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快让我下去
  河南，洛阳以东，伏羲山！
  山中有一条河川，名叫乱马川。
  此时此刻，乱马川中正挤满了人马，刀枪剑戟，人吼马嘶，鲜血飞溅。
  明军援剿前锋中军刘弘烈部，副总兵艾万年部、柳国镇部，都被流寇十余万大军包围在乱马川中，已经注定了败局。
  官兵有此一败，倒也不冤枉。
  这几位武将，还把流寇当成以前的流寇，以为很好欺负呢，一共才三千兵力，就敢向着荥阳的方向挺进。
  却没想到，现在的流寇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多年的战斗，已经将流寇主力全部变成了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已经完成了进化，不再是一听到警察两个就怂成一团的古惑仔，而是敢拿着机枪与正规军对扫的那种恐怖武装了。
  官兵还妄想用三千人追着对面三十万打，简直是作死。
  作死的结果，就是真的会死！
  十余里外的山林中，曹文诏率领的关宁铁骑，正在林中休息，一骑快马飞进入林，在曹文诏面前滚落马下，哭喊：“曹将军救命，我是副总兵艾万年麾下，艾将军与柳国镇柳将军，去乱马川救援刘弘烈，现已被围，求将军火速出兵相助。”
  曹文诏眉头微挑：“好，我立即过去救援。”
  那信使大喜。
  曹变蛟却开口道：“叔！伏羲山势复杂多变，到处是峡谷川流，慎入。草率入川救援，我们搞不好也会被围在里面。”
  曹文诏黑着脸。
  他可不是菜鸡，而是名将，深谙兵法，眼前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应该轻率地冲进伏羲山。
  但是眼看同僚被围，形势万分紧急，让他在旁边干看着，他也不愿意。
  坐视友军被人围攻却不伸手相助，那和卖队友有什么区别？
  他还记得，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的时候，发生过一场浑河之战。
  当时白杆兵、戚家军在与建奴血战，巡抚袁应泰率领下的关宁铁骑却因为畏战，不敢出兵相助，坐看白杆兵和戚家军覆灭……那简直是关宁铁骑的奇耻大辱。
  曹文诏板着脸道：“立即出兵救援。”
  曹变蛟：“叔，贼军百倍于我军。”
  “百倍也得上。”曹文诏沉声道：“不能让浑河之战，在我身上重现。”
  曹变蛟：“那我们至少也要侦察一下贼军的布置，莫着了贼军的道儿。”
  这话倒是让曹文诏一醒，对呀，我从白先生那里借来了“侦察用巨型孔明灯”，还没拿出来使用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放起侦察用巨型孔明灯！”
  曹文诏一声令下，麾下的士兵们赶紧开始操作。
  按照白鸢教他们的方法，将几个零件组合在了一起，火盆点起了火，热气开始向着气球里面灌入。
  没用多长时间，热气球就缓缓地飘了起来。
  一个识字的哨兵钻进了大箩筐，又怂又勇敢地向天上飘去。
  越飞越高……
  热气球垂下一条长长的粗绳，粗绳上还附着一根细绳。
  士兵们将那根粗绳系在了树上，让气球不会以风吹走。
  曹文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曹文蛟却一脸急切地看着天上的热气球，大吼：“哨兵，看见什么了？快说啊，看见什么了？”
  “别喊了，上面听不见的。”曹文诏：“飞得高才看得远，但飞得高了，就无法对话了，把事先准备好的竹筒拿出来。”
  曹变蛟恍然，赶紧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在里面塞进去一个小纸条，然后将竹筒挂在了粗绳上附着的细绳上。
  他有节奏地拉了拉那条细绳。
  气球上的哨兵感觉到了绳子的节奏振动，便赶紧在上面收绳子，细绳就带着竹筒，升到了天空中去。
  好一会儿之后，竹筒又被吊了下来。
  曹变蛟打开竹筒，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就黑了：“刘弘烈、艾万年、柳国镇三部官兵，已经完了……贼军还挖了个陷阱等我们钻，在乱马川旁边的山沟里伏下了几万伏兵，若是我们钻进去，就会被这几万伏兵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围住。”
  曹文诏脸色不好看：“贼军现在已经会玩这样的战略了？”
  曹变蛟低声道：“加入贼军的边军和卫所兵越来越多了，他们的战略战术也越来越丰富。最近他们手里还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优质的兵器，应该是背后有商人暗中相助……”
  曹文诏的脸色很难看，考虑了几秒，问道：“我们还有援军么？”
  曹变蛟：“有！河南巡抚樊尚燝率领着河南卫所兵，以及那个白先生的民团，在咱们身后约五里的距离。他们也放着一个大孔明灯呢，您看。”
  曹文诏回头向着西北方向瞥了一眼，果然，远处的天空中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很小的黑点，不认真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到的。
  那是白先生放出来的侦察孔明灯！
  曹文诏低下头来，一字一句地道：“进川，增援前锋，能救出多少人来，就救多少人。”
  曹变蛟：“叔，刚才您没听到吗？贼军有几万伏兵，我们进去会被围的。”
  曹文诏：“我们后面还有援军。”
  曹变蛟：“可是援军不强啊，樊尚燝带的河南卫所兵都是什么软脚虾，您又不是不知道。至于民团练勇，那更是不堪一击。”
  曹文诏：“不需要他们很强很能打，他们只需要出现，就能给贼军造成混乱了。贼军正在包围我们的时候，后面的援军一到，贼军就会以为他们反中了我的计，到时候必乱，我军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能将贼军打个落花流水。”
  曹变蛟“丝”了一声：“太危险了！”
  曹文诏：“害怕危险，还当什么兵？传我命令，全军立即出击，增援乱马川。”
  “遵命！”
  曹文诏部三千关宁铁骑，立即向着乱马川扑了过去……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正在热气球上瞪到眼到处侦察的哨兵，猛一低头，才发现自家军队跑了，只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天上。
  “将军，您把我忘了啊。”
  哨兵赶紧掐灭了火盆里的火，降温，停止提供热气，我的气球爷爷，快让我下去啊啊啊啊啊。
  第887章 埋伏圈
  就在曹文诏率军对着乱马川杀过去的同时。
  西北方向五里的热气球下，河南巡抚樊尚燝，民团教习白鸢两人，正在率军前进。
  他们和曹文诏不一样，没有把热气球缠在一颗树上，而是找准了气球的浮空高度之后，让一队士兵将那粗绳挽在手上，时不时的牵引一下，热气球便能跟着部队的行进缓缓向前飘。
  当然，这样做也有些小问题，比如高空中风大的时候，地面上的士兵就得花很大的力气把气球拉住，免得它被吹跑了。
  树林也不敢钻，不然粗绳会绊在树枝上。
  总之，各种不便！
  这也算是给大伙儿积攒了一点使用热气球的经验，这些经验从前线反馈回高家村，科学家们才能将它设计得更加完美。
  大伙儿正走着走着，一个竹筒沿着粗绳滑了下来。
  牵绳的士兵赶紧把竹筒送到了白鸢手上。
  樊尚燝把脑袋凑过来一起看，脸色就沉了下去：“先锋刘弘烈部，副总兵艾万年部、柳国镇部在乱马川遇伏，贼军还布下了伏击阵，典型的围点打援战术。大小曹将军明明已经放起了热气球侦察，却还是冲过去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白鸢：“大曹将军虽然有点抓不住重点，但却是世之名将，不可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他看到敌军有伏击圈了，还敢去？这其中必有缘故。”
  樊尚燝：“也许就是单纯的放不下友军？拼了命也要去救？”
  白鸢摇头：“不至于，不至于！明显的送死不是良将该做的事。”
  两秒之后，白鸢精神一振：“大曹将军也是放出了热气球的，他的热气球放得很高，看那边……天空中的黑点……”
  樊尚燝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嗯，看到了。”
  白鸢：“那他就知道我们在他西北边五里的距离，他与敌军交战之后，大约大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会赶到。”
  樊尚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曹将军知道我们在，所以才大着胆子闯进了伏击圈，丝！若是我们不帮他，他岂不是就……”
  白鸢轻叹了一口气：“胆子很大，也忒相信人了点，若是我们不跟过去，他可真是跳大坑了。”
  说到这里，白鸢转向了樊尚燝：“巡抚大人，咱们去吗？”
  这一问，可真是灵魂拷问了。
  樊尚燝一下子举旗不定起来，刚开始出征时，他也以为贼军好欺负呢，但听说官兵三员大将被流寇包围，对方还挖坑引曹文诏跳，可见现在的流寇不好惹啊。
  这绝不是许多年前那萌萌哒的蠢贼了！
  这是一群可怕的战士！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河南卫所兵……
  好吧，这群人才是真正的萌萌哒。
  樊尚燝：“本官，那个……这个……咳……我们还是应该去的。虽然有点……危险……但岂能见死不救。白先生，你也会去的吧？”
  白鸢笑了：这巡抚有点露怯啊。
  不过，他没有一开口就说不去，还算有点救，比起浑河之战时的辽东巡抚袁应泰可强多了。袁应泰那是胆子都吓破了，直接就来一句“帮了有啥用，帮了也打不过建奴”，然后就带着关宁铁骑袖手旁观。
  “既然巡抚大人都说要去了，那当然得去。”白鸢道：“这是一个痛击流寇的好机会。”
  全军赶紧加速前进……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曹文诏刚才驻扎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热气球，正在缓缓地降落呢。天上那哨兵，好不容易把热气球里的气体给等冷了，落下来了。
  双脚刚刚一落地，白鸢的人就“哄”的一声围了上来，吓得那哨兵“哇”地叫了一声，直到看清楚是自己人，才松了口气，急叫道：“曹将军闯进贼军伏击圈了，求各位速去营救。”
  “放心好了，咱们正去呢。”白鸢笑道：“烦请你再上天一次，继续帮我们侦察吧。”
  哨兵：“啊？唉？别把我一个人再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