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魔族的我如何在名门正派做卧底 第92节
作者:
南柯十三殿 更新:2024-02-01 14:48 字数:4623
寄红珠瞧着如今气息沉稳,说话清晰又机敏的黎丹姝,不由沉默一瞬,而后再次惊叹上清天的医术。
——不仅治好了黎丹姝的眼瞎,竟然连脑子都治好了,居然看得出魔域生变!
红珠向来都希望黎丹姝能自立,如今她表现的冷静,红珠眼中只有赞赏。
她再也不遮掩,痛快道:“不错,石无月背叛了魔域。”
黎丹姝不解:“背叛了魔域?可他不是魔尊吗?”
红珠冷笑一声:“对,从前大家觉得他能带着大家出去搏出一条新路,所以尊他为魔尊。可如今他已经忘了曾经应允过魔域的,为了尽快修成他的魔神体,他命令渊骨捉魔。”
黎丹姝不明所以:“捉魔?渊骨不是一直都在捉魔吗?前东南西的城主,都是他杀掉的。”
“这次不一样!”红珠咬牙切齿,“因争权夺利而搏杀,死了只能算自己技不如人。可如今魔域已然稳定,四方尽皆臣服,没有人反抗他,甚至所有人都甘愿当他麾下战士,只等他康复率众杀出——”
云裳听到这里,睁大了眼,她从不知道石无月在魔域还策划着这么可怕的事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寄红珠与黎丹姝都没有空管她。
寄红珠恨极:“他在以同族神魂炼鼎。我自认不是好人,手上冤魂无数,却也看不下去他命渊骨做的事——”
寄红珠有些说不下去,她抬手一挥,直接将记忆传给了两人:“你们自己看吧。”
黎丹姝便以寄红珠的视角,看见了这些时日在魔域发生的事。
正和她想的一样,红珠在魔域日理万机,甚少有功夫理会她。这些时日也不怎么寻她,更是因为诸事繁多。
红珠看着桌案上一沓密件,瞧着上面的信息忍不住皱起了眉。
“南域蜃妖、鸟妖疑似灭族,西方炼阳城一夜城亡,东城主失踪。”寄红珠看着奏报,嘴里骂出声,“这都是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
魔域稳定至今,虽说各族仍会为了争夺资源而有些小摩擦,但看在金殿的份上,到底不敢大动干戈。灭城、灭族之事,已快有五十年未曾发生过了。红珠收到这样的奏报,第一反应当然是下面的人在胡搞。身为金殿主事人,她甚至都没有得到任何预兆——这些地方哪儿会这么容易出事。
红珠第一反应是要责罚奏书的斥候,然而她惯来是个喜欢锤死证据再行动的性格,便决定先从召见东城主起。
她吩咐信使:“招东城主来见我,立刻。”
信使领命而去,按照距离来算,红珠最迟应当在明日便能看见东城主,然而直到第二天过去,信使和东城主都没有回来。
红珠是个对危险感觉很敏锐的人,她原本对奏报嗤之以鼻,在这一刻却感到了不对劲。于是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亲自去了一趟南域。
南域城主见了她,恭维话自是不断。听她问起蜃妖,竟也好像不知下落。
南城主道:“这些家伙也是懒了,该送来上贡给您的雾生花已迟了三日,红珠大人稍等,我这就命人去拿他们来问。”
红珠听到这里,心中微沉。蜃妖最是胆小,绝不敢做出延交贡品这样的事来,若是南城主没有私吞,那蜃妖必是出事了。
她在南城主处等了半日,等来一句——蜃妖似乎举族搬迁了。
南城主大怒:“他们定是为躲避责难!红珠大人放心,我必将他们尽数抓捕,杀上几个,以儆效尤!”
红珠面色阴沉,她没空再理会南城主,转而便去了鸟妖的栖息地。
与蜃妖不同,鸟妖在魔域尚且有一席之地。他们种族中还保留着上古时期遗下的珍贵血脉,没过一两百年,总会出现一两位能问鼎一方的强者。如今这代鸟族的强者是一只金乌,红珠本想要去见她,却发现鸟族的栖息地里竟一只鸟也没有。
红珠后来没再去炼阳城,她已隐约察觉到不对了。
她即刻回了金殿,要召见奏报者。下属领命寻了一圈,最后报:“斥候不曾回金殿,奏报不知从何而来。”
红珠就是傻子,也知道斥候一定也出事了。他出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定然就是送这些奏报。
红珠察觉事态紧迫,偏这会儿月珠亮起,她实在没空理会黎丹姝,匆匆将月珠握在手里,便去寻了渊骨。
渊骨似是出门刚归。
红珠踏进他的大殿时,正好见到他在擦他的那把尘雾。
红珠不疑有他,直接报告道:“渊骨大人,魔域出事了。蜃妖、鸟妖灭族,炼阳空城,东城主失踪,还有我的斥候和城主——”
红珠那时判断:“魔域极可能溜进了上清天的虫子,他们妄图阻止我们跟随魔尊出击!”
寄红珠说得急切,她只求渊骨赶紧给个决断,通知石无月,好让她可以率军大张旗鼓地全魔域搜寻上清天的虫子。
然而渊骨却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他甚至懒得给红珠一眼,在安抚了自己的刀后,见红珠还执着的不肯走,方才说了句:“不是上清天。”
“不是上清天?”红珠惊愕,她不赞同道,“不是上清天还有谁敢在您威下的魔域生事?”
魔族是最会趋利避害的,渊骨那把刀已震慑了魔域数十年,在他刀折之前,魔域有谁敢放肆?即便是寄红珠,在深知自己不敌的情况下,不也忍耐着做了他这么多年的下属。
大概是觉得寄红珠多少帮过他,渊骨看了她一会儿,还是给了她答案。
渊骨淡声道:“是我做的。”
红珠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后,听到这话差点踏上渊骨的宝座。她深吸一口气,不明白问:“为什么?蜃妖孱弱、鸟妖臣服,炼阳城更是遵从魔尊,如今的东城主也是魔尊亲封——”
她倒是知道渊骨不会主动做这些:“魔尊为什么突然要对付他们?”
渊骨没有回答,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红珠。
红珠在他的视线下冷汗津津,可她还是执着问:“我希望魔尊给我一个解释,毕竟当年我携北方齐齐投奔时,魔尊曾应允过,会让我见到一个统一而强大的魔域。”
见红珠不肯退下,渊骨在沉默片刻后,终于开了口,他说:“他的目的没有变过,剩下的,你也不必知道。”
红珠不甘:“渊骨大人!”
渊骨不愿再开口,他冷冷看向红珠时,即便是红珠,也心生怯意。在那一刻,红珠竟然想到了黎丹姝曾说过的话,黎丹姝说男人居心叵测,最会争宠,是决计靠不住的。红珠看着渊骨,头次觉得黎丹姝说的或许有道理。
渊骨莫名大开杀戒,却又不说缘由,谁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魔尊的意思?
搞不好他其实走火入魔了,这些都是他犯下的罪!
于是红珠做出了她第一个愚蠢的选择:“我要面见魔尊!”她目光灼灼盯着渊骨,“劳烦大人转达!”
渊骨沉沉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似乎有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最终说:“我劝你不要。”
红珠那时不明白这是这把刀最后的仁慈,她嗤笑道:“大人总不会连转达都不愿了吧,魔尊闭关前可是交代过您,不可盲塞他的耳朵。”
渊骨见红珠意志坚定,不再多言。
他带红珠去见了石无月。
红珠踏上三月窟时还有些恍惚,她有些不甘相信渊骨真的会带着她来。他甚至没有杀她灭口,将她带到三月窟后,就转身离开了。
渊骨离开,红珠的心稍许放开一半。
她也不傻,并不是毫无准备的就跟着渊骨来了。自从发现战神遗骨能劈开封印后,红珠也在一直寻找,如今她也有一把以战神骸骨制成的小刀。
那会儿她还在想,如果渊骨真要动手,有战神遗骨加成,她也并非毫无一搏之力。然而万万没想到,她最后用这把刀竟不是对抗渊骨,而是逃命。
第87章
石无月从三月窟走出时, 红珠差点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似是闭关有成,不再是一团黑雾了,他重新有了形体。
她见过石无月很多次, 从他尚且具备形体到他舍身锻魂, 她自认算是魔域里最了解石无月的人之一。然而时隔数十年, 再次见到石无月,红珠却有了一种陌生感。
从三月窟走出的黑袍男人与常人不太一样——红珠发现, 在三月窟这唯一有日光倾斜的宝地, 石无月踏在青草上, 珍贵的阳光如海浪般自他身后涌出,他的身前却没有影子。
红珠看着自己斜斜落在地表上的淡影,极为诧异地又看了眼石无月。她这一眼看得很仔细, 她发现了石无月没有影子的原因。
那些涌动的光如同射入了一座瞧不见底的生洞, 全部被在碰上石无月的那一刻被吞噬殆尽。这也是他明明立在光前,红珠却依然能看清他每一寸发丝的原因。
抛弃了身体的魔尊重新拥有了形体,只是他的形体好像并不在实处。
红珠不晓得魔神之体的秘密, 那会儿只能这么推测着。
许久都是一团黑雾的石无月对自己重新拥有了形体一事十分满意, 他甚至为此原谅了红珠觐见的失力, 只当她是过于惊叹。
石无月含笑道:“红珠, 我的爱将,你识不得我的模样了吗?”
红珠恍然回神, 她即刻下跪告罪, 同时道:“不, 属下只是慑于尊上威仪,一时忘我, 还请尊上赎罪!”
重见石无月人类的模样,她确实一瞬惊神。
作为曾经令黎丹姝迷恋到犯下大错的人, 石无月确实有着一副极佳的相貌。他皮肤很白,头发乌黑,五官柔和。一双剑眉端是刚刚好的弧度,既不会显得过于锋锐、也未曾失了英气。尤其是他还有着一双永远含笑的眼睛,漆黑如墨,远如深海。
每当石无月用这双眼睛凝视着谁时,被他凝视着的人总容易产生被重视的错觉。他又喜欢微微提着唇角,旁人便更难对他提起戒心。
他长得像极了一个好人,如果不是周身气息太过阴冷,他眼中的笑意也永远不达深处,谁都会将他当做一名梅兰君子。
好在红珠看人从不看皮相,她与石无月共事,深知此人恶毒狠辣的心肠,菩萨皮貌是他用以处世的表象,漆黑长袍才是他行事的准则。
如今他躯体生异,那股阴冷感更是挥之不去,配上他拥有的菩萨像,更是显出诡异,令人多看一眼,便觉通体生寒,好似正直面什么可怕至邪之物,本能想要逃避。
这么多年来,红珠面对石无月或有惧怕,但从未有过这样恐惧的感觉。她跪倒在地,请罪是一方面,想要克制住自己的害怕也是一方面。
她惧怕着如今的石无月。
好在重新凝结了身躯,石无月心情确实极佳。他挥了挥衣袖,免去了红珠的刑罚,同时道:“渊骨说你求见,看在这些年你为我夙兴夜寐的份上,说吧,你有什么想求的?”
石无月开了口,压在红珠心头上的恐惧散了一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说道:“……东城主失踪。”
提及这事,石无月挑了挑眉毛,他笑道:“这事啊,我知道,是我命他做的。”
红珠正欲告状,忽听石无月说上这么一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恍惚中,她似乎说了句:“什么?”
石无月对她很宽容,他说:“渊骨是我的代行者,他不会有自主的决议,他的每一次行动必然出自我的授意——红珠,这些我与你说过吧?”
红珠下意识反驳:“可是——这世上有谁能真的不会有私心?”
石无月认可红珠的驳斥,然而他说:“人自然都会有私心,可渊骨算是人吗?”
说出这句可怖的话时,石无月还是笑着的。
“他只是我的一把刀,早就被我剔除了情魄爱魂,只是在活着的东西,哪里来的私心?”
石无月说这句时轻飘飘的,落在红珠耳中确如山重。
她嫉妒渊骨能得到比她更多的信任,不止一次地猜过渊骨的来历,她甚至连石无月的私生子——这种听起来就不可信的猜测都有过。她想过那么多可能,却从没有想过——渊骨会是残缺的、被操纵着的“木偶”。
他有那么强啊!
这样的人,要怎么被“处理”,才能成为一把绝对听话的刀?
如今石无月说,很简单,剔掉他的爱魂情魄,将他禁锢在浑噩无知的状态,令他茫然、令他无欲,令他执一命便只会行一命,令他丧失自我、毫无意识。
寄红珠知道石无月是个恶人,她也借他之手做过不少恶事,然而在这一刻,在听到渊骨是付出了什么才得到了这“绝对的信任”,她还是忍不住的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