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及防_分卷阅读_32
作者:浮生永夏      更新:2020-06-16 23:19      字数:4286
  “有一节体育课她没有来上,我直觉很不安,到处找她,最后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了她,事后她告诉我,再晚五分钟,她就已经告别这个世界,因为她刚发现她怀孕了。”季锦皱着眉头,如今回想起来,一个在楼顶盘桓了一节体育课都没有跳下去的人,再给她五分钟,她应该也不会跳。她拒绝再次分辨曲听白到底是想利用她的善良,还是真的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曲听白在她的怀里哭,嚎啕大哭,如果被教导主任查到,她的妈妈一定会打死她,一定会!与其那样,她还不如现在就不活了。
  “所以你就替她顶包?”林徐行不可思议地问,这真是最糟的选择。
  “不。”季锦还是带着那种哀伤的神色,“我做出的决定和曲听白无关。”因为来求她下定顶包这个决心的人,是韩义。
  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韩义,第一次求人,是求她。
  她已经不记得韩义提供了一些什么说辞,大约意思是反正叶知柔是好学生,多求求教导主任也没什么大事,或者反正叶知柔没做过,先认下来,过了这一关,事后他再想办法替她澄清,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只要叶知柔能帮他这次,随便叶知柔提什么要求都可以。诸如此类,云云总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付出了我的。”季锦觉得“后悔”或者“不后悔”这样简单的概念,已经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这件事就那么荒唐的发生了。
  “我至今都记得教导主任叫我去谈话的时候他吃惊的表情,他其实待我很好,曾经专门让我只上大半节课的自习,就为了让我回家帮我养母照顾烧烤摊。他吃惊之后更多的是失望,然后就让我走了。”季锦淡淡的,“一周以后处罚结果出来,我被记大过,停学一周。那个时候,所有的老师都对我很失望,韩家奶奶气得差点脑梗,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流言,人言可畏。
  我在路上遇到我的养母和弟弟,养母让我离我弟弟远点。曲听白最后还是偷偷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她妈妈给她请了长假,去做手术和休养,韩义开始对我避而不见。我一瞬间就更深刻地失去了全世界。你能相信吗?我甚至还带着一丝舍身取义的悲壮感。”季锦自嘲地笑着。
  林徐行握着她的手,季锦的手指冰凉,他并不认可季锦当年的做法,但是他能想象,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是多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世界,拼命想要握住身边的一丝温情,试着用自己的善良去拯救别人的生命。
  季锦淡淡的:“这些事就像蝴蝶效应,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就离开了韩家。重新找了个地方努力生活。不过那些事就和曲听白没有关系了。”
  林徐行叹口气,想到今天曲听白的话语:“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和韩义都欠你的,但是求求你,不要不认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真是自私到冷酷,归根结底,她没有关心季锦这些年如何度过,只是一股脑丢出自己的心理负担。从林徐行的角度判断,这位曲听白小姐多年过去,关心的仍然只是自己的感受,而非季锦的。
  ☆、Chapter 39.静夜深谈
  “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的这位朋友。”林徐行抚着季锦的发,“你们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因为彼此需要而走到了一起,走过就过了,起码从我们聊到的这些东西来看,你不欠她任何东西,你不需要为她背负伤害,她其实也无需为你背负愧疚,大家交汇过,又彼此走自己的路,仅此而已。”
  季锦很喜欢林徐行的这个说法,不得不承认,林徐行的判断常常很精准,季锦无奈地揉揉额头:“后来我不告而别,离开了h市,以听白的个性,她也许当时没有感觉,想一想,她最终还是会觉得后悔。”但是她如何能不离开,就算因为曲听白,季锦的生活天翻地覆,但是回想起来,曲听白的太多问题,是季锦自己的纵容和误会,这么多年过去,季锦从未怪过她。
  如果真有人需要被责备,就是那个年少不知事的自己吧。季锦怅然地垂下眼睑:“曲听白应该会认为我是被她逼走,被她害的,她其实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只是有些偏执。在对待曲听白的关系和选择上,我做过很多非理性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多事都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没有。”季锦捂住自己的眼睛,“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徐行心疼于季锦的坦然,知耻近乎勇,知道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并努力承担,需要莫大的勇气。即便如此被伤害,被误会,季锦从未怨天尤人,如果有错,季锦愿意自己背负
  季锦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怅然地回想着:“当时我认为最可怕的伤害,并不来自于曲听白。这件事让全校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所有的女生都不理我,她们孤立我,当面嘲讽我,我无法解释。后来我来大姨妈的时候一方面因为压力太大,一方面因为三餐不规律,晕倒在体育课上,在家休息了两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关于我的流言已经升级成了怀孕。”
  林徐行能理解这件事如何沸沸扬扬,但也心疼于季锦曾经的经历。
  “我很努力地说服所有人,但是已经没人在听了。”季锦笑着,平静又自嘲,“包括韩义,包括奶奶,我收到的除了沉默就是失望。”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孤单的少女,站在自己青春的正中间,被流言和攻击所包裹,孤独又委屈。
  “甚至包括曲听白!”季锦直直看着林徐行,“为了避免被全校的其他人孤立,她没有攻击我,但也没有亲近我,她搬座位的那一天,在我的笔袋里留了一张小小的字条,说她的母亲为了让她避嫌,给她调了座位,让我坚持住,等事情过去,她就会和我重新做好朋友。没有人愿意和我同桌,我就那样一个人,直到我离开h市。”
  林徐行心中一片寒凉,真是自私到极致的曲听白,当年罔顾帮她背负一切的季锦,多年过去,还要季锦用圣母的姿态原谅她的所有错才算满意?甚至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贸然上门,可能为季锦的生活带来多少风波。今天曲听白见到季锦的时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非逼着季锦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份救赎,而不是为了真正向季锦赎罪。
  “曲听白这边我知道了,以后这样曾经认识的人,不见也好。”林徐行试探着口气问她,“我帮你挡了,保证你不用再面对她?”
  “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季锦疲倦地说道。
  “累了吧?”林徐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已经很晚,经过一场漫长的深谈,时间无声流逝。
  “有一点。”季锦用自己冰凉的手背敷着自己的眼睛,“但是,还有韩义,我还没说完。”季锦迟疑着,她最大的担心是她的往事会影响林徐行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和安排,如果不趁机说清楚,她怕自己会成为林徐行的软肋。
  “我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不急在今夜。”林徐行的口气依旧温柔,“你应该好好休息,今天的复诊,外科主任也说过了,你需要良好的作息和营养。吃了药早点睡,明天我们再聊。”
  “但是……”季锦脱口而出,然后又沉默了。她点了点头,“好的,明天。”
  林徐行把她抱进自己的房间,轻柔地道了一声“晚安”。他关上门板,在门外的走廊上靠着墙壁站了很久。
  他在抗拒听季锦和韩义之间的过往,为什么?
  一墙之隔,季锦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在夜色里回想今夜他们的谈话。往事呼啸而来,林徐行是那个最好的倾听者。
  这些往事藏在季锦的心里这么多年,甚至连大学室友外加好闺蜜刘甜甜和徐静贞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点,这样不带保留的全盘托出,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季锦知道,为了防止自己影响林徐行的计划是一个方面,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本来就想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林徐行她曾经的过去。无论多不堪,多痛苦,多充满伤痛,林徐行应该知道。
  为什么林徐行应该知道?
  季锦问着自己那个问题,突然惊觉了自己的意图。不知不觉间,林徐行变成了那个她希望与他之间没有秘密的人。如果林徐行不能接受曾经流言缠身的她,那固然能理解,但是如果他能接受呢?
  她在期待他能爱上她吗?爱上那个全部的她。
  季锦在床上翻了很久都没有睡着,相对于告诉林徐行这些过往,发现自己的心意更让她害怕。她明明什么也没有,而林徐行拥有的又实在太多,她怎么能去奢望这种毫无可能的结果?
  苦苦翻了良久都没有睡着,口渴得厉害,季锦索性爬起来,想去厨房喝杯牛奶。她的拐杖在空荡的走廊里泛起轻微的回响,她没有开灯,就靠微弱的走廊光带,走得亦步亦趋。
  “怎么了?睡不着?”黑暗里,林徐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季锦一惊。
  林徐行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他站起身走过来,扶住季锦:“你要什么?”
  “怎么还没睡?”季锦问他。
  “想点事情。”林徐行幽幽看着她,表情复杂,终究只是说,“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关了灯坐在房间里看外面的夜色。”
  “早点休息。”季锦因为惊觉自己的心事,有些抗拒与他攀谈,低了头,转身回房间。
  “等等,是要喝水吗?”林徐行扶住她的手臂没有松手。
  觉得自己走开太过刻意,季锦只能收回脚步,点了点头:“嗯。”
  “你坐一下,马上就来。”林徐行驾轻就熟地把她的拐杖靠墙放下,抱起她。
  季锦很心慌,如果之前的自己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林徐行对于她的意义的不同,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心底的渴望。
  正是因为这份心事,他的心跳似乎就在手边,这样安静的夜里,如此坚定地跳动。让她向往,又让她害怕。她小心翼翼借着走动的自然颠簸,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
  “冷吗?”林徐行问她。季锦蜷进他怀里的姿势就像只猫,柔顺又安然。
  “嗯。”季锦顺势回答。
  他给她裹上一条毯子:“等我一下,马上就来。”细心地把毯子在她的领口处掖好。
  季锦抬头微笑,夜灯把她的笑容照亮,她仍是只答了一个“嗯”。
  水的温度正正好,季锦早知道林徐行的周到。
  “睡不着?”林徐行问她。
  “有点。”季锦很老实,面对林徐行,她从来都是这样坦诚。
  “实在想聊聊,我们也可以继续今天的谈话。”林徐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却还残留着一点迟疑。
  季锦没有回答,内心深处已经生了忐忑。要告诉他吗?要把自己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的面前吗?要把那些午夜梦回时候的惊梦坦诚吗?如果他不接受,那现在这种难得的平静和谐,如何维持?
  今夜没有察觉自己心意之前的季锦,可以毫无负担地坦白自己,就算是为了这份合约,她都不应有所隐瞒。但是她迟疑了。
  仔细想想,林徐行这样的男人,距离他这么近,怎么能让人不动心呢。
  季锦低着头,轻声答:“明天再说吧,你我都累了。”
  林徐行似乎舒了一口气,季锦从未见过他紧张,所以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看他在夜灯下神色如常,只以为是自己看错。
  于是,只剩下了长久的安静。
  季锦第一次觉得,就这样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明明是他们日常习惯的场景,此刻对于季锦而言,却有种格外的温馨。
  “林徐行。”季锦轻轻喊他的名字。