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意真相。
作者:理昭      更新:2024-04-12 14:59      字数:1664
  青春需要一场盛大的逃跑。
  它的表现形式也许被人们叫做叛逆。
  急速奔离,逃入规则之外,心存幻想与不够成熟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时间平静地度过,好像所有惊惶,一切痛楚,都能被时间消解,成为陈旧古朴的装饰物。
  陆斯宇灰溜溜地转学。说是转学,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已经是承担法律责任的年纪,转进专门学校也说不定。
  这个名字引起巨大的喧嚣之后,忽然消失。
  像猛地跳进平静的深湖,然后被卷进最深处,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余瓷的月考成绩回到第一,这一次连跟她争的人都没有。第二名总分低了她30分,其他更不用说。
  余屏音自然很高兴,给她放宽了回家时间和报备力度。
  跟周荔偷偷摸摸地吃路边摊,回家前用矿泉水漱口,是她小小的反抗。
  陆斯宇消失之后,陈瑕也乖了很多。每天练完琴就跟她一道回家,教导处主任把功劳都归于她。
  好像生活会永远平静下去。她闭上眼,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祈祷。
  就让生活这样永远平静下去。
  上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听不见小孩的祈祷。
  有一瞬她回想,是听不见才好。要是听见了,却不回应她。
  岂不是说她的人生必然经由此种发展。
  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本该受的痛苦。
  若是那样,被放逐的小孩要在哪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城市。
  又考砸了。
  又一次。
  没有那么夸张,英语错了不该错的两道题。她落到第二名。
  一分之差。
  老师留她对试卷,余瓷惊恐地期待有一处被画圈的答案正确。
  她可以回家跟妈妈说,不是那样的,老师改错了。
  奇迹没有出现。
  踏入家门前,她想了一万种妈妈惩罚自己的办法。
  但她没有想到,陈瑕跪在那里。
  客厅近乎空旷,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瑕背脊弯曲,双手撑住大腿,低着脑袋。全然不似寻常那样嚣张。
  嘴角有伤,脸颊被指甲划破,一长条血印子。
  发生了什么?
  “回来了啊。”余屏音回头看她。陈永华也在,两个人并排坐着。
  她僵持着换鞋,踏入门廊,悄悄抚平裙摆的皱褶。
  “妈妈。”她往余屏音那边挪了一步,期待母亲让她回房间。
  她的胸膛内,心脏不断挤压、膨胀。耳边忽然响起急促的哨音,从耳廓钻心。太过恐惧,因此耳鸣。
  余屏音笑笑,按下遥控器。
  当初余屏音特意装的98寸电视上突兀地出现一段模糊不清的监控。
  陈瑕搀扶余瓷,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
  而后不久,陈瑕拉住她的手跑向走廊尽头。
  模糊的监控里,她和陈瑕都嘴角上扬,带着笑。
  书包跌落在地,余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跌落地板,狼狈地爬也似的跪余屏音身前。
  掌心溢满冷汗,她拽住裙摆,低头不语。
  “余瓷,我养你出来,是让你跟男人开房的吗?”
  余屏音声音悬在空中,一把冷刀子落下来。
  她掐住余瓷下巴,尖尖的指甲擦过余瓷脸侧,留下几道红印。
  没有用打陈瑕那般十成的力气,也足够疼了。泪水在眼眶蓄着,疼得落下来。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她踉跄地跪好。
  余屏音语气生冷,“你们在那个房间里做什么了?”
  “我,我有点喝醉了,他扶我休息……”
  “撒谎。”
  余屏音一贯不会直截了当,告诉你她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你需要猜,费尽心思,得到一个满意答案。
  它不需要是真相。它只需要被认可。没有人在意真相。
  “我喝醉了,他扶我休息……”余瓷嗫嚅地说。
  “撒谎。”
  余瓷乞求地看向妈妈眼睛。
  求求你,不要让我说出那种话。
  一定要打碎她的全部羞耻心吗?
  但她从妈妈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高傲的冷漠。
  余屏音当然很清楚。
  两个小孩在房间里待了不到二十分钟。能做什么?
  可她要听余瓷顺从她。要听余瓷说她想听的。
  要让她知道,大人禁止的事就是不可以做。如果不听话,会被惩罚。
  “你们两个进了一个房间,你还喝醉了,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吗?”余屏音循循善诱。
  “他可是青春期的男生,余瓷。”
  余瓷垂下眼睛。
  死死咬住牙,齿间发痛。
  余屏音想听什么,近乎明示。
  寻常只关乎她一个,说了也就说了。可她不能害陈瑕。
  陈瑕瞥了一眼。
  自嘲一般地想一些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生的好事情。
  两个人并排跪着,像在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