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她们都没睡好，唐言章半个身子一直是软的，她从未有过如此性事和高潮，激烈又绵长，她食髓知味，累得难以动弹却一直无法熟睡。另一张床上的洛珩卸了妆，戴着耳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的时差还没彻底倒好，只能依靠纯音乐让自己进入状态。方才激烈的性事里，她也起了生理反应，安顿好唐言章后，她在浴室里沉默了很久。
  她想，自己每次失控都是因为唐老师。
  为期四天三夜的访校活动，行程排得很满。京国交虽只是中学，但占地面积比一般普高大了许多。门口的保安请她们出示邀请函，洛珩被迎面而来的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一把抱住。
  “噢！Ava，好久没见了，没想到这次你会回来。”外国女人大咧咧搂住洛珩的肩，眉眼间尽是惊喜。
  洛珩也笑了起来，暖融融的，对着外国女人点点头：“Amy，我这次是受邀回来的。”Amy是她高中的升学指导老师，两人关系很好，以前经常一起吃饭。
  Amy上下打量了一下洛珩，嘴里止不住赞叹“噢Ava，你变得更漂亮了，风衣非常适合你。”然后走上前给了洛珩一个贴面礼。
  一旁的唐言章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视线。
  洛珩注意到身后人的情绪波动，迅速结束了和Amy的叙旧。两人跟着Amy走向教学楼，一路上洛珩都在有意识地为唐言章介绍着学校。
  “这是我们的艺术学院，基本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独立的琴房。”
  “这是木工室，我曾经在这里雕了一朵花。”洛珩轻笑，“其他人都是做工艺，我做了个最没用的装饰。”
  唐言章摇摇头：“不会，每个作品都有它存在的价值。”
  “那边是食堂，我们这有好几个，中西餐都有，你想吃什么，晚点我们过来吃。”
  “我都可以，不挑的。”
  “其他受邀老师都是统一安排的食堂和饭菜，唐老师，真的不去试试别的吗？”
  言下之意，洛珩作为京国交的优秀毕业生，可以带她去更多的地方，她有这个权利。唐言章侧过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搞特殊。
  洛珩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方才她已经与Amy介绍过唐言章了，清冷矜贵又漂亮的唐老师无论走在哪里都很容易吸引别的目光，Amy笑得开心，伸手用中文和唐言章打了个招呼。
  这次受邀的学校很多，大部分都是同类型的私立国际高中，像一中这种普通公立学校邀请得很少，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洛珩在，所以连带着学校一并邀请。
  唐言章并不知道洛珩具体的过去，但是看眼前人笑意盈盈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多少摸清了些。
  洛珩倒也没瞒她，零零散散说了些她的成绩，不止在学术上下了功夫，艺术班也参与了，杂七杂八的都学了些，最后都还颇像模像样。问到去了哪所大学时，洛珩只答是美国的。
  因为还在工作日，所以学生们出来时都忍不住朝两人望去。有些学生似乎认出了洛珩，小声地在一旁嘀咕。也有些人单纯因为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美女站在一起颇为养眼而驻足了一会儿。
  她们在会议室坐下时已经傍晚了，京国交场地很大，她们走走停停讲讲，才逛了一半就到约定时间了。会议大堂在学校的另一栋楼，过去需要穿过大操场。傍晚时分的京城寒意更加萧瑟，唐言章今天已经有意识穿多了一件外套，但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洛珩在贩卖机买了一罐咖啡，又在旁边机器点了一杯暖的红茶。她向不远处的唐言章招了招手，迎着落日黄昏，棕红色的长发贴着她的脸颊鼓了起来，仿若整个人镶了一层柔和的光边。
  唐言章有些晃神，半晌，洛珩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红茶递到了她手上。她说，拿着暖暖手也好。
  “你喝咖啡晚上会不会睡不着？”唐言章问。
  “没事，本来就睡不着。”洛珩答。
  本来只是很正常的对话，只是两人一时间都突然想起昨晚的荒唐，一下子话语便有了其他意味，洛珩眉梢吊着笑，单手扣开易拉罐喝了口咖啡。唐言章则是低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会场，因为要播放幻灯片的缘故，观众席熄了灯，只留荧幕前的光源。京国交的宣传老师是一位戴着眼镜，瘦削温婉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落落大方，有条不紊地向全国各地的老师介绍着学校情况。当看到师资力量时，唐言章借着黑暗悄悄看了眼身侧的洛珩，原来她就是这样被各个海归博士，诺奖获得者和其他巨匠老师围着长大的。一时间，接触到她鲜少涉及的领域时，她又有些说不清楚的思绪。
  洛珩微凉的手悄悄地，在昏暗的会场中牵住了她。洛珩能感受到身侧的唐老师微微一惊，想抽出手，自己施了点巧力，让她无法挣脱。
  暧昧第一次被明晃晃地公之于众，虽然依然隐藏在黑暗下。
  在这个处处都是洛珩熟悉的，但她本人未曾涉足过的地方，唐言章生平第一次升起了微不可闻的落寞感。
  该如何形容呢，有种“分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突然去到了一片自己未知的领域却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
  “专心点，唐老师。”洛珩独属的慵懒好听的嗓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唐言章回过神来，才发现台上讲师正好介绍到她们。
  “……本次还特别请到了黎城市第一中学，非常巧的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也是在黎城第一中学毕业的。”
  最？
  唐言章忍不住偏头回去看了看洛珩，女人明媚的侧脸上一直挂着公式微笑，似乎提到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她叹了口气。
  真的长大了。
  介绍结束，人员渐渐散去，洛珩方才在微信上回绝了一些邀约，她重返京国交这件事有好几个与她相熟的老师都知道。本想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看看曾经的学生，却被以“今晚已经有约”这个借口推辞。
  Amy等人均表示可惜，表示第二天晚一定要见。洛珩的手指飞快，应了句好便放回包里。刚才唐言章的意思是跟着吃一次学校饭堂，洛珩想，难得来京城，只吃饭堂有点太可惜了。
  唐言章偶尔也来过几次京城，上次来似乎也是类似的原因，工作需要，只待了匆匆两天便赶了回去。再上一次似乎是本科时期的毕业旅行，那回也没有太多记忆，她喜静，舍友们照顾她的情绪，便一路上都压着声音讲话。到了京城，也是尽可能地顺了唐言章的喜好安排了些参观博物馆之类的活动。
  唐言章是她们宿舍捧在手心里的香饽饽，虽然唐言章本人比较内敛安静，但她的成绩在全系数一数二，奖学金更是拿到手软。一般这种类型的学霸多少会有些傲气自负，但她本人却素来温和，与人友善。而且她的成绩也是日复一日严谨的作息和规划换来的，无论周末寒暑假，唐言章都会习惯清晨六点半起床，然后看书也好上课也好，努力充实着自己。她的一天安排得非常满，从睁眼到熄灯的时间段里她都没有懈怠，后来读研了才慢慢调了一些作息，工作后更是少了私人时间，早起阅读的习惯被安排到了晚上。
  她的舍友们起初对她的态度小心翼翼，直到后来多次的小组作业打破了隔阂，唐言章能力出众，有条不紊，在学术方面又比较热心，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熟悉了，遇到不会的地方也大方请教唐言章。她的本科学校是全国重点大学，舍友们即便再摸鱼也是当年高考筛出来的一批天之骄子，并不会过多麻烦唐言章。
  就这样，唐言章安稳度过了她的本科生活。
  不过，如果当年报考京城大学的话，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呢。
  她摇了摇头，收了思绪。不远处，洛珩正看着她，目光有些出神，似乎隔着她看向更远的地方。唐言章凝神，片刻走了上去，风将洛珩身上的气味悠悠吹了过来，她轻轻一嗅，是淡淡的广霍玫瑰香，香的后调里夹杂了点酒香 ，像氤氲开的水雾，有些许沉重的意味。
  “洛珩？”唐言章开口。
  “唐老师。”她答。
  洛珩对着她时，话总是不多，甚至可以说寸言寸金，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当年她就有些纳闷，为何小洛珩对着英语老师可以有说有笑，对着同学可以交谈甚欢，唯有对着自己时，缄默冷静，好似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但是浑身上下又找不出瑕疵。
  现在重逢了，话倒是比以前多了点，但比起对其他人，唐言章发现洛珩还是惜言，似乎对着她无话可说。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吸了口气，凉风钻进她的嗓子里，惹了两声咳嗽。
  洛珩带着唐言章去了京城很隐蔽的一家小餐馆里，点了几个清淡的特色菜。两人吃饭时话很少，偶尔的几句也是洛珩介绍了下她和这个餐馆的渊源，无非是出校日乱逛，偶然寻得此处之类的故事。
  唐言章修养极好，吃饭时绝对不会说话，便静静听着她说，偶尔点点头。
  饭后，唐言章有些乏了，二人便打车早早回了酒店。今天关门的一瞬间，洛珩没有再向以往那样从黑暗中拥着她，而是像寻常同事一般各自分开。
  唐言章有些微妙，但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的情绪波动一向很少，因此很难判断自己的心情。
  唐言章卸妆卸到唇的时候，洛珩坐到了她身侧飘窗，后者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丝绸质感的。酒店的暖气很舒服，是人体适宜的温度，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唐言章，片刻往前凑了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唐老师似乎更适合浓一些的唇妆，哑光的最好。”
  “啊……我很少关注这方面。”唐言章敛下双眼，抽过一张纸巾吸了吸唇上沾染的卸妆水，声音轻轻的，“我下次留意下。”
  洛珩起身，盯着镜中素颜的唐言章，后者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都老了。”
  洛珩笑了笑，摇头：“您一直都很漂亮。”
  洛珩左手抚摸上了唐言章的脸颊，凑近吻住了对方的双唇，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唐言章被她突如其来的吻惊到，一时间呼吸有些僵硬，但深入骨髓的酥麻感随之悠然升起，在敞亮的环境中接吻还是第一次，唐言章有些发热，被动地接受着洛珩的挑逗。
  “嗯……”
  不知道是谁的唇泄出来的轻叹。
  洛珩低下头，复尔细细密密地亲起她的侧颈。镜子前，唐言章一眼便是看见了自己被洛珩吻得动情的自己：殷红的唇瓣微张，双颊泛红，漆黑如洗的双眸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别……”
  洛珩的手已经开始解她裙子后背的拉链，听到怀里人的声音后便停下了动作，半晌，洛珩眉眼微弯，说了声好看。
  “什么？”
  “我说，唐老师，现在这个唇色就很好看。”
  她转过头又仔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觉自己的唇已经沾上了洛珩唇瓣上的口红。
  旖旎又暧昧。
  ……
  洛珩也没有再更进一步，两人洗漱完后便关了灯，一夜无话。
  唐言章将手背挡在额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