姑姑给你爸当小蜜?我就是担心你家接不起她这尊大佛,不如这样,我介绍一个人给你爸。”
谢颛捂着腰痛哭,“别了,丁哥……”
“老子亲自给他当小蜜怎么样。但是你爸又老又丑我实在恶心,不用屌肏,就拿跟棍子捅,把他屁股捅开花……”
“你……!”
丁韫成看他样子实在恶心,上前又是一脚,“妈的,谁不知道你爸是个阳痿死基佬,还敢替你爸肖想女人,敢肖想到严誉头上……滚!呵呵,还有,你想声张可以试试,看是你爸死得快,还是我擦破点皮。”
说完他愤懑地踹了脚路边的石子,谢颛草木皆兵,吓得捂着脑袋大叫,回过神来,丁韫成已经走远了。
等班里的小会一结束,严誉便拿着丁韫成的成绩单跟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她简单问了丁韫成的学习状态,他在学校和同学的相处,至于他不及格的考试成绩倒没有过多询问,老师知道她是警察,看她年轻不计较,说了实话。
“丁同学他是个积极乐观的孩子,平时对我们这些老师也算礼貌的。但是他不爱学习,他和同学交流,但他更爱和校外的人相处,经常翘课出去……打拳。他家里来人跟我说明过情况,说他翘课期间没做什么违法违纪活动,声明他的安全问题不需要学校负责,还给学校出具了免责书……我也就不能说什么。”
严誉若有所思,道了谢,一出门又碰到林国正,预料他想跟自己谈谈,她正不知道要往哪里躲,就看见丁韫成一脸倔样正往这边来。
“该回去了。”
他走到近前,看了看林国正,林国正低头清嗓子,明明认识,却不搭话,也不多看他。
丁韫成觉得好笑极了,甩头用眼神指指林国正,“姑姑,你和这位叔叔有事要谈?”
林国正摆手:“……小严,今天都是关心孩子的事,你的事等以后我们再谈。既然你们要走,那我也不跟你多说了。”
“好,那林局再见。”
等林国正进了办公室,严誉冲丁韫成眯了下眼,把书包塞回给他:“这么着急,那走。”
丁韫成笑着接住她的劲儿,抱住书包,心虚地咳嗽一声,“走了走了……姑姑,老师没说我坏话吧,我是乖学生。”
“乖学生不会这么心虚担心老师说了什么。”
他捂着额头,“姑姑,你不光脾气坏,理论还多。”
“我理论什么……丁韫成,你手背怎么红了?”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看着她慢慢地皱起眉来,似乎疑惑,似乎担忧,他的心又开始落了蚂蚁一样。
“……我不知道,你帮我看看。”
她迟疑了片刻,指尖抚过他红得最厉害的关节处,“应该不是过敏。”
她看得专注,丁韫成就专注地盯着她看,尤其是眨动的睫毛,他看着挪不开眼,耳朵渐渐红了,他的眼神开始四散,“其实没什么事,你别太担心。”
“我有说我担心了吗?”严誉推开他的手,“这不像过敏,是你和谁打架了吧。刚才开班会你不在,去哪儿了?”
“哪有……姑姑,你平白无故冤枉我,我就是蚊子咬了自己挠的,算了,我也没那么娇气。天儿热,你喝不喝冰水?”
他也没得到回复,一溜烟跑到小卖部,给她带回一瓶冰水和一个雪糕。
“呐。”
“丁韫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干什么,冤枉人不跟我道歉,还要继续盘问我?”
“不是盘问,是问。”
“这还不算盘问?那你把我抓到警局里,铐起来,拿个记录本让我严肃交代,不然我没什么可说的。当警察当上瘾了,对自己的亲侄子也是动不动就盘问,你拿我当什么,街上为非作歹的小混混啊。”
“你……你怎么这么倔,我只是问了你一个问题。”
和她这么说着话,丁韫成感觉自己脸在发烫,撕开雪糕自己咬了一大口,“还不是怪你。”
她咬着后槽牙,夺过冰水,“家长会我给你开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要回局里了,你要逃课去哪学校都不管,我也管不了,反正你根本不受管教。”
“你怎么又是这个态度?不想对我负责你早说,装这么久好姑姑你累不累啊!”
“丁韫成……我负责了,也问你了,是你自己不说。”
“好好好,理都是你的。你不是不喝吗,干什么,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喝了。”
丁韫成忍不住要跟她斗嘴,和她交流的时候,一股暖意在周身流窜,他从来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但也仅限于对严誉在性上的想象,没想到和她说说话他也会这么亢奋。他下意识想反抗这份异常的亢奋,只能依靠生气来镇压,可是他越生气就越清晰地体会到那份亢奋的真实,怎么都压不住。
“跟你说话,我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