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甜蜜夫妻 第106节
作者:
流烟萝 更新:2023-12-19 16:22 字数:4153
回程的路上,程蔓跟陆平洲开玩笑说:“来的时候觉得我们是回家过年,走的时候我们像进货回来。”
陆平洲顺着程蔓的形容一琢磨,觉得这形容实在贴切,进车厢时谁看到他们带的竹筐,谁不以为他们是进货回来?
……
虽然改革开放的政策是十二月份确定的,但今年过年早,程蔓和陆平洲回云省时临江并没有太大变化。
等到了驻地,感受更不明显,所以程蔓以为大家是怕政策反复,到夏天才会有人陆续出来摆摊做生意。
但等过完年回到临江,拿着行李走出火车站,程蔓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有行动力的人,从来都不少见。
年前来坐火车时,火车站前的这片广场人是很多,但都是急着归乡的人,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家国营饭店和一家门脸很小的供销社,店小旅客多,饿了想买点吃的,得排老长的队。
可他们出站时,外面多了很多摊贩,烤红薯、炸油条、烙油饼,每个摊子面前都围着一圈人,看着十分热闹。
出站的旅客中大吃一惊的人不少,程蔓听到前面跟亲戚汇合的中年人问:“这些人胆子咋这么大?薅社会主义羊毛都薅到火车站来了?他们就不怕因为投机倒把被拉去吃花生米?”
来接他的人闻言问道:“你是没看新闻吧?现在政策变了,国家鼓励个体户,他们这样不算薅社会主义羊毛。”
除了摆摊卖吃食的,还有人把自行车改造成三轮车,停在火车站门口载客。
别说,他们生意还挺不错,程蔓和陆平洲刚走出去,就看到七八辆三轮车各自载着客人离开,旁边好几个大包小包的人都没能挤上去。
两人挤上公交车,路上也时不时能看到摆摊做小生意的,车上乘客的话题也基本围绕这个展开,只是意见并不相同。
有人觉得做小生意挺好,总是个营生,收入不一定比上班低,但更多人觉得个体户不够稳定,不如正式工作好。
还有看不起个体户的,觉得不够体面,而且国家现在鼓励个人做生意,万一哪天反复,这些现在挣了钱的保不齐要被扣帽子。
这话一出,车上的人基本都沉默了。
虽然大运动已经结束两年,但那些年发生的事,在这代人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所以哪怕政策一天比一天明朗,大家仍不免担心政策倒退。
程蔓坐在后排,将大家的情绪收入眼底,她知道他们在担心,也知道他们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未来几年确实是阵痛期,发生过「倒春寒」,但改革开放终究会成为大趋势,无法阻挡。
而身处时代洪流中的他们,在这时候做出的选择,于他们未来的人生而言至关重要。
程蔓还没到选择的时候,但她身边已经有人做出了选择。
程蔓知道最先做出选择的是段辉,刚过完年,他就做了一件惊呆众人的事———他卖掉了机械厂的工作,准备南下。
段辉此举,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家属院所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加上一句感慨:“这小子疯了!”
王秋梅也觉得段辉疯了,在程蔓和陆平洲上门时说:“你们说他怎么想的?国营厂的正式工作,别人盼都盼不来,他倒好,一声不吭就给卖了,说要南下。”
虽然在同一个大院里住着,但程蔓跟段辉不太熟,毕竟年龄上差着好几岁,没一起玩过。可要说他们完全没交集,也不至于,她小时候还分过糖果给他吃,而且段辉跟她大哥二哥关系还行。
不过在段辉性情大变,跟红袖章混到一起后,王秋梅就不许程进兄弟俩跟他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程蔓在路上碰到段辉,都不一定会跟他打招呼。
她不太喜欢这人的行事风格。
段辉是命苦,他妈对他也的确不好,但这不是他后来为虎作伥的理由。
大运动进行到后期,很多人都有些魔怔,那些红袖章因为别人随口一句话,就能给扣上帽子,害得人家破人亡。
段辉身处其中,手上不可能干净。
这也是那些年里,很多人怕他的理由。
他是运气好,在红袖章队伍里混了多年还只是个小喽啰,所以大运动结束后,他没有像那些中心人物一样被清算,所以才能保住机械厂的工作。
对这样的一个人,程蔓是不怎么关心的。
但他做的事确实让人震惊,而且他还南下了。
程蔓好奇问:“他南下去了哪里?”
“说是什么什么县?”王秋梅扭头问程树伟,“是什么县来着?”
“宝安县。”程树伟说着野人不追摇头,“你们说这个小段怎么想的?他去的要是羊城,我还能理解,毕竟是大城市,说不定有发展机会,一个县……这还不如留在咱临江。”
程树伟话音刚落,王秋梅就哎呦了声说:“你得了吧!羊城再大,他过去也只是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连户口都没有,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这个宝安县更是……你们知道现在大院里怎么说的不?”
程亮好奇问:“怎么说?”
虽然是在自家客厅,但王秋梅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家都说他不是疯了,就是得罪了什么人,怕被人报复才跑的。”
“不能吧?”程树伟皱眉道,“大运动都结束两年了,当初下放的人基本都回来了,要报复别人早报复了。”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当初被他害的那些人,晚半年报复怎么了?”王秋梅很不赞同丈夫的想法,说道,“你们说说,如果不是怕被报复,他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去那什么安宝县。”
程树伟说:“是宝安县。”
王秋梅说道:“甭管是宝安县还是安宝县,反正那就是个县,咱们临江再怎么说也比它强。”
程蔓心想临江现在是比宝安县强,但十年后就不一定了。
而且她记得,宝安县很快就要升级成市了,划成经济特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段辉现在跑去宝安,说不定真能混出头。
但话说回来,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刚改革开放,宝安县要发展起来,段辉就卖工作不远千里跑过去,这要是本男频小说,妥妥的大男主发家致富的剧情啊!
“在想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程蔓回过神,她哦了声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段辉为什么要卖工作南下。”
陆平洲眉眼低沉:“你很关心他?”
程蔓被问得一愣,不自觉重复:“我关心他?”然后失笑,“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只是只是有点奇怪。”
她知道未来发展趋势,才不觉得段辉卖掉工作去宝安是疯了,可段辉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怕被报复,准备南下避险?
如果是这个原因,他不是应该悄悄行动吗?现在人还没走,事情就宣扬得人尽皆知,不等于是在告诉那些对他心存怨恨的人,你们赶紧报复我吧,再不来我就要跑路啦!
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为什么会去宝安?难道他也知道未来,知道宝安即将被划为经济特区?
但她知道未来发展是因为穿越,燕敏芝知道未来发展是因为重生,段辉是为什么?
重生?穿越?
见程蔓又出了神,陆平洲沉声道:“不许在想他。”
程蔓回过神,茫然地「啊」了声,就听陆平洲说:“奇怪也不行。”
程蔓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失笑,凑到陆平洲耳边问:“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嗯……”陆平洲承认得很痛快。
程蔓睁大眼睛,表情诧异:“你吃哪门子飞醋?我跟他又不熟。”
这当然不是飞醋,但陆平洲也知道程蔓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不想告诉她有个男人对她虎视眈眈,只好说道:“我不喜欢这个人。”
程蔓:“……”行吧,这也算个理由。
说来也巧,程蔓刚跟陆平洲说和段辉不熟,两人刚出职工院的门就被段辉给拦住了。
而且很奇怪的是,自从性情大变后,段辉这人一直很追赶潮流,绿军装流行的时候,他每天都是一身国防绿,机械厂发的工装都不怎么穿。
去年又穿上了喇叭裤,脚上一双厚底鞋,头发留长抹着发蜡,大爷大妈们很看不惯,小年轻却都羡慕的不行。
如今卖了工作,他倒是穿上了机械厂发的工装,脚上一双款式普通的黑色皮鞋,连过去引以为傲的飞机头都给剃了,发茬短得能看到头皮。
这样的段辉看起来虽然没那么潮,但确实顺眼不少。
只是程蔓很疑惑,不明白段辉拦着他们是要干什么,双脚撑地稳住自行车的陆平洲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有事?”
段辉却没理会陆平洲,直直看着程蔓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程蔓面露诧异,指着自己问:“我?”
“对,是你。”
虽然程蔓不觉得自己跟段辉有什么事好说的,但他都拦住他们的车了,便开口道:“行,那你说吧。”
段辉却没立刻开口,看了眼身上冷峻的陆平洲说:“我想跟你单独说。”
“这……”程蔓犹豫了,抬头看向陆平洲。
段辉视线顺着程蔓的目光再次落到陆平洲脸上,攥紧双手说:“陆同志,我跟程蔓从小一起长大,现在要走了,想跟她说说话你不会介意吧?”
程蔓惊了,不等陆平洲说话就脱口而出道:“你不要乱说!我们两家是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我跟你也很早就认识,但这跟一起长大是两个概念,我们以前根本就不熟!”
段辉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程蔓:“蔓蔓!”
程蔓大声制止:“别!你千万别这么叫我!”
她真是服了,要不是确定没得罪过段辉,她真要怀疑他是故意来害的,一起长大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陆平洲刚吃完段辉的飞醋,她可不想闹得家宅不宁。
程蔓说道:“段辉,我们以前是认识,但咱们大院里的孩子我都认识,我跟你真没有那么熟。所以,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是需要避着我丈夫说的,如果你想单独跟我聊,我很抱歉。另外,祝你南下一路顺风。”
说完,程蔓不看段辉,仰头对陆平洲道:“我们走吧。”
程蔓「叭叭」说话时,两个男人的反应截然不同,段辉是从震惊到痛苦,陆平洲的表情则由阴转晴,甚至勾起了唇角:“段同志,你还有话要说吗?”
段辉攥着拳头没有吭声,陆平洲拖长声音道:“既然没有,那我们就回去了。”
陆平洲将左脚放到自行车脚踏上,刚踩了一下又停下,像是刚想起来,转头说道:“对了,我跟我妻子一样,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陆平洲不再磨蹭,踩着自行车飞速离开。
出机械厂职工院范围后,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芳草路国营饭店,程蔓给罗婶他们带了礼物。
不过到饭店后,除了前厅两个服务员,程蔓只看到了罗婶、关建国和王主任三个熟人,燕敏芝不在,后厨多了个十来岁的男生。
那男生程蔓没见过,但眉眼有点眼熟,正疑惑着她就听到罗婶说:“别看了,那是小燕的弟弟。”
程蔓恍然大悟:“敏芝没干了?”
问完程蔓又觉得不太对,她记得燕敏芝弟弟今年还在读高二,原著中因为燕敏芝父亲和继母指着儿子考大学,所以让她在国营饭店多干了半年,到九月份确定儿子没考上,才让她把工作让出来。
可现在才二月份,燕敏芝弟弟还没高考吧。
程蔓疑惑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罗婶撇撇嘴,指着外面说:“你去外面等我会,咱们待会聊。”
程蔓应下,转身离开后厨,前厅陆平洲正在跟王主任聊天,看到她出来惊讶问:“你跟罗婶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